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翌日一早,寧桓同肅冼下了樓。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寧桓整個人都還是昏昏沉沉。屋外雨已是徹底停了,整個客棧內空空蕩蕩,只有掌櫃的一人在樓下。
掌櫃的擡起頭見到下樓的二人臉上一驚,急忙起身迎上前問道:“二位客官,我正要找你們呢。昨晚睡的可好?可無有怪事發生?”
寧桓揉了揉眼睛,張嘴打了一個哈欠,心裏泛着嘀咕。昨晚上他提出要在客棧內入住,這老頭兒和店內大漢們的反應就有古怪。如今見到他們下樓,臉上又露出這麽吃驚的表情,鐵定是知道那屋子裏頭有鬼。
寧桓瞅了眼前這個幹癟的老頭兒,哼聲道:“怎麽掌櫃的很驚訝我倆還活着?”
掌櫃聞言臉色大變,急忙否認:“誤會啊,二位客官。那間客房确有古怪,可從不在晴天夜裏出事,我實在沒有想到昨晚上竟會下雨。”掌櫃因為慌張而瞪圓了的眼睛,幾乎把眼角的褶皺都快撐開。
“下雨?和下雨有什麽關系?”寧桓疑惑地問道。
“那些東西會順着雨聲尋過來!”掌櫃的幹癟枯瘦的身體在寧桓面前微微顫抖。
“那些東西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身旁一直沒有發話的肅冼忽然出了聲。
“從半年前就開始了,那個時候河邊上陸陸續續就有船只開始失蹤。”掌櫃擡起頭答道。
“半年前……”肅冼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麽。半響後,他出聲問道:“這附近可有船?”
老頭一愣,嘆了口氣,枯槁的手指了指南邊道:“客官既然執意要渡河,離着附近一裏地的渡口有兩艘漁船,只是近一年沒人用過了,客官若是需要就挑一艘拿去用吧。”
肅冼點了點頭。吃完了早點,二人沿河出發。
“這河裏頭搗鬼的會不會是咱們昨晚見到的水猴子?”想到那張布滿綠鱗的怪臉,寧桓的頭皮就一陣發麻。肅冼沒有得到回應,寧桓狐疑地看了過去,只見他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思考什麽。
一路上肅冼為了避免麻煩,一直是便衣裝扮,沒了纏棕帽這樣的錦衣衛标配,身後的黑發被梳斂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寧桓見狀,直接扯了扯眼前那根搖搖晃晃的馬尾。肅冼眯着眼,斜睨了過來:“放手。”
寧桓笑嘻嘻地松開了手,挨過去問道:“你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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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冼語氣有些遲疑:“我懷疑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河裏。”
寧桓一愣想起肅冼是說過他來潭州是任務在身,于是問道:“你在找什麽?”
肅冼兀地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看着寧桓:“我在找長生不老藥。”
“長生不老藥?哦哦,長身不老藥!”寧桓倒吸了口涼氣,“真有那東西?”
肅冼點了點頭,道:“錢冕落馬以後,鎮南王府被官府抄家。從錢冕書房的暗格裏搜出了一本手劄,裏面有關于長生不老藥的記載。”
寧桓皺了皺眉:“皇上信?”
肅冼道:“皇上沉迷煉丹也是為尋長生不老之方,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派我來證實書劄上的一些記錄是否屬實。”
“那屬實嗎?”寧桓問道。
肅冼側着頭看着遠處若隐若現的河流,額前的碎發擋住了他半邊的臉頰,他語氣微沉地道:“據手劄上記載,長生不老村的大門百年開一次,至于地點,就在這河中心。”
寧桓想了想,一臉坦然将右手搭上了肅冼的肩:“那我和你一起去。”
肅冼轉頭看着寧桓,眉間閃過一絲訝然。“怎麽了?”寧桓不解地問道。
“我以為你聽完會打算溜了。”語氣認真,眼底沒有一絲打趣的意味。
寧桓睨了他眼,哼聲道:“我是那種人嗎?我還不是看你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去,不放心跟去看看!”
“不是因為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地,往前走你不認識路,回去又怕被黑店老板坑了才下定決心毅然決然要跟着我?”
“不是!”
肅冼輕笑了一聲,不做聲了。
往南走了一裏地,果然在河邊的雜草叢中看到了一艘漁船。寧桓剛想要解開了系在漁船的繩索,被肅冼捂着嘴一頭按進了周圍的蘆葦叢中。“噓,有人。”
寧桓探出了半個腦袋,只見不遠處的河岸邊走來了一群人,約莫七八個,看上去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只聽他們其中一人粗聲道:“王伯,咱都走了三日了,你說的這長生不老村到底在哪兒?”肅冼聽見“長生不老村”,眉頭微微蹙緊。
“王伯不會騙俺們來,其實壓根兒沒這個地方。”說話人是個走在前邊臉上帶着長疤背着大刀的壯漢。
“急什麽?這不是已經到了!”那個名叫王伯的黑瘦男人看了看左右,然後發了話,“去,先找條船過來。”
有人小聲嘀咕道:“幹完這一票,老子是不做了。”
“黑子,怎麽這麽說話!要不是昨晚上有王伯在,你早就被水猴子拖下去做替死鬼了。”
“哎,我這也不是發牢騷嗎!”說着朝着肅冼寧桓的方向走來,很快就發現了那兩艘隐匿在雜草中的船只:“王伯,王伯,這裏有兩條船。”
王伯過來了,他皮膚黝黑,黑色的胎記遮住了半邊的臉,身體幹瘦地像房梁上挂的陳年臘肉,眼神裏卻透着一股子狠栗,他掃了一圈蘆葦叢,寧桓呼吸一窒,就在他以為會被發現的時候,王叔道:“一條船夠了。和大夥兒說準備準備出發了。”
“好嘞。”
随着人聲漸漸地遠去,寧桓直起身,長舒了一口氣。他轉過頭看向肅冼,卻見他一臉若有所思,于是問道:“你怎麽了?”
肅冼想了想,回道:“我見過那個‘王叔’。”
寧桓一愣:“他是誰?”
“不是是誰,是哪裏。十年前潮州有一宗人命案震動京城,兇手殺了當地員外一家老少幾十口人,手段殘忍,上頭派人去調查花了數月時間才弄清兇手是誰,且一直未能成功捉拿歸案,他的畫像至今還在朝廷的懸賞令上。”
“你是說他是朝廷欽犯?”
肅冼點了點頭,“不會認錯,因為他臉上的胎記像塊疤,所以他們都叫他王疤子。”肅冼回眸,瞥見寧桓那雙瞪圓的眼睛,失了笑,勾起嘴角報複般的在他腦袋上使勁揉了揉:“好事啊,咱們抓了他,順道還可以去潮州知府那讨個懸賞錢。”說完,他翻身跳上船,在船身周圍檢查了一圈,對河岸上還在失神的寧桓道:“趕緊上來吧。”
微風吹過,河岸邊的長青樹葉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不知是不是寧桓的錯覺,河面上的霧氣似乎愈來愈濃了。寧桓跳踩着踏板跳到了船上,“你會撐船嗎?”
肅冼拾起了船板上閑置的木漿,試着劃着幾下,點了點頭道:“可以。對了,上回宋墓裏頭那女人送你的人魚珠你還帶着?”
寧桓點了點頭,肅冼道:“含着它,到時候遇到水猴子了也不怕溺水。”
漁船漸漸離岸了,水波一圈一圈地自船底蕩漾開去。寧桓屈着膝,側身靠在船桅旁。河水茫茫,河心的感覺與在岸邊大不相同。肅冼劃槳的手停了下來,只聽他沉聲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