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仇3
仇3
蕊德被巨大地精握在手中，臉色煞白，神情驚恐，哪還有先前的氣焰在？
很不道德地，伊耿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蕊德你也有今天？”
薇瑟皺起眉毛：“孩子，不可以嘲笑他人落難哦……”
她餘光一觑，林低頭摸了摸鼻子，騎士先生的唇角微微上揚，又克制地抿住了：
嗯……怎麽不可以呢……
薇瑟：“……”
蕊德見林不為所動（還好她沒發現林在笑），被忽視的屈/辱/感，刺得蕊德青筋狂跳，少女激動地尖叫道：
“別管我了！讓它把我殺了好了——！！”
林立刻擡起頭，從善如流道：“好的。”
蕊德愣住了：“……”
诶？
不、不對吧？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是擔憂，或者駁斥“別說這種傻話”嗎？
蕊德不是沒有鬧過這些。比如她把阿碧絲的不雅照，傳播到世界樹上之後，只要她鬧一鬧絕食、說一說要自/殺的氣話，便再也沒有人追究她的責任了。
蕊德看着林平靜淡然的臉，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的恐慌：
……怎麽到這裏就不管用了呢？
“我知道你聽得懂。”林對巨大地精說，“她不想活了。你掐死她，然後我們打，這樣更方便一些。”
巨大地精震驚了。
蕊德和伊耿也聽得呆了。
林聲線偏低偏啞，講起話來慢條斯理，用詞還有翡翠海老貴族的古舊習慣。翡翠海行省流行上古語，林對于通用語還有些陌生，總是若有似無地拖長一些元音，清晰、緩慢、優雅，迷人得像是詩歌的古韻。
然而他說的內容太過殘忍無情，就算是邪神阿薩謝勒路過也要側目，伊耿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
“黃、黃金雨大人，您不會是認真的吧……？”
伊耿聽見了自己濾鏡破碎的聲音。
林答非所問：“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直接叫我林。”
伊耿：“……”
——所以你是認真的嗎！！
“開玩笑的啦。”薇瑟見伊耿表情愈發驚恐，無奈地出聲解釋道，“年輕人要有些幽默感哦。”
說罷，骨手捂住了伊耿的眼睛。一片漆黑之中，他聽見林的手杖劍，震出一聲清越無比的長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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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瑟和林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知曉了對方的意思。
兩人的确不熟，彼此不知曉對方長相，但作為親歷了帝國保衛戰、帝國內戰、帝國聖戰“三座絞肉機”的少數幸存者，見過同一批屍山血海，總會有一些無言的默契。
宰了巨大地精很簡單。
但想要救下蕊德，就需要一些配合。
薇瑟和林同時動作。
林左腕一震，護手铠甲激蕩出铿锵一聲，手杖劍猶如一泓烈烈的驕陽，散發出耀眼欲盲的金色光華。
他用劍指過薇瑟和伊耿——
神聖賜福·吾皆恩準。
這是運用神聖力量的戰士或法師，慣用的一個小技巧，就算薇瑟和伊耿沒有與林簽訂亞伯拉罕契約（也就是行話裏的“加好友”），在“吾皆恩準”的賜福之下，兩人也可以暫時得到友傷豁免。
換而言之，薇瑟和伊耿，就算現在睜開眼睛，也不會被林的鬥力給閃瞎了。
巨大地精也學乖了。它雖然智力不高，但是足夠地狡猾，林擡手的瞬間，巨大地精立刻閉上了眼睛，同時狠狠地一跺腳！
轟！
地面轟聲爆碎，岩石像是脆弱的冰層，咔咔咔地四下綻裂，磅礴的勁氣順着地面傳導開去，震蕩起了漫天的碎石！
伊耿瞳孔驟縮，這招是地面技，只要人站在地上，都會吃到傷害，而法師體重低，更是會被直接震飛，在浮空中陷入眩暈狀态。
一旁的石壁上伸出兩只白森森的骨手，像是提起一只小麻雀，把伊耿拽向了半空中。
但薇瑟并沒有利用骨手把自己拽離地面。
很簡單，她身邊站着黃金雨——林·德·伊麗斯，可比骨手好用多了。
林摟住薇瑟，身形拔地而起，他的速度快到令人匪夷所思，薇瑟皚白色的長發，像是飛雪一般潑濺出去。
介于高速運動的需要，林把薇瑟固定在了臂彎裏，薇瑟覺得這個距離，還是過于親昵了：“騎士先生，我沒想過要跟你合作……”
林嗯了一聲，一本正經的：“夫人，我現在終止合作——也就是松開手，你會恨我嗎？”
已經被摟到高空中的薇瑟：“……”
我已經恨上你了！！
沉悶的風聲響起，巨大地精一拳轟來。
忌憚林的金光，它只能閉着眼睛，憑着感覺瘋狂出拳。巨大地精雖然長得大，可速度一點也不慢，林腳下一蹬石壁，在空中猝然變向，險而又險地擦着巨拳閃避。
大概是體力條不夠了，林甚至落在了拳頭上，藝高人膽大地走了幾步，等到體力條恢複了一小截，才再次飛身掠起。
薇瑟心驚膽戰地抓着林的肩膀：“……蒼蠅總是靈敏又煩人。”
林淡涼地看了薇瑟一眼：“夫人，蒼蠅一般和什麽沾在一起？”
我是蒼蠅——請問您是？
薇瑟：“……”
我恨你。
巨大地精的另一只拳頭牢牢地捏着蕊德。
巨大地精可不傻，它能感覺到，林和薇瑟的實力，都不是它能招惹的，但是只要有這個人質在，兩人就不可能放開手腳來打。
事實證明，巨大地精，高估了人類的道德感。
巨大地精的頭頂，亮起了一個淡紫色的魔法陣，幽幽的熒紫色的光華，充斥着整個地下空腔。
薇瑟完成了她的魔法：
死靈魔法·冥神怒火。
“等等——”蕊德臉色一白，尖聲抗議道，“婊/子，你想燒死我嗎？！”
這個女人果然在報複她……
嘩！
天地猛地亮了一下！
無窮無盡的亮紫色冥焰，從魔法陣中贲湧而出，猶如瀑布飛流直下。
被冥焰淹沒是什麽感覺？
蕊德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巨大地精只會比她更加恐懼，它猛地向前方沖刺而去，魔法陣是正面朝下的，只要逃出這個範圍……
咚！
巨大地精本是閉着眼睛，被冥神火焰陡地一吓，慌不擇路地向前沖去，一頭撞在了石壁上。
這一撞着實太狠，薇瑟看着都覺得疼，巨大地精的鼻梁锵然斷裂，本人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林施施然地撩起一劍，手杖劍切開了地精粗巨的手指，把吓呆了的蕊德拽離了掌心。
伊耿目瞪口呆：“就這？”
黃金雨和薔薇魔女打配合，不應該是激動人心的打鬥場面、跌宕起伏的怒濤展開、驚嘆叫絕的戰術設計……
林無奈地嘆息：“孩子，智慧總是樸實的。”
——對付一頭地精，你想多複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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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瑟和蕊德一起落在地上，伊耿也被骨手放了下來。
“你！”
差點被冥焰燒死，蕊德滿腔都是怒火，惡狠狠地瞪着薇瑟，“你這個惡毒的、下作的、肮髒的賤……”
林不緊不慢地打斷了蕊德：“——小姐，她救了你。”
“先生，我有必要糾正，是你救了我。”蕊德心疼地摸着自己的頭發，“關她什麽事？新舊諸律啊，這個女人點着了我的紅發，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她其實也讨厭林，但是相比起薇瑟，蕊德又下意識地依附了兩人中的男性。
林手背上青筋一閃，他剛想再說什麽，薇瑟幹脆地低頭了：
“對不起，小姐。請原諒我，我無意傷害您。”
林一頓，不由得偏過頭，看了薇瑟一眼。
薇瑟倒是無所謂，既然蕊德生氣這個，那麽她道歉就好了，薔薇魔女都多大歲數了，和小女孩計較什麽呢？
“哈？”
蕊德收斂了怒容，冷冰冰地抄起雙手：“哦，我不接受。”
這就屬于給臉不要臉了。
薇瑟可以忍，伊耿可忍不了，少年一清嗓子，準備開始輸出。
金光倏地爆閃，衆人眼前俱是一花，蕊德更是尖叫了一聲，她沒有“吾皆恩準”的友傷豁免，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是林一言不發地拔劍了。
純粹的神聖鬥力，在他身上燎燎燃起，男人沐浴在黃金色的光焰中，沉默地踩上了巨大地精的肩頸。
薇瑟驚詫地擡起頭來：
他……生氣什麽呢？
林低頭看了薇瑟一眼。大概是嫌熱，林松開了領口，薇瑟注意到林的咽喉，亮起了一道暗金色的十字架，那是聖堂騎士的“戒痕”，平時像是淡棕色的紋身，調動鬥力時會微微發光。
而她的刺劍劃破了此處，殷紅的血液染紅了金色的十字，冷淡和欲/氣交織在一處，莫名地顯得……
薇瑟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局促地轉開了眼睛。
林舉起手杖劍，朝着巨大地精的後頸，一劍洶然刺下！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道尖利、魔性、癫狂的噪音，猛然乍起，震天價響：
“咯咯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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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爸，大爺！”
伊耿吓得魂不附體，雙手合十，快跪下了：
“別叫了別叫了求求你……”
駭人無比的噪音，正出自伊耿的口袋，先前阿薩送給伊耿的“孳嗣”。
這是一頭難以形容的怪物，身體只有伊耿的拳頭大小，像是一顆棕紅色的恐怖眼球，體表翻滾着熔熔的鐵漿液，散發着壓倒性的不祥氣息。
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能量，這顆眼球好比一只恐怖的鬧鐘，正歇斯底裏地尖叫不已：
“咯咯咯咯咯！”
林痛苦地捂住心口，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薇瑟臉色驟然一變，這聲音是聖堂騎士的天敵，“複仇女神哀歌”。
那就意味着……
“騎士先生，離開那裏！”
咚地一聲，薇瑟法杖頓地，亮紫色的魔法陣，自腳下陡然展開，她要立刻擊殺掉巨大地精才行！
晚了。
林根本沒閑着，他的手杖劍，早在他咯血之時，就已沒入了巨大地精的脊椎。
但在“複仇女神哀歌”的作用下，巨大地精進行着常人難以想象的畸變，或者……
薇瑟眼皮一跳：
或者說，“邪神化”。
喀嚓一聲，巨大地精的脊骨，像是瘋狂生長的竹筍，硬生生地擠爆了林的劍刃。
下一瞬間，巨大地精的後頸皮膚，整塊兒炸碎開去，兩顆新生的、巨大的、駭人的頭顱，在血霧中睜開了密密麻麻的眼睛，濁黃色的眼珠像是石榴籽，骨碌碌地轉動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