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二人離開了密室,果然發現了通往燕府庭院的出口。寧桓小心翼翼地朝西廂房的位置瞅了一眼,整個庭院裏空空如也,蠱王早已經失去了蹤跡。
“大人,您回來了。”銀川在苑內徘徊,見到二人幽幽蕩蕩地飄了過來。遠處的地上躺着四個人,寧桓一看正是他帶來的那四個小厮。“他們,沒事吧?”寧桓有些擔憂地問道。
“能有什麽事兒?龍綖香吸多了,暫時醒不過來罷了。”銀川哼聲道。
寧桓懸着的心總算落地了:“如此那便是太好了。”
肅冼走了過來,掃了一眼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四人,沉聲對銀川道:“你把他們送回寧府,我現在要去趟姚莊。”
銀川蹙眉:“大人去那個晦氣地方做什麽?”
肅冼簡單的交代了一下方才的經過:“全京城能和苗疆蠱蟲扯上關系的,我想不到第二個地方。”
燕家一門被屠,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又卷入鎮南王謀逆的陰謀中。寧桓自覺對燕伯父的了解,他不像是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可真若有隐情,想要調查清楚其中的關節,也并非易事。
“我能去嗎?”寧桓試探地問道,當下若想要真相大白,跟着身為錦衣衛的肅冼也許是最好的決定了。
銀川嗤笑了一聲:“你去?你可知姚莊是什麽地方?”寧桓茫然地搖了搖頭。
銀川在他周圍幽幽地轉了一圈,挑起她那被塗成八字的濃眉,一副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和你說,那可是一個……”
“若是想來就一起吧。”肅冼打斷了銀川的話,兩人都驚訝地朝他看去。
“大人!”銀川回過頭,又朝寧桓狠狠地瞪了一眼,“帶他去做什麽!”
寧桓聞言驚喜得沖上前,拽住了他一側的胳膊,揚起下巴确認道:“你真帶我去?”
“你不想去?”肅冼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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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想去!”寧桓使勁點了點頭,生怕肅冼後悔。銀川的眼神在肅冼和寧桓之間飄忽不定,最後冷哼一聲,刻薄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帶着那昏迷不醒的四人頭也不回地朝着門外憤憤飄去。
燕府位于城南,姚莊位于城北,一南一北,路上就花去了好些時間。出了城,一路上二人也沒有多說話,待到肅冼駕着馬在前邊慢慢拉下缰繩緩下步子的時候,東方天色已經微亮。只見一座孤零零的破落老宅正坐落在晨光之中,一副歪歪斜斜的牌匾挂在上頭,上書“姚莊”。門口立着一尊一人多高的石像,底座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繁雜的文字,一位六手鳳冠華服的女子正禪坐于上頭,精致的玉笛橫放在唇邊,她面色平靜,表情溫婉。
寧桓仰着頭,打量着這石像道:“這石像看上去可好眼熟。”
“這就是巫鬼神像。”肅冼道。
“這是巫鬼神?”寧桓驚道,難怪早前肅冼說姚莊裏頭會有人知道巫鬼神的事情。
肅冼跳下馬,在木門上重重敲了三下:“姚氏在嗎?錦衣衛鎮撫使肅冼,有要事找她。”
寧桓環顧着周圍,道:“天剛亮,姚莊內應該還沒人起床吧。”
肅冼搖了搖頭,道:“這是姚莊內的規矩,只有在五更寅正四刻時候接客。”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來人是一個面色蠟黃身材廋小的老婆子,穿着黑色的織錦緞棉衣,背脊很駝,滿臉上都是褶皺,像只老态龍鐘的猴子般從門縫中探出了身。她看去很老了,可是眼神卻很尖利:“肅少爺找我老婆子有何事?”
肅冼不動聲色地道:“向婆婆打聽一些事。”
老婆子渾濁的眼神打量着肅冼,皺着眉思量了許久。最後她默默地挪開了半個身子,對二人道:“進來吧。”
肅冼在寧桓身旁低聲耳語:“等會進了屋,什麽東西都不能碰,跟緊我。”
寧桓謹慎地點了點頭。二人越過了門檻跟在老婆子的身後,只聽那老婆子慢慢道:“我都離開苗疆快四十年,不知道肅大少爺想打聽些什麽。”
姚莊四周的磚瓦被青苔和瘋長的藤蔓覆蓋,剝落的牆灰下露出了裏面的泥土胚子。一條半人粗的黃金蟒蛇正盤踞在牆角,陰毒的眼神盯着進來的二人,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響。
肅冼面不改色地問道:“一個月前商賈燕子言從你這裏進了不少行貨,可有這回事?”
老婆子淡淡地道:“開門做買賣,來往客人多,不知肅少爺說的是哪一位?”
“婆婆自不必裝傻,您當然知道我說的是哪一位。”肅冼勾了勾嘴角,眼神閃過一絲算計,“婆婆恐怕還不知道巫鬼神的真身像失蹤的事吧?想必這兩日京城裏可要熱鬧了,據說紅藍兩家的人都往京城來了。”
老婆子臉色微變。肅冼像是沒看到般的勾起了嘴角,烏黑的眸底露出了一絲唯恐天下不亂的笑意,他語調緩慢地道:“不知藍白兩家,婆婆還有多少熟人?”
“給我出去!”老婆子的聲音聽上去極其愠怒,她揮舞着如枯枝般的右手,四周磚瓦縫中頓時冒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毒蛇。它們圍成一圈,直立起蛇身,朝着二人“嘶嘶”吐着蛇信。
密密麻麻的毒蛇交疊在了一起,一時間密集地宛如女人的發絲,寧桓看了頭皮一陣發麻,腿也不覺有些發軟,不知這麽多蛇方才都是藏在了哪。他轉身神情緊張地看着肅冼,只見他只是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婆婆何必動怒,我出去便是了。”
蛇群的中央開了一道小口子,正好露出了一條通往外界的小路。老婆子陰沉着臉道:“那麽肅大少爺,就請回吧。”肅冼頭也沒回地大步朝前,寧桓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的身後。
方跨過門檻,褲腳邊似乎有什麽東西擦着劃過,寧桓突然停下了腳步。肅冼回過頭,問道:“怎麽了?”
寧桓看着腳下,地上空無一物,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肅冼蹙眉,看了一眼寧桓,又轉頭凝視着身後大門緊閉的姚莊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了?”寧桓疑惑地問道。
肅冼搖了搖頭,騎上馬:“沒事,我送你回去。”
寧桓抿嘴:“我們就這樣回去了嗎?”
肅冼“嗯”了一聲。寧桓有些驚訝,沒想到肅冼快就放棄要打道回府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二人剛要離開,這時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又有一波人在姚宅前邊停了下來。
寧桓好奇地張望着,只見這些人個個穿着左衽長衫外套和對襟馬褂,看上去也不像是中原裝扮:“他們是誰?”
肅冼與為首的那名男子默默對視了一眼,便調轉開了馬頭,催促道:“別多管閑事,走了。”
寧桓和肅冼分別後直接回了寧宅,此時外面天已經大亮。他被告知他的父親自從他出門後也離開了寧府,至今未回來,倒是那四個小厮清早被發現酩酊大醉地倒在寧府的門口。寧桓松了一口氣,心想着挑個時間給銀川買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送去好好謝謝她。那紙人雖看不慣他,倒也幫了他不少的大忙。
一夜未睡,寧桓實在困得厲害,他擺了擺手,示意小厮們不要再去擾他,直接倒床上合衣就睡,這一覺便直接睡到了天黑。
睡夢中寧桓隐隐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名字,“寧桓—寧桓—”聲音蒼老,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一聲比一聲要清晰。
寧桓閉着雙眼,意識還沒清醒,雙腳卻不知不覺下了地。他神情木納地推開門,身體不受控制地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