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蘇慎玉心情莫名其妙地明媚起來,正逢一輛公交車到站,他徑直登上了那輛公交車,然後坐在最後排靠窗的位置,給奚衍宸發送了一個小太陽的表情。
年少的時候,每當他不知道要做什麽時,就會登上這樣一輛開往未知方向的公交車,途中放空自己,什麽都不想,然後在終點站下車,再等待下一輛公交車。
那時的蘇慎玉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極少有人能讓他傷心悵惘,即便情緒低落,也總有人安慰,但仔細想來,在他的前半生中總有那麽幾次,心情低落卻不知要與何人說,而那些經歷大半都與程栩相關。
這次雖仍與程栩相關,但卻代表着終結一切。
公交車停站時上來了不少人,無論是白領還是學生,都在和相熟的人談論着程家和秋家的八卦新聞。
很多往事和真相只是暫時埋沒在洶湧的時間洪流中,就像是随着潮起潮落而掩埋在白沙中的貝殼和珍珠,終有一天會被席卷着重現人前。
在互聯網時代,媒體一旦盯上了什麽熱點八卦,是一定能把它的前塵往事都扒得一幹二淨的。
這次,即使程家在扭轉輿論方面有滔天之能,也被判了死刑。
蘇慎玉跟自己說,程家僅僅是第一步而已。
公交車駛向了終點站,蘇慎玉和其他乘客都一個個下了車。
蘇慎玉舉目四望,發現終點站竟然就在程栩居住的榮湘園附近。
“叮當”一聲輕響,他收到了父親的消息:
晚上要不要回來吃飯?你媽媽回來了。
蘇慎玉迅速回複:要要要!!
他猶豫了一秒後,朝着榮湘園的大門走去,既然以後就要回家了,那還是把落在程家的東西收拾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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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慎玉剛走近他居住的房間,就聽見了一陣叮叮咣咣的響聲,緊接着,一只拖鞋朝着他的方向飛過來,蘇慎玉皺着眉側身避開了。
屋內傳來柳南初的哭鬧聲:“程栩,你們家都這樣了,我也沒嫌棄你,你這是要做什麽呀?”
程栩暴喝:“夠了,要不是以前我被你迷惑,又怎會害慎玉至此,導致他對我們家心懷恨意?你這個......”
一聲清晰的巴掌聲傳來。
蘇慎玉走進去,雙腿立刻被沖過來的程栩抱住了。
曾經高高在上的豪門繼承人如今活生生像一只喪家的犬,程栩頭發淩亂,濕漉漉地凝結着汗水淚水,他的領帶顏色和西裝顏色極其不協調,像是從衣櫃裏随意翻出的一條,并皺皺巴巴地卷曲得不成樣子。
他跪在地上,仰着頭,望着蘇慎玉的表情楚楚可憐:“慎玉,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一次。”
蘇慎玉垂眸望着他如今的模樣,淡淡道:“程栩,我已經給你多少次機會了,你忘了嗎?”
程栩睜大着眼,努力想從蘇慎玉的眼中找出一絲一毫不舍的情緒,可是,他花費了全身的力氣,都僅僅在那雙曾經多情的眸子中捕捉到決絕和恨意。
程栩突然松了抱住蘇慎玉腿的氣力,重重地跌倒在地。
對,他曾經浪費了太多次太多次機會。
他陷害程家公司,又險些殺死蘇慎玉的父親。
可是蘇慎玉還是原諒他了,他甚至如他所願嫁給了他。
可是他呢?
他明知道,柳南初是蘇慎玉的心結,可是新婚後這麽久,柳南初依然住在他的家裏。
他明知道,蘇慎玉自尊心很強,但他卻沒在父親面前不顧一切維護他,而是放任他被父親懲罰,顏面盡失。
他明知道,蘇慎玉膽小又嬌弱,可還是沒能阻止那場綁架,也沒有阻止父親扔下的炸彈,傷到了他。
他以為重來一世,他能改變一切,卻原來終究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總告訴自己可以慢慢來,蘇慎玉會慢慢感受到他的真心和改變的,可是......
蘇慎玉冷聲道:“程栩,你知道有一句話叫做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嗎?”
“何況你的深情,”蘇慎玉嗤笑出聲:“我只看見了裝模做樣和自以為是。”他轉頭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沒再理那二人一眼。
在他收拾東西的時候,柳南初進來了,他眼睛紅紅的,質問他:“你毀約了,我要告訴程栩你逼迫我做的事情。”
蘇慎玉轉過頭看他:“我答應你,程栩從此以後只會有你一個人,我做到了。”
柳南初如遭雷擊,不寒而栗,怔怔道:“程家完了,他以後再也沒有辦法随心所欲地包養人了,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對,所以他從今以後,都只會擁有你一個人,你會占據他完整的身與心,你不高興嗎?”
柳南初:“為什麽,你看我的目光,如此憐憫?”
蘇慎玉随意答道:“你看錯了吧。”
蘇慎玉三兩下收拾好東西,往門外走,他想,程岳想讓他在告訴柳南初真相和不告訴中做一個選擇,從而讓他痛苦,可這本身就是一個僞命題。
如今四面八方的眼睛都在牢牢盯着程家,已經有媒體披露秋南作為秋家小少爺的身份不實了,很快柳南初就會知道關于身份的真相。
蘇慎玉不需要成為這個惡人,也不需要良心不安。
他走出程家的時候,陽光正好,驕陽燦爛,他聽見身後的宅子中傳來隐隐約約的穿透力極強的怒吼聲:
“程栩,你殺我全家,我好恨啊,我要走!”
“你不許走!我只剩你一個人了!你回來!”
蘇慎玉大踏步離開了程家,嘴角揚起了一絲極輕的笑意。
程栩和柳南初,這一生都會糾纏在一起,就像兩塊狗皮膏藥一樣,明明渴望彼此分離,卻又深深貼合,持續互相折磨。
貧賤夫妻百事哀,如果你恨一對情人,就讓他們窮困潦倒身無分文,因為情熱時的洶湧愛意終究抵不過生活的困頓。
惡人自有惡人磨,如果你惡心一對人,就讓他們相互厭惡卻又糾纏不清,生生世世都只能像是一對連體嬰一樣,互相折磨互相囚.禁。
而蘇慎玉的願望是,他希望這一生都不要再與這兩個人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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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高聳的寫字樓的頂層,奚衍宸簽署了一張大單子,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了一眼窗外溫暖的光線,突然道:“今天天氣很好。”
對面的被投資方老板第一次拿到這麽高額的投資,正在心裏手舞足蹈歡呼雀躍之際,聞言誠惶誠恐道:“是啊,之前幾天天氣都陰沉沉的,可算今天出來了一個大晴天。”
說罷,他在心裏暗自揣摩着:奚總向來話少,此時偏偏和他提了一嘴天氣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在暗示下次簽合同的時候也要選在一個豔陽天?
等等,難道還有下次簽合同的機會?
他要趕緊和老婆說一聲,他這個小破公司發達了啊!蓬荜生輝了啊!
這時,他聽見奚衍宸對着秘書道:“給他發個消息,問問他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奚可應了一聲就走了。
被投資方老板卻因為這個意味不明的“他”而心蕩神搖了半天,這話語氣又熟稔又坦然,究竟是誰呢?沒聽說奚總與哪家的小姐在談戀愛啊!
熊熊八卦之火在燃燒,可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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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蘇家人在一起吃了火鍋。
蘇父甚至喝了一點酒,酒氣升騰,蒸得他的臉紅潤潤的,顯露出容光煥發的樣子。
蘇淮之:“真是天道好輪回啊,好人得好報,壞人得壞報,真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宋妍端起一杯茶,笑着道:“我們一家人幹一杯,祝願将來好運常駐。”
三個玻璃杯一碰,杯中的液體在光線下折射出迷離的光暈。
“來喽——”陳媽又往飯桌上端上了一大碗湯,并傾情介紹着自己的大作:“這一鍋雜菌母雞湯,是我用多種野山菌小火慢炖細細熬制,足足花了我六七個小時呢。”
宋妍忍俊不禁:“陳媽你坐下來,我們一起吃吧。”
陳媽連連擺手:“這可不行,我還要收拾爐竈呢。”
宋妍:“之後再收拾吧,不着急。這陣子我們蘇家風雨飄搖,您能願意留下來,真是太好了。”
另一旁,蘇慎玉起身給陳媽添了一把椅子。
陳媽見盛情難卻,只能坐下,連連擺手道:“你們一家子都是好人,好人怎麽可能沒有好報呢?如果沒有好結果,那一定是蒼天瞎了眼……”
飯桌上笑聲一片。
蘇慎玉點開了一條消息,見發送人是奚可,問他之後的打算。
蘇慎玉在前世的訓練中已經從滴酒不沾進化為酒量頗豐,但今晚陪父親喝得太多,還是能感受到一種微微的暈眩,因此沒多想就回複道:
“打算休息一下,之後做什麽還沒想好。”
此時已經十點多了,蘇慎玉以為奚可不會回複,剛要收起手機,卻見回複框閃過一行字正在輸入中,他等了半天後,卻見奚衍宸的頭像亮了。
即使只是一條消息,他都能想象出奚衍宸發送這句話時冷漠無情的模樣。
“還需要休息?明天就來我這補習。”
下方是一行地址,岑南區甲路二號院。
蘇慎玉心中緩緩浮上一個碩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