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
Chapter 49
奚衍宸卻沒有放手。
他微微地嘆了口氣,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在飛機場攔我時和我說過的話?”
蘇慎玉睜大了眼。
“你跟我說,讓我投資你這個人,讓我相信你會在五年之內将蘇家發揚光大,讓我獲得超額收益率。還記得嗎?”
蘇慎玉仿佛又置身于那一天,在傾盆的大雨之下,他一字一頓說道:
如果您擔心懲治程家會髒了您的手,那麽我去查。”
“如果您認為蘇家是一件虧本的買賣,那麽我可以向您保證——”
“只要您這次幫助蘇家度過難關,我蘇慎玉可以讓蘇氏集團在五年之內成為最強大的公司,您不僅可以獲得超額收益率,還可以通過蘇氏集團打開國內市場。”
奚衍宸:“如今不過半年多,當日你所允諾的,已經實現近一半了。”
蘇慎玉站在原地,背向奚衍宸,一聲未出。
但他感覺到,奚衍宸的胸膛再次貼了上來,溫暖得讓他想要落淚。
他聽見身後的男人重如千鈞地說道:“我奚衍宸喜歡什麽人,只會考慮他的現在與未來,從不會在乎他的過去是什麽樣子的。”
蘇慎玉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那你為什麽要問?”
他聽見男人在身後悶悶地笑了一聲。
“因為我能感覺到,我的慎玉是個缺愛的小孩,我想知道,是誰欺負了他?他們是如何欺負了他?那樣我才能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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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過去是光芒萬丈,我會幫你找回那些璀璨的日子;如果你的過去是一片陰霾,我會将那些困擾你的症結盡數除去,還你一片藍天。”
蘇慎玉心口酸澀澀的,他的眼眶還是濕潤的,可是嘴角卻難以抑制地輕揚。
他缺愛嗎?
他不知道。
除了父母,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這麽在乎他。
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他一直以為,他受到三個人渣的磋磨,都是因為他咎由自取。
他不配得到無所保留的愛。
于是他告訴自己,将心防壘得高一些,再高一些,那樣就不會受傷了。
可是奚衍宸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心裏是無法抑制的歡喜,就像是心頭一直空空蕩蕩、甚至漏風的一處,終于被最完美合适的材料堵住了。
但他不想讓奚衍宸發現他的情緒,于是故意道:“花言巧語,什麽叫‘我的慎玉’,還沒見過父母呢。”
奚衍宸笑起來:“來日,我一定要拜訪兩位高堂。”
蘇慎玉白了他一眼,然後自顧自往外走。
奚衍宸走在他身後,撿起了之前掉在地上的那支玫瑰。
奚衍宸剛要遞給蘇慎玉,包裹玫瑰花冠的紙張中卻突然掉出了一張紙條。
正在這時,蘇慎玉回了頭,他原想看看奚衍宸在幹什麽,為什麽沒有跟上來,卻剛好看見了那張紙條。
白色的紙條上一筆一劃寫着:
“大副不是大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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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之上,蘇慎玉已經轉了好幾圈了,旁邊是陪伴他的奚衍宸。
“你還記得那個交給你玫瑰花的侍者嗎?”
蘇慎玉絞盡腦汁,努力從記憶裏刨出那一幕的圖景,半晌後搖了搖頭:“他當時低着頭,還帶着口罩,我當時以為是因為他羞赧的緣故,現在想來,是因為……”
蘇慎玉和奚衍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是因為他不想讓我/你認出他!”
奚衍宸分析道:“作為與大副認識的船員,他發現了大副的不對勁,他透露給了你,但不想引火燒身。”
蘇慎玉提出了一個問題:“但問題是,他為什麽找我?”
奚衍宸道:“你想一想,自從上船以來,你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蘇慎玉恍然大悟:“我上船的第一件事,是去找了船長,問了航線,還見到了大副。”
奚衍宸點了點頭:“如果是一般的賓客,上船後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參觀船上的游樂設施、或是進入自己的房間休息,有哪位賓客會去船長室呢?”
蘇慎玉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麽?”
蘇慎玉揉了揉臉:“我只是在想,如果說船上的大副是個假大副,那麽事情就清晰多了,上輩子海難發生後,無論如何警方都查不到大副的異常,這是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以為真正的大副和在船上的是同一個人,但事實上,他們調查的大副,根本不是在船上作案的人。”
奚衍宸點了點頭。
蘇慎玉苦惱道:“但我們還需要找那個知情的侍者問個明白,否則如果我們僅僅知道這個結論,根本不足以揭穿假大副的面具。”
“等一下——”蘇慎玉腦子中突然閃過了什麽,飛快地道:“我進入船長室的時候,船長室裏面外面都沒有其他人,那個侍者不應該會看見我,除非——”
他緩緩睜大了眼:“他不是侍者,而是在監控室工作的船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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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輪的監控室在船艙的負一層,位于走廊的最深處。
蘇慎玉進去之前敲了敲門。
門開了,一個船員出現在了門口,驚訝道:“你們找誰?”
他不是那個送他花的侍者。
難道是他們判斷錯了?
蘇慎玉問:“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船員撓了撓頭:“你們找宋文?他出去了。”他後退一步,讓開了容許一人通過的距離:“你們可以進來等他。”
監控室內有數面電子屏幕,每面電子屏幕上都顯示出了船上某個位置,蘇慎玉看見其中一面屏幕映照出船長室裏的樣子。
“他怎麽還沒回來?”船員不安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他明明說十分鐘後就回來接我的班的。”
蘇慎玉與奚衍宸對視一眼,都看見彼此眼中凝重的目光。
蘇慎玉:“他有沒有說過他要去哪?”
船員回想:“他說他要去确認一件事情……”
他話音未落,衆人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很響亮的呼喊聲:“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
三人齊齊一驚,同時朝着外面跑去。
順着負一層的樓梯上去,就是游輪的甲板,這一路上,他們遇見了不少賓客,他們也在熙熙攘攘地往甲板上趕,到甲板上後,甲板上又圍着不少人在議論紛紛,時不時發出一兩聲驚呼。
蘇慎玉抓着奚衍宸的手,奮力擠到前排的位置,看到海面上有一個人正在奮力呼救着,他舉着手撲騰着,卻無法抑制住自己逐漸下墜的趨勢。
蘇慎玉立刻認出來:“是他!”
一件救生衣被扔了下去,但此時一陣海浪打了過來,又把那人推得遠了些,侍者一臉絕望地看着救生衣,他想要去夠,拼盡全身的力氣,卻只能讓自己離它越來越遠。
正在這時,監控室的另一個船員放了一架救生艇,他一跳上去就劃向侍者的方向,七米……五米……三米……半米,他伸出手,焦急道:“宋文,拽住我的手。”
名叫宋文的假扮侍者的船員也伸出了手,然而下一秒——
二人的手指一擦而過,宋文再也堅持不住,身體飛快墜落,頭被海水淹沒,再也看不見了。
輪船上傳來一陣驚呼聲。
“擠什麽?別擠了!你聽沒聽見,我讓你別擠了!”
一位賓客從甲板墜落,撲騰一聲激起很大的水花。
“來人啊,救救我!”
所幸,他很快被救生艇上的船員成功救起。
經此意外事件,賓客即使再憂心那個掉下去的船員,也不敢站在甲板上了,于是便在疏散下紛紛回房了。
“好可憐啊,那個人會怎麽樣?”
“他不會游泳,多半葬身魚腹了。”
“怎麽航行第一天就出這樣的事?”
“……”
沒過多久,甲板上只剩下了蘇慎玉、奚衍宸和監控室的船員三人。
船員絕望道:“你們要找的人,他已經死了。”
他垂頭看着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就連同事的屍體,他都未曾撈到。
“今天上船後,他有沒有什麽異樣?”
“異樣?”船員迷惑不解,半晌後,他“噢”了一聲,然後說:“他今天看起來似乎有些神經質,他問我說‘你有沒有覺得大副有些不對勁’?”
蘇慎玉:“然後呢,他說了什麽?”
船員回憶着說:“我說‘沒有啊,哪有什麽不對勁?’然後,他看起來很着急,說‘你難道沒發現,大副臉上的痣錯位了嗎?’”
“痣?”
船員解釋道:“大副臉上有一顆小痣,原本長在鼻子左邊,今天出現時卻長在鼻子右邊,不過這也太細節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的,那顆痣也不明顯,不過我覺得,這也說明不了什麽吧,點掉一個痣,新長出一個痣,這都是很正常的啊!”
痣的錯位本身可能不那麽異常,但再加上他們之前的推測,大副的問題仿佛已經浮出水面。
正說着,旁邊跑過來了一個侍者,笑着道:“請問是蘇先生和奚先生嗎?這裏是今晚舞會舉辦的時間和地點,望您準時出席。”
奚衍宸接過了兩張設計精美的小卡片。
蘇慎玉卻忽地望向海面之上黑沉沉的天空——
不知何時起,烏雲集結,遮擋了廣袤的藍天,快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