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操心
操心
蕭绮錢時間過久的沉默讓鶴辰砂感到了些許不安。
他開始為過于唐突地提起此事而有些懊惱，便決定及時地退上一步：“若我剛才所說讓姑娘為難了的話，請姑娘莫要介懷。也許……姑娘能否當我什麽都沒提起，讓我們繼續保持原本的關系？”
“公子誤會了，我不是在介意這件事。”蕭绮錢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既然已經提到了此事，現在也算是個合适的時機，她倒是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将自己的情況同鶴辰砂說上一說。
就當是提前演練了，正好為此後同左珂長老的坦白打個底。
“小楓，”她看向粟楓，含笑提意道，“關于此事的答案，我想單獨說給鶴公子聽，能請你先出去一趟嗎？”
一聽這回答，粟楓意識到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立刻帶着滿臉笑容出了門。
鶴辰砂卻隐隐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他猜測着，接下來他将會聽到的，恐怕是不太好的內容。
果然如此。
在長長嘆出一口氣後，她說：“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前，我因為某些原因而中了毒。這種毒暫時無藥可解，說得再明白一點，我剩下的壽命已經不到一年了。即便如此，公子也還想同我認識得更深入麽？”
沉默。
長久的沉默。
久到蕭绮錢的腳趾都扣得有些累了。
她已開始考慮是否該假裝剛才自己什麽都沒說，不動聲色地切換下一個話題時，鶴辰砂終于開口了。
“蕭姑娘，可以讓我幫你把把脈，檢查下身體的情況麽？”
蕭绮錢沒有出聲，只是很自然地将右手遞了過去，放在桌面之上方便他動作。鶴辰砂将指頭搭在了她的脈上，借着靈力，為她做了一番檢查。
按照劇情設定來看，鶴辰砂應該無法從中看出什麽才是。
然而，一陣探查後，他卻微微蹙起了眉：“姑娘的狀況，看着确實有些奇怪，可是因為中毒，耽誤了修煉的進度？”
“真看得出來啊？”蕭绮錢笑了笑：“我還以為，公子會懷疑我說的話呢。”
“我想，姑娘應該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我。”鶴辰砂搖搖頭，又補了一句解釋：“但其實，我确實什麽都沒看出來，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憑姑娘的天分和努力，修為不該長久地停滞不前，除非……你遇上了什麽困境，才會如此。”
蕭绮錢沒想到他會是這麽個思路，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
他的眼神格外認真，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她将目光側開了幾分，繼續提起剛才的問題：“所以呢，哪怕知道我的壽命只剩不到一年，公子還想繼續同我深入了解彼此麽？”
鶴辰砂沒有直接回答此事。
他突然話鋒一轉，以平靜至極的語氣，談起了自己的事。
“不瞞姑娘，其實我幼時也曾被預言是個短命相。雖然不似姑娘中毒一事那般，有個明确的期限，但定然是活不長的。”
蕭绮錢怔了一怔，下意識開口道：“要麽……我也為公子檢查檢查？”
眼見鶴辰砂立刻就将左手遞了過來，她反而有些遲疑。但最後，她還是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學着他的樣子，為他做了一番簡單的檢查。
她本以為自己應該看不出什麽，可情況卻并非如此。
或者應當這麽說，鶴辰砂為了她能夠相信他的話，将自己的情況真實展露在了她眼前，讓她能“看到”。
蕭绮錢能看到，他的經脈受損嚴重，像是曾多次被火焰灼傷。她不清楚這種損傷具體會産生怎樣的影響，但他在修煉時一定不好受。甚至，日常使用靈力都會受到影響。
或許……這就是他不得不常常閉關、昨晚更是變成那副模樣的原因所在？
從驚訝和疑惑種回過神來後，她再度詢問道：“所以公子說這番話的意思是？”
“既然我和姑娘都有這方面的困擾，不是……”他清了清嗓子，突然使了一招單刀直入：“不是正好适合在一起嗎？”
說出這句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一說完，他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安靜地等待着她的看法或回答。
鶴辰砂的話，倒是恰到好處地解了蕭绮錢心頭疑慮。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她還有什麽好遲疑的？
“公子都将話說到這種地步了，”蕭绮錢面露笑容，“我當然很樂意接受。不過，今天我還是得返回玉鼎教，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要是錯過今天，我可能就不敢同左珂長老坦白了。”
剛剛浮現在鶴辰砂臉上的笑容轉瞬消失。
他沉思片刻，下定決心開口道：“姑娘，我陪你一起去。說不定，還會有什麽事，是我能為你做的。我想……盡力一試。”
蕭绮錢沒想到，他一上來，就會表現得如此主動。
可惜眼下的時機并不合适。
她搖搖頭，拒絕了這項提議：“今天恐怕不行。而且我想，公子應該不打算只在教中待一天就走吧？如果情況允許，你大概不會介意多住幾天？那樣的話，公子不妨多等幾日，等我以玉鼎教教主的身份，給你寫一封正式的信函，邀請公子來教中久住。如何？”
鶴辰砂再次妥協了。
不過看得出，這次點頭，是帶着點不情願的成分在裏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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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身的情況同左珂說明後，屋中再一次被長久的沉默氛圍籠罩。
好在，這是今天第二次經歷此事，蕭绮錢竟然開始覺得有些習慣了。
她小心翼翼地側過頭，觀察起左珂的表情。
那表情似曾相識，不久前才見過，不出意外的話，左長老應該正在心底組織着要說的話，她這時候不要打斷、安心等待就好。
好一會兒後，她終于等到了左珂開口。
“蕭蕭，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自己中毒了的？玉鼎教降等，直到今日的種種，是不是都因此而起？”
雖是詢問，但左珂的語氣卻極為肯定，像是長久以來的疑惑終于順利解開。
一直以來，左珂有一件事怎麽也沒能想通。
蕭蕭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她始終對此心存疑慮，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麽她暫時不得而知的重要之事。所以，她對于這孩子的一舉一動都會格外關注。
現在疑惑終于被解開，可她卻覺得不是滋味。
蕭绮錢點點頭，以證實左珂的猜測。
這和實際情況多少有些區別，不過也差不了太多。她來到這裏的原因暫時未知，但确實是因為來了以後發現壽命只剩不到一年，才決定用這種方式對玉鼎教進行改造的。
左珂張了好幾次嘴，最後問出一句：“真的沒有任何解毒之法？”
蕭绮錢又是一陣點頭：“真的沒有。事實上，我連所中之毒的具體名字都不知道，更無從解起了。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只有一件——我中毒了。”
眼看着左珂的眉眼都耷拉了下去，她趕忙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左長老，真不必為我難過，這不是還有一段日子嗎？我都健健康康活到快二十五歲了，怎麽說也不算虧。你放心，死之前我一定會把教中的事情明明白白給你安排好了，只是之後就需要您多費心了。”
作為修道之人，左珂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便是萬衆矚目的天才修士，也可能因為一道在他人眼中算不得什麽的雷劫而意外隕落。
只不過，蕭绮錢畢竟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
這個噩耗倒是沒怎麽影響到她工作的積極性。之後的幾天，她仍然是玉鼎教中幾個孩子一見就會雙腿發軟的“可怕存在”。
她對蕭绮錢的态度則明顯又軟和了幾分，只要是蕭绮錢提出想做的事兒，她基本都會支持，包括請一位“朋友”到玉鼎教中久住。
從蕭绮錢同鶴辰砂之間略顯親密的相處方式來看，左珂已大概能夠判斷出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原本，作為教中蕭绮錢僅剩的長輩，她是想在這種事情上更鄭重些的，畢竟此事關系到這孩子的幸福與其修煉之路的順遂。
然想想蕭绮錢的“終身”也不剩多久了，她最終做出妥協，在孩子為鶴辰砂說過幾句好話後，就将此事輕輕揭過了。
蕭绮錢是在鶴辰砂出發往玉鼎教後，才想起來一件事——
他并沒有把域外之地的其他孩子帶到這邊來，作為域主的他又離開了那地方，也不知道那幾個孩子是怎麽安排的？
面對她的疑惑，鶴辰砂當場掏出了傳音玉簡，粟楓的聲音立時就從裏面沖了出來：“蕭姐姐！你們倆不用管我們的！如果有出去的需要，我們會直接聯系域主讓他回來，不會耽誤的！”
她聲音中的興奮感實在太濃烈，蕭绮錢看向鶴辰砂，忍不住問道：“小楓對你的終身大事很擔心？”
“是這樣。”鶴辰砂笑了笑，笑容顯露出幾分無奈：“小楓總覺得，我這輩子将孤獨終老，自然會多為我操心一些。要是當日我沒有開口的話，只怕她就要替我全部說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