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寧桓一怔,一臉疑惑地仰起了頭,問道:“什麽七人局?什麽晚了?”
“七人成局,生死成契。”肅冼瞥了眼一旁讷讷發愣的寧桓,解釋道,“簽了生死契,就要入生死局,這是規則。”
“可、可是我我又什麽時候簽了生死契?”寧桓忽地從床上起了身,滿臉震驚地望向肅冼。
肅冼撇了撇嘴,沒好氣地看着寧桓回道:“問我我怎會知曉,生死契,七人局,最後只有一人能活着出來。你現在倒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活着走出這局。”
“還會死?”寧桓深吸了一口氣,呆愣了望着頂上的雕花床帏,半響重重地倒回了床上,他翻了個身,整個人像鹹魚般地趴在了床上:“我要是死了。以後的每年清明冬至記得給我上一柱香。”繼而又嘆了一口氣,“哎,可惜了我房裏那些個珍藏話本,算了,我把它們就留給你罷。”
“我可不要你那些個話本,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索性都燒了,指不定你到下面還能看幾眼。”肅冼動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嘴裏敷衍着應和道,“不過放心,清明冬至鬼節忌日上墳燒香這事我定是會次次不落下。”
寧桓聞言揚起了腦袋,哭喪着臉大聲囔道:“你、你還真是打算讓我去送死啊!”
肅冼放下手中的杯盞,抿着嘴擡起眼眸:“不是你讓我給你上墳燒香的嗎?”
寧桓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側過了身把頭埋進了被窩裏頭,置氣般的不去看那個慢條斯理喝茶的人。
身側忽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低笑聲,被子被從後掀開了大半,來人笑着鑽進了寧桓熱乎乎的被窩裏:“我又沒說不管你,你生什麽氣。要說咱們兩個誰給誰上墳燒香還不一定呢。”
“真的。”寧桓轉過身,他眨巴着雙眼盯着肅冼認真道。
肅冼微微勾起了一側嘴角,雙手枕在腦後,一人占了大半個床,他大咧咧地靠在寧桓的床上,點頭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寧桓小聲地哼哼了聲,“那你說的那個七人局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對生死契可一點印象都沒有。”寧桓支起身子拖着下颚,一臉苦惱地回憶,“那張黃符是王生父親給我的,可的的确确救了我命。況且我看他,也不是想要害我性命的樣子。”
“你說的那個同窗王生是不是前不久暴斃死了?”寧桓點了點頭。
肅冼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寧桓:“那便可能是你替了他在七人局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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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了他?”寧桓蹙起了眉。
肅冼回道:“方才你說鬼市出來以後你的黃符就變了樣,所以我猜應該是那個鬼新娘動的手腳。不過這些都已不重要,如今要考慮的是如何才能從七人局裏活下來。我現在要回去準備些東西,你等會過來找我。”說完,他一個翻身直接下了床。
銀川從慢悠悠地銅鏡前擡起了頭,瞥了眼還在床上抱着被子愣愣發呆的寧桓和一旁整理衣服的肅冼,方才從床上下來,外衣上産生了些輕微的褶皺。銀川“嘶”了一口氣:“我這才一個月不見,你們兩就已經這麽快嗎?”
“什麽這麽快?”寧桓一臉茫然地問道,銀川啧啧了兩聲,搖了搖頭,嘴裏一邊嘟囔着“不能說,不能說”一邊跟在肅冼身後晃晃悠悠地飄了出去。
雖不知肅冼要回去準備些什麽,但寧桓還是在他一出門後就起了床。洗漱結束,寧桓和管家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要出趟遠門,就匆匆出了門。
這還是寧桓頭回來到肅宅,整個宅子從外面看上去似乎有些年頭了,牌匾上的朱漆脫落了大半,露出了一片光禿禿的白色內芯。周邊牆上皲裂的岩石縫中長滿了一片滑膩的苔藓,門口的老槐樹長得郁蔥,幾乎遮住了大半個白晝,枝頭茂密的樹丫無人修剪大半伸進了府宅中。因為肅宅坐落于深巷之中,周圍都沒什麽人跡。
寧桓心裏覺得奇怪,肅冼好歹也算是個朝廷四品大員,又是皇上的近臣,不該住在這麽破舊的宅子裏才對。不過沒等寧桓琢磨,大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個老頭兒,弓着身攏着袖子倒是一臉親切和善的摸樣:“是寧公子吧,大人吩咐了,請跟我來吧。”
他側開了半邊身,示意寧桓跟着進來。寧桓點了點頭,擡腳踏進了肅宅的大門。裏面的陳設和外頭看上去并無太大差別,一樣的老式陳舊,不過布置倒頗為幹淨整潔,少了外頭陰森淩然的感覺。府宅裏頭幾乎沒有什麽家仆,除了眼前這個管家摸樣的老頭兒,寧桓只見到了遠處馬廄中一個幹活的黑皮膚少年。
寧桓跟在老頭兒身後,好奇地打量着周圍:“這府邸該有些年頭了吧?”
老頭兒的腳步緩了下來,他轉過身朝着寧桓點頭應道:“是,自大人還沒出生時這老宅子就在這了。大人回京後,萬歲爺倒是賞賜過府邸,不過大人倒覺得老宅子住的有感情,便推辭了。”老頭兒指了指那個黑皮膚少年,“那是小啞巴,大人自去了三清山修道以後,這裏便留了我一個老頭兒和小啞巴守着。”
“那肅老爺和肅老爺呢?”寧桓問道。
“老爺和夫人自大人七歲那年就已經不在了。”他弓身子嘆了一口氣,“不過這些事還是留着讓大人自己給您說吧。”
寧桓微微一愣,原來肅冼這麽小就失了父母嗎?寧桓點了點頭,便也不繼續發問了。
走近了正堂,恰巧看見銀川倒挂在房梁頂上自娛自樂地蕩着秋千,左手拿着一枚銅鏡,見寧桓來了,她喊了一聲:“來了呀,大人在裏面候着呢。”寧桓擡頭,就見一個滿臉大紅腮紅的紙人歪着腦袋朝着自己咧開了嘴,摸樣有些吓人。
寧桓忽地想到了一個問題,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牆垣,問道:“東廠的人真的會在這裏監視嗎。”
銀川嗤笑了一聲:“那群死太監啊,也就敢大白日的時候來這裏報個到打個點,平時人影都不見了。”
寧桓身側的老頭兒也樂呵呵地笑了起來:“說起來敢進肅府的普通人裏頭,寧公子可是第一位啊。”
寧桓抽了抽嘴角,直接進了正堂。正堂正中間的位置上豎着一個牌位,下邊燃着剛剛點燃的三柱香,最底下還有一個紙紮娃娃,上頭寫着生辰八字。寧桓定睛一看,猛地發現上頭寫着的竟是肅冼的名。
寧桓心中一凜,聽見後頭傳來了一聲懶洋洋的的聲兒:“你來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寧桓轉身指着那個寫着肅冼名字的牌位,半天說不出話。
肅冼不以為然地瞥了眼自己的牌位,解釋道:“生死契一張能一人去。”
寧桓微微瞪大了眼,就見肅冼撿起了桌上的紙紮娃娃,掏出了張符貼在它身上,符火燃着幽藍色的光芒,很快紙紮娃娃燒地只剩了桌上的一捧灰。肅冼将灰放進了盛水的碗中,用刀在手上劃出了一道血痕,血珠子滴了進去,暈開了一道鮮紅的血花。肅冼端過碗,遞到寧桓面前:“喝下去。”
“這是……”寧桓疑惑得盯着萬裏的手。
“先喝。”肅冼道。
于是寧桓仰着頭痛快地把碗裏的水喝了下去,只覺得身子忽然變得沉甸甸,他轉過身看向肅冼,見肅冼蒼白着臉扶着桌子坐了下去:“生死契一張能一人去,但現在我的七魄已經在你身上。一會兒天黑,七人局一旦啓動了,到時我便能和你一同進去。”
寧桓盯着肅冼,吶吶地點了點頭。肅冼見寧桓一臉凝重,低笑了一聲道:“趁着我牌位還立在這,要不給我上柱香?”
寧桓默默得翻了個白眼。
二人在桌邊等待着夜幕的降臨,氣氛漸漸變得沉靜了下來。管家進來點起了燈,燈光氤氲下,寧桓手支着下巴,腦袋一點一點打着瞌睡。忽然聽到有人在身旁一聲一聲喚着他的名字:“寧桓,寧桓,醒醒!”寧桓睡眼朦胧地睜開了眼,聽到肅冼輕輕道了一聲,“準備走了。”
寧桓這才完全清醒了過來,肅宅完全消失了蹤跡,此時二人正置身于一片蠻荒之中,四周彌漫着霧氣,看不清遠方。而腳下只有一條小道,蜿蜒着不知通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