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Chapter 38
蘇慎玉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蘇家。
爸爸正在客廳裏看電視,見到他回來訝異道:“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蘇慎玉沒問答,直接問:“媽媽呢?”
蘇父笑着道:“給客人切水果呢,你還不知道誰回來了吧,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玩過泥巴……”
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他們對陸飲光都不曾有絲毫的戒心。
這是由于,他們對陸飲光的印象僅限于參與兒子生日宴會的孩子之一,是蘇慎玉一個不太熟的玩伴而已。
他們對陸飲光未來所做之事一無所知。
但此時如果将這些事情告訴父母,只會讓他們徒勞地憂慮罷了。
蘇慎玉剛要說上樓去尋陸飲光,就聽見從頭頂的方向傳來一句——
“慎玉,你回來了?”
蘇慎玉擡頭,見陸飲光正站在樓梯的拐角處,靜靜地望着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陸飲光的眼中,有幾分閃爍。
蘇慎玉敷衍地嗯了一聲,然後跟父母說:“我有幾句話想跟他單獨說。”
宋妍笑着道:“孩子大啦,都有小秘密了!去吧去吧!”
蘇慎玉和陸飲光走到門口,走到一個恰到好處的僻靜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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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既不會因為距離太遠惹父母生疑,也不會讓他們聽見談話內容的只言片語。
蘇慎玉停下了腳步。
他的目光沉沉:“陸飲光,你拿了什麽?”
“啊?你說這個啊。”陸飲光笑着,伸出了一直藏在衣兜裏的右手。
在他的手心,密密麻麻地放了十幾根頭發。
蘇慎玉頭皮發麻,沒想到他會如此不加遮掩,這讓他更懷疑陸飲光的目的。
“你到底要做什麽?”
陸飲光看着他如臨大敵的模樣,慢慢地笑起來,溫柔甜蜜,卻像是淬了毒藥的糕點:“別這麽緊張嘛,我只是為我們之間的關系找到了一個良好的解決路徑而已,你該感謝我才對。”
蘇慎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于是陸飲光繼續說下去:“你上輩子明明是很喜歡我的,可如今不喜歡我了,我只能想到一個解釋,就是關于我病症之類的傳聞。”
“那些傳聞确實是真的,我無法克制把所有物分享出去的欲.望。你能體會到那種感覺嗎?明明是我的東西,卻被別人用目光一遍遍掃視,每一寸隐秘都可以被掰開揉碎展示,可是,他們只能看而已,只有我才有資格碰觸這麽美好的東西。”
蘇慎玉眉心一跳,發現不知何時起,陸飲光距離他極近,目光猶如吃人的怪物,要将他揉碎吞下。
“但你不喜歡這樣,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陸飲光一字一字加重語氣道:“我的醫生無法去除我的瘾症,但可以将它轉換成另外一種,轉換成對你的瘾症。”
蘇慎玉眉心一跳:“你瘋了?”
他看向那堆被攥緊的頭發,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對,我是瘋了!誰叫我太愛你了呢!”陸飲光拉上蘇慎玉的手,急促地在他白皙細弱的手腕上嗅聞着,喘息着。
蘇慎玉一下子掙開了,反作用力讓陸飲光打了個趔趄。
然後不等陸飲光回過神,他立馬上前就要拿回頭發,卻就在即将夠到的一瞬間,再次被陸飲光拽住手腕。
那力道如同鐵鉗一般,攥得人生疼。
陸飲光順勢把他拽到懷裏。
在他的耳旁說:“我改變主意了,用這些頭發不過是權宜之計,未必萬無一失,還是把你帶回去吧!”
他的舌尖在蘇慎玉的耳垂處重重一舔!
那種黏膩惡心的觸感讓蘇慎玉後背爬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一邊強行掙脫一邊道:“你放手!”
陸飲光不怒反笑:“我就喜歡你這幅樣子,張牙舞爪又毫無辦法,可惜你都忘了,之前你那麽乖,那麽可愛,像是無家可歸的落湯雞,躺在我的床上時,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目光看着我,一被弄得狠了眼淚就簌簌往下掉,沒過多久就從身到心歸順了。”
蘇慎玉掙脫不開,腦子裏卻在飛速轉動。
他其實一直數着時間。
之前和陸飲光往外走的時候,他就悄悄通知了梁越,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到了。
只要再拖上一時半刻……
“你是在等誰來嗎?”
蘇慎玉心頭一跳,看向笑得愈發詭異的陸飲光:“你什麽意思?”
陸飲光眉眼彎彎:“你的保镖這會兒,估計正和我的保镖打架呢。他不會來了。”
陸飲光的眼中竟有一絲荒唐的誠懇:“慎玉,別掙紮了,跟我走吧,我不想弄傷你。”
他話音未落,蘇慎玉就在掙紮期間朝他臉上揮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沒能留下紅色的掌印,但蘇慎玉指甲的末端有些尖,在陸飲光的臉頰上留下了幾道抓痕,其中一道還滲着血。
陸飲光被這一下打蒙了,捂住臉的瞬間,蘇慎玉從他手中掙脫開來,拔腿就跑!
但他還沒跑出幾步,就被從身後而來的大力掀翻在地。
蘇慎玉的後腦磕在了一塊碎石頭上,有那麽幾秒鐘,他眼前漆黑一片,腦袋裏也嗡嗡的,幾乎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自己是誰。
緊接着,他被一只手拎着衣領拎起來,被迫直視着施暴者的臉。
陸飲光摩挲着臉上的血跡,這讓他看起來有幾分像是從地獄來的修羅。
他陰鸷的目光落在蘇慎玉臉上足足長達一分鐘,舌尖抵上犬齒,近乎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想讓我對你動粗啊。”
他以為蘇慎玉會求饒,或者繼續言辭犀利地反擊,但獨獨沒想到的是,蘇慎玉目光冷靜下來,直視着他的目光說出了一句:“陸飲光,你根本不像是你說的那樣愛我。”
這明明只是一句極其冷靜的陳述,說話人面無表情,讓它看起來像是一句是與非的事實判斷而非價值評價。
但陸飲光卻愣住了,他心中如臨寒風臘月,像是一瞬間被判了死刑。
狂風驟雨吹開了他的心扉,把他篤信的信念與堅持吹出了一個縫隙。
半響後,他才僵硬地說道:“你說什麽?”
蘇慎玉一寸一寸撥開陸飲光拽住他衣領的手,眼神清淡,如同光風霁月,也像是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垂眸看向犯下重罪的臣民。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些悲哀,但細看之下,卻又什麽都沒有。
“陸飲光,愛一個人,會在他的婚禮上逼迫他嗎?愛一個人,會跑到他的家裏算計他嗎?”
明明是完全無關的場合,但無端地,蘇慎玉想起了之前和奚衍宸看電影時的場景。
奚衍宸問他,為什麽主角那麽痛苦,卻不抗拒。
他說,這是因為愛情。
“愛,可以是寬宏,可以是容忍,可以是克制,但獨獨不應該是剝削,不應該是逼迫。”
蘇慎玉終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重生歸來,程栩和陸飲光都發生了不小的改變,他們對他産生了不合理的執念。
他們記得過去發生的事情,于是,程栩背棄了白月光,陸飲光聲稱要改掉綠帽癖。
他之前以為,他們身上的症結也大概如此。
但其實不是的。
即使程栩不再愛重白月光,就算陸飲光把他的癖好改掉。
可這都動搖不了他們共同的本質——
他們驕傲自大,固執己見,以為只要自己退讓一步就能抱得美人歸,而從來沒有真正理會過美人的意見。
從始至終,他在他們的眼裏,都是那只需要憑借男人生活、養在溫室未經風吹雨打的金絲雀而已。
可是,他早已不是了。
蘇慎玉沒再理會陸飲光驚愕的表情,他開口了,卻不是朝着陸飲光:“看戲看夠了吧,還不出來?”
陸飲光瞳孔緊縮,他眼睜睜看着,一個陌生的男人從蘇慎玉的身後走出來。
可是,這怎麽可能?
單叢應該肅清周圍所有的可疑人士了才對。
但還沒等他質問,那個男人率先開了口:“您怎麽知道我在這?”
蘇慎玉看向他。
這個人有一張極其平凡的臉,屬于淹沒在人群中絕對看不出來的那款。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忽略過去了,可是——
“我從奚家出來後,你跟蹤我一路了,真當我沒發現你?”
“......”
“奚可派你來的?他交代給你了什麽任務?”
男人沒有說話。
蘇慎玉審視着他:“你不能說,但我也能猜到。如果是為了保護我,你不會這麽晚還不出手,想必,他是不放心我,派你來看着我吧?”
男人仍未應聲,但從眼角流露出了些許笑意。
在他們交涉的全程,陸飲光的目光都在他們之間不住周轉,思考判斷着自己的處境。
蘇慎玉:“我們做個交易吧,讓他滾,我會假裝你沒被發現。”
男人笑了:“遵命。”
陸飲光手裏被當寶貝緊緊攥着的頭發被男人盡數奪走,他本人一步三回頭,像是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一雙眼通紅,死死盯着蘇慎玉。
蘇慎玉先回去和父母交代了一聲先回去,然後又問了梁越的位置。
他趕到的時候,梁越和單叢正打得不可開交,兩人都沒帶冷熱武器,也沒分出勝負。
蘇慎玉冷冷道:“你主子都走了,你還不走嗎?”
兩人交.纏的身體瞬間分開。
單叢喘着粗氣,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深深地看了蘇慎玉一眼,之後走了。
梁越饒是氣不過,從地上抄起一個石子,就朝着單叢的後腦勺扔過去,但可惜歪了沒中。
他轉身看見蘇慎玉的樣子,當即大吃一驚:“你腦袋咋了?”
蘇慎玉摸着後腦勺上那個圓滾滾的包,沒好氣道:“被煞.筆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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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飲光的車停在路邊,半響單叢才從駕駛座一側的門上來,發動了車。
單叢的十指握在方向盤上待了一會兒,他的手指上戴着黑色的指套,可以防止使用武器時受傷影響作戰。
他将指套摘下來,再戴上,眼底猶豫,似在思考什麽難解的題目。
陸飲光在後座懶洋洋問:“怎麽了?”
單叢頓了一下才道:“他真的很奇怪,好像對任何人都不為所動一樣。”
陸飲光半天沒說話。
蘇慎玉說他對他不是真正的愛。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得到他,那麽上天為什麽要給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陸飲光冷淡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裏響起:“随他去,他不愛任何人,我也會把他弄到手。”
在陰暗的光線中,他的手指勾起了幾根黑色的發絲。
那是在此前,他悄悄藏在身上其他地方的,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他注視着那幾根頭發,通過不同角度用不同光線觀察着它們的顏色,像是要借此看清它們的主人那幽深迷蒙的心。
他陰恻恻笑了:“如果他愛上別人,那我就把他弄死,讓他靈魂漂泊無依,只能系于我手。”
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