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肅冼。”寧桓小聲地問道,“這是哪兒?”
肅冼搖了搖頭:“沿着這條道往前走再說,就看這設局人究竟想讓我們去哪裏。”
于是二人沿着腳下這條蜿蜒曲折的小道一直前走,終于四周的霧氣漸漸散了,眼前出現了一個灰黑色的輪廓,走近發現是個古宅,灰白磚瓦砌成的高牆上頭雕刻的各種圖案,大門大咧咧的敞開着,兩側各挂着串大紅燈籠。“進去嗎?”寧桓問道,肅冼點了點頭:“進。”
二人踏進了古宅的大門。宅子東西兩側廂房七間,看上去與普通大戶人家的宅院并無什麽不同,只有立在南側的那棟小樓稍顯得有些突兀。肅冼打量了眼四周,轉身對寧桓道:“不要離我五步遠。”二人進了東西廂房,在裏面各轉了一圈,未發現什麽異樣。這時,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肅冼瞥了眼門口的方向,道:“人來了。”他回頭瞥了一眼寧桓,語氣淡淡得道:“七人陣最後只能活下一個人,記住我們不但得防‘鬼’,還要防人。”寧桓聞言一愣,繼而謹慎地點了點頭。
最先進來的是一個男人,穿着一襲白衣,倒是一臉溫和的長相。白衣男人見了二人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放松下表情,朝着二人作了揖,倒是一副謙虛摸樣。據白衣人自己的描述,他叫蔣寧,江南人氏,是個教書先生,不只何原因進了此地。他見寧桓肅冼二人默默不做聲,便問道:“不知兩個小兄弟是何原因進來?”
“我們……”寧桓猶豫着要不要說實話,還未出口的話就已經被肅冼打斷了,“又有人來了。”
這一回來人是名中年婦人,長相清麗,穿着身豔麗的錦衣。不過寧桓對她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她那雙指甲泛着青紫的手。緊接着又來了一名矮小的老頭兒和名壯漢。老頭兒弓着背,背着手,臉上的皺紋如縱橫曲折的溝壑橫切了他的整張臉,眼珠子掃過了教書先生與中年婦人兀得停頓了一下,但也很快轉開了視線。壯漢默不作聲地立在一旁,身上背着一個巨大的箱子,只是被外邊的黃色油布包裹着,看不出裏面裝了什麽。
“還差個人。”那名中年婦人最先發了話,衆人的眼神直直地看向了門外。
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名尖嘴猴腮的瘦男人。身後還跟着一道白影,一名白衣道人走了過來。衆人皆是微微一怔,多了一個人?白衣道人的目光掃過衆人停在了肅冼身上,表情兀然一怔,不過那抹震驚的神色只是一閃而過,很快被他掩飾了下去。
“生死契,果然誰都逃不了。”老頭兒留下了一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嘆了口氣踱步走進了靠近小樓的第一間廂房內。
中年婦人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走進了第二間廂房。背着箱子的壯漢,在繼二人離開後陰沉的目光掃過寧桓的臉,也默不作聲地走進了第三間廂房。
“怎麽都來了。”那名尖嘴侯賽的瘦男人嘟囔了一句,走進了第四間廂房。
“哎,哎。”那名教書先生朝着他們的背影大喊,見離開的四人并不理睬,只好作罷。他湊到肅冼和寧桓眼前,幹巴巴地扯出一抹笑:“兩位小兄弟,這地方實在邪門,要不今兒晚上我和你們擠一擠。”
肅冼上下打量着他,繼而冷笑了一聲,拉過寧桓地衣袖直接走進了第五間廂房,只是臨走前,視線在那名白衣道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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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介意你和我擠一間房。”寧桓聽到身後的白衣道人笑嘻嘻地回道,他壓低了嗓音又道,“只是啊,我的主意可沒這麽好打。”那名教書先轉頭瞪了他一眼,剁了剁腳朝第六間廂房走去。
透過木刻雕花的窗棂,白衣道人正慢悠悠地走進了第七間廂房內,他忽然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正巧與肅冼的目光對上了。肅冼拉下了簾子,壓低了聲道:“晚上小心,這些個人都不是良善角色。”寧桓點了點頭。
是夜,寧桓打着瞌睡,他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躺在身側的肅冼已經不見了蹤影,床邊上燃着的燭火熄滅了。
“肅冼?肅冼?”寧桓小聲地喊道。他方轉身想下床,卻兀然發現床邊上正站着一個黑影。
“肅冼?”寧桓小聲地确認道,那黑影卻未出聲,而直愣愣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寧桓盯着眼前的黑影,伸手拿出了藏在枕頭底下的短刀。“你是誰?”寧桓問道。
“咯啦咯啦”黑影邁着僵硬的步子又走進了幾步。寧桓咬了咬唇,直接一個閃身從床上翻到了黑影的另一側。慘淡的月光照了進來,寧桓發現眼前的黑影簡直高大的可怕。“咯啦咯啦”黑影慢慢轉過了身,那是一張灰暗慘白如死人般的臉,身體扁平,脖子和四肢卻奇長,寧桓手裏的刀不禁又握緊了幾分。黑影見寧桓閃過了一邊,頭直接繞了一圈重新轉向了寧桓。寧桓吸了口氣退向了門口,雕花刻的門被從外邊緊緊鎖上了,死寂的夜裏寧桓與眼前的黑影僵持着。
“咯啦咯啦”黑影一步一步朝着寧桓靠近,他在寧桓離寧桓五步遠的地方終于停下了腳步,寧桓背靠着牆,瞥了眼身後,已是退無可退。這時黑影扭了扭脖子,“咯啦”煞白的臉順着長到不可思議的脖子直接湊到了離寧桓不足半尺的地兒,眼眶裏全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寧桓霎時只覺得整個魂兒仿佛是被吸住了一半,絲毫動彈不得。
“砰”的一聲,大門被一腳踹開了,一股勁風自寧桓耳邊劃過,一把彎刀利落地切斷了黑影的脖子。“啪”的一聲,腦袋連同脖子落在了寧桓的腳下。
寧桓看着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漸漸松下了一口氣。肅冼擋在寧桓身前,身後跟着白衣道人。那無頭的黑影還立在五步開外的地方,腦袋和脖子如人頭蛇般幽幽地滑回了身子。“咔擦”又一把袖刀飛了過去,人頭被刀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無頭黑影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朝肅冼沖了過來,肅冼閃身而過,黑影砸碎了床邊的紅木圓桌。
“哼”肅冼輕輕冷哼聲,拔出了身側的彎刀,月光之下滅魂刀刃閃着幽藍的光芒,只聽到幾聲響,手、腳,接着是肉塊,眼前這個幾乎一丈高的僵屍很快被徹底削成了人彘。雖軀幹還在地上挪動,可已然沒了什麽威脅。
房內的燭火被點亮了,火光照亮了屋子。寧桓看到那一地的碎肢,不禁皺了皺眉。身側的白衣道人蹲着,用刀挑起一塊慘白的肉塊:“沒想到他們第一晚就開始動手了。”
“找死。”肅冼擦了擦滅魂刀刃,将它重新插回進了刀鞘。
寧桓看了一眼肅冼,又愣愣地回頭望向眼前的白衣道人:“您是……”
“他是我師兄,虛空。”肅冼回道。
寧桓讷讷地點頭道:“哦哦,你師兄啊,你師兄?”寧桓猛地轉過了頭,“為什麽你師兄會在這裏?”
白衣道人理了理身上的道袍站起了身,踢開了腳邊的碎肢,指了指外邊道,“還是到我房裏去說吧。”
“其實我是為十年前我師父失蹤一事而來的。”虛空道。
十年前?寧桓疑惑得蹙了蹙眉,便聽肅冼解釋:“我師叔在十年前失蹤,師兄懷疑他是被困在了這七人局之中。”
虛空點頭應道:“當時師父只是交代要出門,可并未交代具體去哪,可一去距今已是十年之久。師父不是背棄師門之人,所以定是遇上了什麽麻煩。所幸幾日前師伯終于算出了師父的下落,我便來此看看。”
寧桓抿了抿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是好,沒想到白衣道人是肅冼的師兄。七人局,現已除了肅冼這個多出的一人,人數正好。“七人局,生死契。”
寧桓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設局人究竟是為了什麽要設這麽一個局?”
肅冼、虛空皆搖了搖頭。“設這麽一局,總歸是有他的目的吧?”
虛空挑着眉打量了寧桓半響,轉頭看向肅冼:“他是怎麽入這七人局當中的?”
肅冼斜睨了寧桓一眼,沒好氣地哼哼道,“運氣背的,給人做了替死鬼。”
寧桓一聽不樂意了,于是反駁說:“人都死了,我這怎麽叫替死鬼呢。”
“那喚做什麽?鬼死替?”寧桓鼓着腮幫,臉瞥向了一邊,不願再繼續理睬肅冼。
虛空輕笑了一聲,道:“這麽說來,我也是個‘鬼死替’了。”寧桓不解地轉過了臉。
“你替誰?”肅冼問道。“天地镖局的大當家李運。”
肅冼皺了皺眉,問道:“他死了?”
虛空點頭應道:“他的死說來也奇怪,說李運失蹤幾日後一直沒找見,倒是家中馬廄裏一匹母馬懷了身孕,幾日之內肚腹漲得如石獅子般大,沒幾日就死了。家仆剖開母馬的肚子,你猜發現了啥?李運的屍體。”寧桓微微瞪圓了眼,還有這種怪事?“還有一件奇事,那就是他靈柩入葬那一日,整具屍身其餘都好好的,唯獨雙腿被鋸斷了。”
“有查出是誰幹的了嗎?”肅冼問道。
“這不求上三清山了,不然我也沒機會來這。被誰殺的,腿怎麽被鋸斷的我不知,不過你猜猜給我查到了啥?”
“什麽?”肅冼問。
“知道天地镖局裏頭背地裏都是什麽買賣嗎”虛空挑了挑眉,看向了肅冼,“走镖那只是表面生意罷了,背地裏他們幹得可都是陰買賣。”
“陰買賣?”寧桓疑惑得問道。
“就是拉陰親,倒賣屍體和墳裏頭陪葬的生意。”肅冼解釋道,“他們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上面拉得是普通镖,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在下邊,也難怪官府查不出。”
“不過我還是想不通,李運、七人局和我師父究竟有什麽關系。”虛空微微得嘆了口氣,“我倒真希望他是因為在外邊成了家立了業才決心不回三清山。”
見虛空一臉的憂傷,寧桓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咱們一定會找到他的。”
虛空轉頭,看着寧桓笑了笑:“你這個小家夥倒是挺有趣。不過這都已經過去十年,我也不着急這麽片刻功夫。只是啊,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罷了。”
因為隔壁廂房內滿地的碎屍,三人最後是在虛空的房中休息了下來,寧桓手支着下巴,打着盹兒。“咚咚咚,有人嗎?”有人敲響了外邊的門,寧桓起身開了門,來人是昨日那個老頭兒,見着三人都在一間廂房內微微有些驚訝,他掃了一眼屋內道:“請各位去大堂一敘了。”
寧桓回頭看向肅冼,肅冼點了點頭。寧桓對着門外老頭兒道:“行,我們一會兒就來。”
一進大堂寧桓就聞見了一股濃濃的飯菜香,正中間的紅木八仙桌上正擺着八道熱氣騰騰的飯菜。席間老頭兒、中年婦人、瘦男人以及教書先生都已經坐下了,可唯獨少了昨日背箱壯漢。
中年婦人朝着老頭兒不耐煩得蹙了蹙眉:“顧老頭,你到底有沒有叫過姜鐵屍啊。”
老頭兒回道:“我方才我喊的時候就不見應我。”
“不會出事了吧?”瘦男人看向方才進來的三人,遲疑地道,“還是再去看看為妙。”
老頭兒嘆了一口氣,起了身朝着第三間廂房走去。半響過後,他回來了:“屋裏沒人。”他的眼珠子朝着方坐下的肅冼和寧桓二人轉了轉,“不過倒是第五間廂房裏頭那一地的碎屍,還請兩位小兄弟解釋一下。”
剩餘三人都朝着肅冼和寧桓看了過來,肅冼一臉不以為意,他冷笑了一聲:“那不妨到時問問第三廂房的那位,他鐵箱子的東西怎麽半夜跑到我的房間裏來了?”四人皆是一怔,神色複雜地看向了肅冼。
那尖嘴猴腮的瘦男人心虛得捧起了桌上的碗筷:“不管了不管了,姜鐵屍說不定背着咱們跑了。大家吃菜,吃菜!”說着,夾起碗裏一大塊肉放進了嘴裏,吃得滿嘴流油,“好吃!”
老頭兒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也興奮地夾起一筷子:“都是肉我喜歡。”
“這些菜都是從哪來的?”虛空盯着滿桌子的菜,厭惡地皺了皺鼻子,“怎麽一股子死人味。”
瘦男人咽下了口中的肉,放下臉色,朝着虛空重重呸了一聲罵道:“毒寡婦做的菜,怎麽說話不吃就滾!”
中年婦人聞言猛地擡起了頭:“什麽時候成我做的菜了,這些菜難道不是你和顧老頭兒準備的嗎?”
“可今兒早上我還見着一個女人的身影在膳房裏忙進忙出……”瘦男人和老頭兒也漸漸意識不對勁,“難道那個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