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本房産證
十六本房産證
口鼻驟然吸入輕細的塵土，辛果被嗆得想咳嗽，但立即被一只掌心粗粝的手捂住，生理現象被阻撓，很快有大顆眼淚滾落。
對方被滴在手背上的濕意吓到，趕緊俯身在她耳畔小聲安撫，“別怕，是我。”
辛果聽出是克裏穆的聲音，及時收回踩向他腳背的腳，想用眼神詢問他在幹什麽，但他的力氣極大，使了很大勁也沒轉過頭去。
“來不及解釋了，我不會傷害你的。”又朝辛果前面擠了擠，克裏穆毫不憐香惜玉地将沾滿灰土的雙手蓋在她臉上胡亂塗抹，還用一件破爛不堪的衣服把人整個罩住，看向旁邊想問話的甄紹正色道，“不想你姐姐被抓去當奴隸，就千萬別出聲。”
甄紹才一張嘴就在克裏穆嚴肅的表情下噤聲，奴隸代表着什麽他已經親眼見識過了。
盡了人事的克裏穆剛放下手，為首的騎士便揚聲讓屋主人上前。
隐約有不好的預感，甄紹主動上前，企圖用自己的身體遮住辛果的。
辛果哪裏能讓一個孩子擋在前面，先他一步從人群中擠出去，大半張臉藏在帽兜底下，恰到好處地佝偻着背，如果不是怕戲太過，她還能增加更多細節。
原本想說什麽的騎士目睹辛果這幅衣衫褴褛又營養不良的小身板後暗罵一聲晦氣，洩憤般踹了最近的士兵一腳，看人狼狽地摔在地上才嗤笑一聲。
這兩棟房子一直閑置着，這次有人住進來還以為能撈一筆，沒想到只是個乞丐。
垂在身側的手緊捏成拳，辛果隐忍着沒有發作。
軍隊挨家挨戶地搜完，見實在沒有油水能撈才整裝離開，徒留下一片狼藉的街道，連風都蕭瑟不少。村民們自發組織起來收拾被扔到路上的東西，鍋碗瓢盆、衣裳被褥、桌椅櫃子，騎士看不上的東西全是他們活下去的根本。
甄紹怔怔地看着門前地上的物件，都是來到這個世界後辛果一件一件置辦的。他最喜歡的衣服上落滿腳印，半小時前才喝過水的杯子變為大大小小的碎片，央着辛果買的坐墊毫無尊嚴地躺在那裏。
拍去表面的灰塵，卻怎麽也拍不掉沾有青草的馬蹄印，淺色的地方被染成髒污的灰綠色。
少年蹲在那的背影看起來單薄又無助，辛果垂下眼睫，斂去全部情緒，走過去說，“能洗掉的，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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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有哭腔的聲音悶悶地反駁，“你哭了小爺都不會哭！”
“嗯嗯，只是沙子進眼睛了。”
辛果找到幫忙搬東西的克裏穆，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克裏穆嘗試把摔斷的凳子腿按回去，閉着一只眼正在比對缺口，聽到辛果的聲音沒有擡頭，只勉強笑了下，“不用謝我，我只是拿了尤莉的東西而已，誰讓她也長了張漂亮臉蛋，所以準備得很充分。”
沒有得到回應，克裏穆下意識朝她看去，猝不及防對上一張笑得很難看的臉，心髒仿佛被捏緊，漏跳了半拍，起身遞過去一塊深色帕子，“大家都習慣了，別放在心上，這也不是你的錯。”
辛果接過來擦了擦臉，吐出一口濁氣，“倉庫裏的食物被拉走了，接下來怎麽辦？”
“那部分是特意放在倉庫裏的。”
克裏穆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辛果想通關鍵，很顯眼類似的事隔三差五就要遭遇一次，如果不喂飽這些如狼似豺的人，他們失去的東西只會更多，所以大家沒有把東西全部藏起來，而是故意擺出一部分在明面上。
知道他們留有後手，辛果松了些氣，“如果有困難的話請告訴我。”
“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你們出逃帶出來的錢物自己收好，一國公主和王子怎麽能沒有視人命如草芥的霸氣，好好攢着等待時機，有朝一日若成功複國，我們肯定順杆上爬好好勒索一筆財寶。”
被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辛果差點沒繃住難過的表情，哭笑不得。
克裏穆重新蹲回去修凳子，嘗試好幾次也接不上，只好遺憾放棄，“我還得去幫其他人，你們可以嗎？”
“只是一些小東西，我們搬得動，你快去吧。”
克裏穆走後，辛果把地上的東西一樣樣撿起來抱回屋，這裏沒有洗衣機，清洗起來不容易。
正對着大堆衣服發愁，思考用水屬性魔法清洗的可能性時，身後傳來甄紹嗡聲嗡氣的聲音，辛果沒聽清，“你說什麽？”
“待會回去我把零花錢全部給你。”
甄紹調節負面情緒的能力要差些，他從小到大缺父愛缺母愛缺真心唯獨沒有缺過錢，想象中的窮人也是租着單人公寓吃着自熱火鍋，雖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沒想到會有那麽多人在社會底層掙紮。
辛果當然知道給她錢是想幫助這邊的人，深深地注視他發紅的眼眶，許久才說，“好。”
她沒辦法拒絕一顆滾燙炙熱的心，加上現階段他的投資無疑是開辟了一條捷徑，只能懷揣着感恩記在心裏，日後加倍償還。
“要不要先回去調整一下？”
辛果有些擔心，甄紹強笑兩聲，“小爺心理素質好着，快點收拾好走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辛果看下手機，距離約定時間超過了一個半小時，就算現在有空間移動也不一定保證納特還在等他們，“不管怎麽樣還是過去一趟，人走了也是我們的錯，實在不行我們就自己出發吧。”
甄紹一直期待着異世界的冒險之旅，真的半只腳踏上了反而忐忑起來，不安地搓着手指藏到背後。
兩人并不報希望，本以為納特早該耐心告罄離開，卻不想在樹下看到兩個人。倚樹而靠的是納特，這個角度辛果可以完完整整地看清他的臉，五官同聲線那般組合成清冷隽秀的面容，只是抱着劍站在那，就有種高山之巅的距離感。
在拔草的男人有一頭張揚的紅褐色半長發，自然卷曲，随意在腦後紮成一束，說不出的灑脫，長相更偏向西方，輪廓分明而深邃。
看見有人過來後，男人眼睛一亮，丢掉手中薅的青草跑過去，“你們就是瑪麗和諾亞吧？初次見面，我是隊長萊納吉·羊赫利旦，那是納特·基布利吉亞蓋得，你們應該認識。”
不管聽幾次，甄紹都記不住他們的名字。
剛才離得遠加上他蹲着，辛果不能參照納特估算出他有多高，這會站在面前，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臉色瞬間白了些，甄紹也默默遠離。
萊納吉伸手從她頭頂往自己胸口比劃，向後退開的同時朗笑兩聲，“真小啊，好像突然多了弟弟妹妹。”
“……”
不管是萊納吉還是納特，看起都跟克裏穆年紀相仿。
而克裏穆剛過十九歲生日。
所以辛果能夠很自信地得出在場全是弟弟的結論。
現在不是解釋無關痛癢的事的時候，辛果看了看周圍，想要找到第三個隊員。
瞧見辛果眼中的疑惑，萊納吉尴尬地咳嗽一聲，“如你所見，我們的隊伍只剩下我和納特兩個人了。”
辛果條件反射地想追問原因，又覺得才見面就打探過去不太禮貌，只能點點頭。
“太好了，有了可愛的弟弟妹妹，一路上再也不會孤單了。”萊納吉打開話匣子，爽朗陽光的臉瞬間消失，苦哈哈地整個皺在一起，仿佛剛才成熟可靠的模樣只是虛幻的泡影，不見外地連聲抱怨，“你們不知道，納特特別不愛講話，整天對着他的死人臉已經受夠了！”
納特糾正，“我只是不愛講廢話。”
萊納吉沒理會他，自顧自地講述他和納特認識以來的糟心事，察覺辛果二人情緒不高，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郁色，及時改了話頭，“來這裏前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辛果把剛才的事簡單一說，同時觀察着面前兩個貴族的神色變化。
納特皺了下眉，沒說什麽，倒是萊納吉不屑地唾了口，明目張膽地冷哼，“那些從根裏腐爛的貴族遲早要完！”
确認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辛果為自己的選擇感到慶幸。
想要改變一個國家甚至一個世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辛果把所有情緒埋進心裏，“萊納吉隊長，今天有什麽委托嗎？”
“暫時沒有委托，不過魔族攻打邊境的話不能坐視不管，那些怪物不是人類，不會對異族抱有憐憫之心，也不知道那些被占領城池裏的百姓怎麽樣了。”
一改剛才沒個正形的模樣，萊納吉收起笑容後不怒自威，“瑪麗，諾亞，我和納特要趕往邊境，你們可以選擇現在離開，害怕是人之常情，不用勉強自己。”
辛果用餘光掃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甄紹，扯了扯唇角，堅定地看向萊納吉的褐色雙眼，“我們一起去，只是我弟弟不會魔法。”
“這一點我已經聽納特說過了，我會盡全力保護弟弟的，當然我被魔族殺死的話我也沒辦法了哈哈哈哈。”
萊納吉恢複成剛才的模樣，笑起來連發絲都在輕顫。
感染他的笑容，辛果也露出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