第48章
第48章
肅冼和寧桓出門時,蔣寧和毒寡婦正聚于了堂前,低着頭滿臉焦慮地商酌着什麽。蔣寧聽聞肅冼和寧桓的動靜,擡起了頭,他幹巴巴地扯出一抹笑道:“肅小兄弟,你們來了。”
肅冼的目光掃過眼前的毒寡婦和蔣寧,他語氣中透着些許漠然道:“人也沒少,蔣師爺怎麽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哎!”蔣寧抹了一把頭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微嘆了口氣,他擰着眉指了指堂內道,“您自己看看吧,瘦猴顧老頭兒他們的屍體都失蹤了。”
寧桓微微一愣,目光順着蔣寧手指的方向看去。空空蕩蕩的大堂內,瘦猴和顧老頭兒的兩具屍體确實不見了蹤跡,就連八仙桌上用姜鐵屍碎屍做成的幾盤人肉飯菜也消失了。只有地上幾塊破碎的磚塊、牆上被撕下的童子賀壽圖以及那半根垂懸于房梁之上,被削斷的繩索證明他們曾經存在……
屍體不見了?寧桓疑惑得轉頭看向肅冼,卻見他也只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嗎?寧桓蹙着眉心道。
蔣寧躬身在側,見二人遲遲沒有作聲,他輕咳了一聲,于是提議道:“這裏也找不出什麽了,索性咱們先去南樓裏頭瞧瞧。”說完,小心翼翼得看着肅冼。
肅冼漠然的神色撇過了蔣寧的臉,微垂着眼眸下,眸色被纖長的羽睫掩去了大半。
“您看……”蔣寧低垂的腦袋微微擡起,神色有些飄忽。一時間他琢磨不懂肅冼的意思,只能帶着些遲疑得問道。
肅冼微微勾了勾唇角,碎發遮住了他半邊的側臉,他薄唇輕啓,道了一句:“走吧。”
此時不過正午,天卻早早得暗了下。二樓新房的燭光已經熄滅,巨大黑影宛如一只暗夜中蟄伏的夜獸,孤獨的伫立在了古宅南側。
四人重回至南側的小樓,這裏仍保持着他們離開時候的摸樣,雕花木門間虛掩着一條窄窄的縫隙,內裏漆黑一片。四人在門前站定,仍在猶豫。這時只聽到“吱呀”的一聲響後,門自己開了。明黃的燭光順着那道開阖了一尺長的門縫撒了進去。內裏的擺設家居仍沒有變,撕裂的畫布碎片仍散在地上。
“血太歲會在這裏?”寧桓壓着聲,湊到肅冼耳邊低聲道。
蔣寧和毒寡婦此時已越過了二人,徑直走進了屋,他們在底樓中四下翻找,屏風被推到,書架裏的古籍善本皆被抽空仍在了地上,桌上的筆墨紙硯淩亂的散在了一邊。肅冼斜睨着忙碌的二人,輕輕地冷哼了一聲道:“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麽。”
底下并沒有找到血太歲的蹤跡,更沒有什麽暗格的影子,于是蔣寧提議去樓上看看。
“嘎吱嘎吱”老舊的木梯發出了一聲聲沉悶的響聲,宛如位古稀的老頭兒發出陣陣痛苦的低喘,寧桓跟在肅冼身後,腳步放的極輕,唯恐下一腳這不堪重負的木梯就會碎了。上了近三十節的階梯,四人來到了二樓。正對上頂樓的雕花紅漆的木窗,身側就是那間門扇緊閉的新房。蔣寧回頭看着肅冼問道:“進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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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冼皺了皺眉,此時門未開,裏頭的燈燭卻忽然被點亮了。內裏紅燭搖曳,照亮了整間屋,門棂上遂映出了一個詭異的女影,端坐于銅鏡前,側着頭一下一下,緩慢而又仔細地梳理着自己的長發,頭頂步搖輕晃着,燭光将人影拉着很長很長,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外頭的動靜……
有人在?一時間四人都愣了神。毒寡婦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臉驚恐地踉跄退到了一旁。寧桓拽緊了拳,忽想起那日在窗棂前見過的人影,心下思忖會是她嗎?
刀刃擦着金屬制的鞘殼,遂發出了聲極為清脆的響。肅冼手握着“滅魂”刀,壓着步子慢慢走到了門前。那女影仍在有條不絮地對着銅鏡梳理着長發。忽然,随着肅冼走到房門前,她手中的動作頓了下,臉突然撇向了屋外,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
寧桓呼吸一窒,這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肅冼在女影轉頭那一刻幾乎毫不猶豫得踹開了房門,衆人屏氣凝神盯着屋內,卻兀然發現裏面空無一人。新房內的成排的紅燭燃燒着,似有燒不盡的趨勢。銅鏡前蒙着一層薄灰,也似乎很久沒有人用過了……
“方才那個女人……”蔣寧喃喃地自語道。可即便找全了屋內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見那女影的蹤跡。
“有鬼!有鬼!”毒寡婦跌坐在一側,口中聲嘶力竭地喊道。
不見了?難道那女影的出現只是為了吓唬他們?寧桓咬着唇心中暗自思索,那個古怪的姿勢,寧桓心中一凜,目光随即落在了方才女影坐過的那面銅鏡前,他鬼迷心竅般的走了去,回憶着方才時的情境,模仿着門棂上的女影,以一種相同的姿勢坐在了銅鏡面前。他側着頭,兀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寧桓看到了那張喜床底下出現了一枚似鎖的銅扣。
“你在做什麽?”肅冼蹙着眉,注視着寧桓一系列的詭異行徑,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寧桓擡頭,看了一眼肅冼,他指了指喜床底下的銅扣道:“那裏有東西。”
肅冼微微一愣,順着寧桓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果然在喜床的底下發現了一枚凸起的銅扣。只是這地方太過隐蔽,若不是身處銅鏡前的位置,又憑借那般古怪姿勢端,着實很難發現。
肅冼的指尖輕按下那枚凸起的銅扣,這時只聽到“咯啦”一聲,像是鐵鏈拉動了沉重的石板,什麽東西從下方開啓了。此時喜床的底端漸露出一個僅容得一人通過的入口。寧桓的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抿着唇看向了肅冼。
沉悶的響動也将蔣寧與毒寡婦吸引了來,蔣寧走了過來,盯着地上突然出現的入口,眼睛也是驟然瞪大。
“我們、要下去嗎?”毒寡婦眼神恍惚,她絞着手惴惴不安得問道。
肅冼挪開了上頭的喜床,并無理會另外二人的猶豫,他看了眼寧桓,道了句:“跟緊我。”便直接掌着燈走了下去。
随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寧桓聽到身後的蔣寧咬牙道:“去!那東西說不定就在下面。”
暗道內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臺階表面有些濕膩。溫度漸漸降了下,寧桓搓了搓手,跟在肅冼身後,哈出的白氣在手中凝上了一層水霧。“噠、噠、噠”耳邊只剩下腳步聲。微弱的燭光點燃了前方,可在這噬人的黑暗前,不過是照亮了腳邊的幾步路罷了。二人走了一陣,仍沒有見到底。
“我們是不是已經出了南樓?”寧桓看着周圍問道。
肅冼想了想,也是不确定,只能道:“也許吧。”
走在前面的肅冼忽然停下了腳步:“到了。”他輕聲說道。身側的黃銅燈奴還存着燈油,肅冼點着了燈芯,瞬間整間暗室的面貌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間詭谲的屋子。屋中央停放着一具翡翠玉棺,瑩瑩地閃着綠光。靠近寧桓側的牆上擺着一衆各式樣的刀具,粗細長短皆有。寧桓輕輕拿起其中一樣仔細打量,看了半天也猜不透這些東西究竟是做什麽,只覺得這刀具的設計實屬怪異,上下蒙着一層滑膩的黑渣,刀刃呈彎鈎狀,刀身上帶着兩道淺淺的凹痕。寧桓蹙着眉,搓了搓手上帶下了渣滓:“這是什麽?”
肅冼斜睨過了眼,淡淡得道了一聲:“血。”寧桓一愣,微微瞪大了雙眼盯着手中的刀,趕忙将刀往外一扔,刀驟然砸在了石板上發出“哐”一聲巨響。
“呵。”肅冼發出了一聲譏诮的嘲諷,“瞧你這沒長進的蠢樣。”
寧桓輕哼了一聲,沒好氣得撇過臉,看着身側的黃銅燈奴愣愣發呆。半響過後,他皺着眉盯着燈芯,好奇得問道:“這燈芯為什麽是紫色的?”
肅冼正打量着屋正中的翡翠玉棺材,聞言他勾了勾嘴角,挑着眉回道:“因為那東西是用人油燒的。”
寧桓只覺得自己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僵硬的往後的退了兩步,恨不得離着燈奴十萬八千裏。這時聽到身後傳來氣喘籲籲地喊聲:“寧小兄弟,你們可有發現什麽?”
沒多久蔣寧和毒寡婦踉跄的走了下來。“這是……”他忽然看見正中的翡翠玉棺材,頓時止住了聲。
毒寡婦面色蒼白:“這……這……”她中邪搬的跌跌撞撞跑了過去,她趴在了棺材上,黑色的指甲扒拉着棺面,發出聲聲刺耳的刮擦聲,她一臉癡癫地自語道,“找到了!在這裏!”
寧桓正想走過去,卻兀然被身旁的肅冼拉了袖襟。“怎麽了?”寧桓問道。
肅冼提起了燈,燭光照向了不遠處的牆。黑牆與暗色已徹底融為了一體。當一束光照亮了那片隐秘的陰影,寧桓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他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二、三、四、五……
黑牆上高懸着五具姿勢詭異的屍體,瘦猴、顧老頭兒、王生,那具泛白扭曲的屍體和頭顱擰在了一起,若不是寧桓記得八仙桌上那張爛肉融化了的臉,此時大概也認不出姜鐵屍的屍身了。而另一具失了雙腿的陌生屍身該就是天地镖局大當家的李運了……
他們個個面色發紫,面目還保留着死前的猙獰,脖頸套了一根長長的繩索,穿過皮肉被打上了一個粗結,就如五張風幹的人皮,被高懸于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