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帝王3
帝王3
林随手将金色識火抛給了薇瑟。
薇瑟下意識地接住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仰着小臉呆呆地看着他：
诶？
林好脾性地重複了一遍：“你的。”
“……”薇瑟愣住，像頭噎住的傻鹿，半晌才道,“诶？”
——诶？！
這可是金識火。
薇瑟活了一百多年，也就攢了七八個金識火，這種寶物怎麽能說給就給？
林的神色倒是平淡，轉過頭繼續拾掇怪物的屍體，仿佛剛剛扔過去的是一顆普通的石頭。
薇瑟被砸懵了。
林一身老派的騎士作風，大有視金銀如糞土的意思，你金識火價值連城又如何？一件裝備而已。
薇瑟眼巴巴地看着他：“……”
她覺得自己不能要，又不好意思拒絕。
薇瑟并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功勞。況且，畸變的源頭，那顆尖叫的小眼球，正是阿薩背着薇瑟“神降”的孳嗣。
薇瑟是阿薩的主人。沒管好阿薩，就是她的責任。
“我不同意！”
謝天謝地，蕊德說話了，她嗓子本來就尖，拔高音調時，簡直像是割頭皮的刀：
“憑什麽給她？！”
林匪夷所思地看了蕊德一眼。
戰鬥剛剛結束不久，林神色略顯疲憊，臉頰上綴着一串星點的血跡。
他明明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臉色都沒擺，但蕊德一和他對上視線，便覺得後脊生涼，不由得退後兩步。
……幹、幹什麽？
現在是文明社會，你能拿我怎麽樣？
大名鼎鼎的騎士劍，難道要欺負一個少女嗎？
蕊德心虛地嘀咕起來，拼命給自己增添底氣，這可是金色的識火，她怎麽可能讓步？
要知道，柯古家族的城堡折算成奧倫，也只值半個金識火而已。
是以，就算有些害怕，蕊德也硬着頭皮道：
“……既、既然掉落了稀有材料，就應該按照行內規矩來吧？守規矩還有錯了麽？”
按照冒險者行內的規矩，若是掉了超稀有的材料，理應通過擲骰子來解決分配。
前提是——在無法分清是誰貢獻最大的情況下。
“哈？”
伊耿本來在用力地擦小眼球身上的鐵鏽，擦得小眼球吱哇亂叫，此時忍不住開腔插嘴道：
“蕊德·柯古，你能不能要點臉？你先前差點害死了我們！”
蕊德啞了。
确實。她的“天火流星”，擊穿了地下空腔的阻斷岩，導致地下水飛瀉一事，好像也就剛發生不久。
若不是騎士劍救了她的話……
蕊德剛有些良心不安，看見薇瑟手上的金識火，一股鑽心的怒火又嗆了上來。
——是，她拿不到，那憑什麽薇瑟能得到？
這些人都偏心這個賤/人罷了！
蕊德挺起胸脯，虛張聲勢道：
“你們不也沒事嗎？我只是不小心的而已，再說了，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犯錯？我年紀還小，犯錯是正常的，難道你們從小到大，一個錯誤都沒有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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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太不要臉，伊耿氣得直瞪眼，但蕊德可沒給他回擊的時間，她一指伊耿手裏的小眼球，冷笑了一聲：
“某人不也差點害死大家？要我再表演一遍，你跪在地上，求這小畜/生別叫的樣子嗎？”
“要說犯錯，你一半我一半，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伊耿臉色一白，這是事實，他無話可說。
見伊耿低頭不說話，蕊德愈發得意地揚着頭，這個金識火，她志在必得！
“啊。”
薇瑟聽這倆小孩吵架，聽得甚是迷糊，此時如夢初醒一般——她終于聽懂了：
“孩子，你是想要這個金識火。”
原來是這樣？薇瑟恍然大悟。
蕊德：“……”
确實如此，她太想要了，有了這個金識火，蕊德就不是“年級第一”了，她可以跨年級挑戰學院裏的任何人，說不定還能摸到“伏龍芝”帝國學院的門檻。
為此，她不惜胡攪蠻纏，蕊德可是未成年少女，林和薇瑟能把她怎麽樣呢？
還不都得順着她的心意來？
“我可沒這麽說。”
裝還是要裝一下的。蕊德幹咳一聲，擺出一副凜然的神色：
“我只是說，大家都要守規矩，擲骰子決定……”
林無聲地啧了一下，吓了蕊德一個激靈，薇瑟舉起手，攔住了林。
薇瑟垂眼沉思。她雪白的睫毛，低低地垂落着，像是耀堂中的聖母像，美麗得慈悲而憐憫。
世界一下子靜了下來。
即使是蕊德，在薇瑟沉默時，也感到了不安。
和先前被林注視的恐懼不同，彼時的蕊德手腳冰涼，猶如一只被巨龍凝視着的螞蟻。林太過強大，即使他并不張揚，但是蕊德毫不懷疑，林在呼吸間就能殺死她。
巨龍的吐息能殺死成百上千的螞蟻。
但此時蕊德的不安，更加令她難以忍受——她像是步入了純白的耀堂，擡頭觀瞻一座聖母像，發自內心地感到羞慚。
……但憑什麽是這個女人呢？
蕊德惡狠狠地瞪着薇瑟：
這個女人是聖母？別搞笑了，在初見時，這女人還套着個滑稽的紙袋！
“好吧。”
薇瑟突然道。
蕊德渾身一震，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她雖然千方百計地看不起薇瑟，卻又在薇瑟開口時，感覺到了被審判的戰栗。
“孩子，”薇瑟擡起眼，鳶紫色的眼睛，柔和包容地看着蕊德，“既然你如此渴望，那它就歸你所有。”
與林不同，即使是給蕊德遞東西，薇瑟依舊用了兩只手，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寧靜美麗，仿佛她手裏捧着的不是金識火，而是獻給至高神的花束。
——“聖母”。
蕊德心裏愣愣地出現了這個詞彙，不諷刺、不貶義，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這個詞适合薇瑟。
蕊德突然有點不敢伸手去接。
“你，你真的……”蕊德不可置信地看着薇瑟，“——你确定要把它給我？”
一定是裝的吧？
裝成一副大度的模樣，好讓別人都來疼惜她。
但很快，蕊德悲哀地發現，薇瑟沒有任何被人搶了東西的憤怒，或者為了裝模作樣而極力隐忍的痕跡。
薇瑟只是柔和而包容地看着蕊德，像是聖母垂視着世人，不管他們虔誠還是醜惡。
她愛世人……甚至包括蕊德，即使蕊德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
這是因為她太善良了嗎？
——不，這是因為，薇瑟根本就不在乎。
在薇瑟平靜柔軟的目光裏，蕊德的心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怎麽能行？？”
伊耿大驚失色，“白老師，蕊德可是推了我……”
話音未落，林忽然動了，拿走了薇瑟手中的金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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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太突然了，就連骨手都沒反應過來，薇瑟愕然，疑惑地看向林。
蕊德臉色一變：“喂，她都說了，這是給我的！”
“小姐，确實如此。”
林觑了蕊德一眼，問得平靜又冷淡：
“夫人有權贈予你——問題在于，你有本事拿嗎？”
蕊德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是在場最強大的人，他這麽說，誰敢反駁？
蕊德喉嚨一堵，氣得臉頰通紅，太卑鄙了！太不要臉了！怎麽能仗着……
蕊德随即想起，好像是自己先仗着年齡，厚臉皮地撒潑耍賴，不由得閉上了嘴。
林不再看她，單手将聖劍“咎瓦尤斯”往地上一插，烈金色的火焰熊熊騰起，形成了一道光輝燦爛的火焰屏障，将兩個少年人隔絕在外。
很顯然，他有話要對薇瑟說，但伊耿和蕊德沒資格旁聽。
四周火焰怒騰，神聖氣息鋪天蓋地而來，薇瑟條件反射地感到了不适，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林說——
薇瑟不安地咬了咬嘴唇。
林：“……”
這是薇瑟的小習慣，不安時總會咬點什麽，要麽是嘴唇，要麽是指甲。她的唇瓣是嫣紅色，像是被燙曬的薔薇花瓣，輕咬時顯得格外嬌豔欲滴……
秀色可餐。
林觸電般轉開眼睛，語氣也弱了不少：
“夫人，您總是這樣……您總是這樣。”
薇瑟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林。
她總覺得，剛剛林開口，是要罵她的，怎麽突然剎車了？
薇瑟小心翼翼地問道：“騎士先生，我有哪裏令你不滿嗎？”
林：“……”
他單手拄劍，神色依舊冰冷，藍眼睛像是烈日下的冰晶，被金焰襯得愈發剔透生寒。
但是薇瑟能明顯感覺到，林方才的怒氣已經消失了，雖然不知道為何。
突然想到好笑的事情了？
薇瑟天馬行空地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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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很想抽自己一大嘴巴。
他确實很生氣，蕊德那種人，根本沒必要慣着，薇瑟就是太好說話，才會吃這麽多虧……
但薇瑟的唇是嬌紅的，眼尾也有些嫣紅，大概是神聖火焰的問題，她擡起頭來時，臉頰上也像泛着亮豔的淺紅色。
林：“……”
不合時宜地，他想起一則宮中逸聞，聽說群星帝王伊拉斯，生性本來無比暴躁，是薇瑟密爾夫人陪伴左右，脾氣才變得溫和親厚起來。
雖然林知道這是放屁，伊拉斯就像是永遠處于更年期的中年婦女，敏感、陰暗、暴虐。
在林看來，伊拉斯不适合跟薇瑟在一起，皇帝陛下更适合喝中藥調理一下，因為他的表情像是月經不調的貴婦。
但林看着薇瑟這張臉，确實一點也不生氣了，想必當年的伊拉斯，可能确實是靠這張臉調理好了更年期。
林掐了掐眉心：“……”
林嘆了口氣：“……”
林投降般地說道：“……算了，随你高興吧。”
薇瑟不明所以，困惑地歪了歪頭：？
呃，騎士先生，你也更年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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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收起咎瓦尤斯，火屏障一消失，蕊德就迫不及待地上前道：
“給我！！”
林：“……”
算了，林嘆了口氣，把金識火抛給了蕊德。
蕊德連忙接住，捂在了心口，警惕地退後幾步，确認林不再反悔之後，高興地蹦了起來：
好耶！！！
蕊德高高舉起金識火，眼神如癡如狂，巨大的喜悅沖上心頭，幾乎要令她發瘋：
天才，她果然是天才，十四歲就能擁有金識火！
有了這個金識火，她的實力會翻倍，不，翻兩倍！她會被萬人追捧，她會成為萬衆矚目的魔法新星，她會在所有人嫉妒的目光裏，邁入“伏龍芝”學院的鉑金大門……
她的人生都因此而不同！
她實在是太高興了，以至于窮形盡相，蕊德大大地張着嘴，得意地露出一口牙齒，像是個終于買到心愛玩具的小女孩。
唰！
驀地，蕊德舉着金識火的手，被齊腕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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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瑟臉色驟然一變，倏地捂住了心口，瞳仁顫抖不已。
這種程度的痛楚，意味着——
那個男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