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Chapter 51
蘇慎玉對這場暴風雨有印象。
事實上,根據上輩子的新聞報道,僅有的幾位幸存者都對這場暴風雨記憶猶新:
“當時的風太大了,幾乎都要把甲板掀翻了,眼看着一個大浪就打了過來.......”
“很多房間都進水了,船都傾斜了,太吓人了!”
但那時的他們不知道的是,暴風雨僅僅是個開始而已,昭示着噩夢來臨前的序章。
待他們終于從暴風雨中逃生,看着雨過天晴的廣袤天空,開始感謝上蒼,感謝上帝的時候,他們發現——
游輪上的所有信號消失了,游輪已然偏離原有的軌跡,從船長到船員,沒人知道這條船即将要走向何方......
但是蘇慎玉想不明白的是,游輪原有的航線與最終觸礁沉沒的維多利亞海溝距離近千海裏,即使是偏航,又如何能夠那麽巧地駛向千裏之遙的葬身之所呢?
秘密就在大副身上。
但已然露餡的他已經被押了下去,即将被訊問。
蘇慎玉皺了皺眉,剛要開口,他的肩膀卻被一個路過的人重重撞了一下。
那是一位船員。
他将雙手攏成喇叭形狀:“風浪太大了,船長讓所有人都回到房間,不要出來!尤其遠離窗邊和甲板!”
又有遙遠的喊聲傳來,似乎是第一批趕到房間的賓客們發出的:“房間也進水了!到處都是雨水!”
此時沒有賓客再去思考假“大副”和潛在的兇殺案了,他們一窩蜂地沖上階梯,想要回到安全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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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都是噔噔蹬的腳步聲和喧鬧聲,亂哄哄的。
蘇慎玉轉向奚衍宸,但在如此喧鬧的環境下,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渺小:“我需要去問一件事......”
奚衍宸立刻點頭,然後做了一個向上的手勢,那意思是他先回房間照料他們二人的東西,随後,他說了一句話,蘇慎玉沒聽清,但看見了他的口型:“然後我再來找你。”
緊接着,二人就被更加洶湧的人流沖散了。
無數慌亂的臉、無數焦急的手、無數軀體阻隔在他們二人之間。
蘇慎玉看不見奚衍宸了,但他現在沒時間去确認他的安危,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船長室位于上層建築的一層,外面就是甲板,在所有人都沖向二層或更高樓層的時候,蘇慎玉逆着人流跑的舉動十分顯眼。
巨大的風浪載着游輪搖晃搖晃,途中蘇慎玉甚至因為沒站穩重重摔在地上,甲板上到處都是流動的水,雨水中混合着鹹腥的海水,他好半天才爬起來。
他跑到船長室門口,船長室的門沒關嚴,船長已經回到了房間,正在裏面使用對講機布置工作。
船長放下對講機,看見了蘇慎玉,他的臉上浮現出意外的神色:“你是剛才的那名賓客。”
蘇慎玉點了點頭,他剛要說什麽,就被船長打斷。
“您好,我為剛才對您的懷疑感到抱歉,之後如果您想要申請補償我也是同意的,但現在暴風雨已經來了,我作為船長,必須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以應對這生死存亡的一刻,也請您回到安全的房間裏吧。”
蘇慎玉卻沒有動,他的語氣堅決:“那個假大副在哪裏,我想見見他。”
船長皺起了眉:“就算他是冒名頂替上了船,也只能由我們事後調查追責,就算他殺了人,也只能由我們事後将他交由司法機關處置,您不能因為私人恩怨,對他動用私刑......”
蘇慎玉搖了搖頭,眼神清明道:“您誤會了,我要見他不是為了報仇,此外,您以為,這人冒名頂替上船,居心叵測,他的目的,真的只是為了殺一個小小的船員嗎?”
“你什麽意思?”
明明眼前的這位賓客如此年輕,航海經驗豐富的船長卻總是覺得看不透他。
蘇慎玉嘆了口氣道:“船長,您現在還搜索的到基站的信號嗎?”
“怎麽可能搜索不到......”
如果是平時,船長會命令船員立刻驅逐這位無禮的賓客,讓他不要來幹擾他的工作,但可能是因為今天确實發生了太多太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潛在的陰謀戳動了他遲鈍的神經,他選擇用行動的結果來反駁這位賓客的話。
他在通訊設備上敲擊了半天,然而,得到的結果卻讓他心驚:“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搜索不到?”
要知道,雖然海上向來信號不好,但那往往是針對乘客來說的,現代航海已經引入了多種通訊手段,包括衛星通信系統、地面無線電通信系統、海上安全信息播發系統等等,讓輪船能夠在航線範圍內連接到基站,從而與基站之間接受或發送訊息。
可是,船長一試才發現,如今除了輪船範圍內的對講機還能工作,輪船與基站之間的信號已經完全被切斷,游輪成為了一座孤島。
船長冷汗都下來了:“怎麽會這樣?”
蘇慎玉對此并不意外,他三言兩語解釋道:“那個假大副真正的目的就是如此,用大副的高級別權限切斷游輪的信號,然後誘導其偏航。”
“偏航?”船長臉色變了。
蘇慎玉快速道:“如果我所料不錯,如今船只已經朝着他設定的錯誤航線進行航行了,再不修正就晚了!”
船長快速地在導航設備上敲擊了幾下,焦急道:“我們當前的位置......顯示不出來了!我......我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條航線上......”
游輪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座孤島!
這是比暴風雨的來臨更可怕的事情!
年近半百的船長被蘇慎玉拽住衣領,他看着這個小他幾十歲的年輕人眼底神情異常冷靜,一字一頓說道:“所以,該告訴我假大副被關在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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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大副被扔在雜物間裏,雙手雙腳被繩子緊緊縛着,嘴裏也被塞着一團破布,防止他喊叫。
看樣子,船員們也在痛恨這個讓他們出了一把洋相的始作俑者。
蘇慎玉在他面前蹲下身,看了他扭動的身軀一眼,一把扯開堵住他嘴的破布。
果然,假大副立刻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你到底是怎麽猜到的?真奇怪,雖然臨出發之前,那人提醒我注意你,可是我還是晚了一步,啧,真後悔啊,就應該一上船就把你弄死的,不應該動恻隐之心的。”
蘇慎玉眉心一跳:“孟莨提醒你注意我?”
孟莨為什麽會提醒他注意他?
他瞬間意識到兩件事:第一,孟莨重生了;第二,孟莨很有可能已經猜測出他重生了。
大副眼中的好奇之色更甚:“你竟然連我的主子都能猜到?”
這時,奚衍宸終于來到,他已經将他們二人的私人用品移到了高處,并帶來了一個來自船長的消息:“船長雖然仍未找到船只所在的位置,但他已經發現導航系統中的航線被人為修改過,可是,修改回來需要密碼。”
假大副沒聽見他們壓低聲音說的話,可一看見他們氣壓極低的樣子,就“哈哈”地笑了起來。
蘇慎玉心知肚明,現在不是和他掰扯這些的時候,所以他開門見山道:“是你切斷了船只的通訊,也是你修改了導航系統中的航線吧?”
假大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那又如何?”
蘇慎玉眯起了眼:“密碼是什麽?”
此時此刻,明明假大副被綁縛在地上,被限制了全部行動,但他仿佛才位于這個房間的制高點,掌控着所有人的喜怒哀樂與命運。
他仰起頭,露出滿是刀疤的臉:“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蘇慎玉淡淡道:“游輪沉沒,你也會死。”
蘇慎玉不知道上輩子這個假大副有沒有死,他只知道真正的大副選擇了遠走高飛。
或許是被孟莨收買,或許是避避風頭,或許只是心有不忍,對不起在海難中死去的那麽多人。
假大副絲毫不在乎,他輕蔑地看了一眼蘇慎玉:“小年輕,你不知道過去的我曾經做過了什麽,如果我被抓了,不是槍斃也是牢底坐穿,你覺得,我會在乎?”
蘇慎玉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不怕疼,他不怕死,可是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軟肋。
于是他試探道:“孟莨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做這樣的事?錢?可是明明你都快死了啊......”
假大副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慌張,盡管只是短短一瞬間,但被蘇慎玉抓住了。
于是他“哦”了一聲,道:“是錢,但是這筆錢,付給你是毫無意義的,是直接彙到你家屬賬戶裏的吧?”
“什麽家屬?我一輩子無依無靠……”突然,假大副意識到了什麽,再次無所謂地笑起來:“是又如何?你們能查的到她是誰嗎?如今信號已經被切斷,你們查不到我是誰,也查不到我的家人是誰,等到你們能查的時候,你們早就葬身魚腹了。”
大副的房間在此前已經被船員搜索過一波了,負責搜查的船員表示,沒有發現能證明大副身份的證據。
蘇慎玉翻了房間櫃子的每個抽屜,甚至揭起被子看了看下面,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
這時,奚衍宸在床頭的地板上,撿起了一張紙。
他遞給蘇慎玉:“你看看這個”
這是一張相片,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女人正對着鏡頭微笑。
蘇慎玉回到關押假大副的地方,把這張照片甩到假大副面前:“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大副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看向蘇慎玉暴怒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這是你的妻子還是你的母親?嗯?你所有的錢都彙給她了吧?”
假大副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像一扇呼呼吹的風箱,能看出來,他在進行抉擇。
忽然,他松了一口氣,臉色重新變得臨危不懼:“差點被你們唬住了,你們即使拿到了她的照片又如何,你們發的出去嗎?你們現在發不出去,查不到她的身份,那麽到死也動不了了。”
信號才是大症結,可是根據檢修人員目前的判斷,信號被徹底地切斷了,修複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根本不能作為威脅假大副說出密碼的手段,怎麽辦呢?
蘇慎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奚衍宸。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奚衍宸真的動了。
奚衍宸蹲了下來,平視着假大副,淡淡道:“你真以為,沒有信號,我們就傳不出任何消息了?”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你少在這裏……”
奚衍宸沒理會他,徑直往下說:“我有足夠嚴密的防水設備,如果我把這張照片拍攝到手機裏,再用防水設備封存起來,你猜猜會發生什麽?”
假大副皺起了眉。
奚衍宸道:“即使我死了,我的屍體沉沒在幾百上千米下的海溝,但捕撈人員會打撈出我的手機,然後看到這張照片,以及我在遺書中指控的始作俑者。這樣,你還覺得,警方找不到你的親屬嗎?”
“你!”假大副想要站起來擊打面前的人,可他忘記他的手上足上都有繩索,最終他只能被狠狠絆倒在地。
“密碼是什麽,現在可以說了嗎?”
假大副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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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蘇慎玉在前往船長室的路上對奚衍宸說:“你真的帶了那麽高級的防水設備啊?”
奚衍宸無奈地笑笑,揉了揉他的頭:“騙他的,他又不是真正的大副,就算讓我拿給他看,他也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