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錯在我
第29章 、錯在我
趙舒權整個懵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曹瑞。少年眼中含淚,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羞憤不甘,一側的嘴唇已經被他自己咬得泛白。
他懵了半天也想不出, 到底是怎麽讓曹瑞産生了如此離譜的誤會。曹瑞的眼神讓他感覺像是被鋒利的刀子狠狠劃在心尖,傷口不大,卻尖銳得疼。
那個眼神,像極了前世他們決裂的那一刻。他是為了他的江山穩固,他卻覺得他是為了一己私欲。
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鈍痛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趙舒權深吸幾口氣, 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跟前世不一樣。現在他們之間沒有什麽深刻複雜的政治利益, 關鍵是要搞清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他盡量平靜地解釋,嗓音卻是控制不住的沙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你怎麽會這樣誤會我。到底是誰跟你說了什麽?”
曹瑞垂下視線。趙舒權能看到他的胸口在快速起伏, 忍不住還是心疼:“你先別生氣,這樣對身體不好。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你告訴我, 好不好?”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了幾分鐘,曹瑞似乎平靜了些, 悶聲回答:“沒有人跟我說什麽。我……我覺得這樣,不好。”
趙舒權感到十分煩悶。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可眼前的人還是在跟他捉迷藏。
難道他是在保護什麽人?他揣測着,看着少年低垂着頭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樣,內心憋屈得難受。曹瑞寧可保護不知跟他說了什麽的外人,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此情此景, 不是恰與前世一模一樣?
不行。他不能允許同樣的事再度發生。
他撂了狠話:“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我可以去查。但我不保證不會冤枉人。這件事關乎我的名譽, 我一定要查清楚。”
“名譽……”曹瑞看了他一眼, 似乎被這個詞觸動。
“我明明想做秉公無私的伯樂,卻被人說成心思龌龊。你這樣誤會我, 跟網上那些說我們有暧昧關系的人有什麽區別?”趙舒權嘆了一聲,“你覺得真的非要鬧成這樣嗎?有什麽誤會,為什麽不能當面說清楚?”
曹瑞明顯被觸動了。趙舒權知道自己找對了突破口。果然,少年沉默片刻,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想說,您給我的待遇是不是太好了些?”
“待遇?什麽待遇?”趙舒權的大腦飛速運轉,“你是說宿舍麽?”
“我聽說也有人跟我一樣,是從外地過來,由公司提供宿舍。可他們都是幾個人住在一套公寓裏,房子遠沒有我住的那麽大,也沒有照顧他們飲食起居的管家。所以我想,那也許其實是你的房子,不是公司租來的?”
趙舒權沉默。曹瑞看似平靜了下來,那雙清澈的眼睛卻更加堅定有力,猶如黑曜石一般凝視着趙舒權。他覺得自己無法在這樣的眼神下編織謊言。
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你猜對了,那确實是我的房子。我給你的待遇可能比提供給其他新人的要好一點。但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沒有記憶,還不習慣現在的生活。你也沒有身份證,沒有辦法獨立租房子。我既然簽下你,就有義務照顧你。”
曹瑞低下頭,肉眼可見地有些沮喪。趙舒權心裏很慌。他很擔心曹瑞順勢提出搬出自己的公寓。他想留住他,讓他繼續住在安全系數高、生活條件優渥的公寓裏,可他知道自己給出的理由并不充分。
片刻之後,曹瑞問他:“真的是因為……我沒有記憶、也沒有身份,無法獨立生活?”
趙舒權趕緊反問:“還能有什麽?”
曹瑞沒有回答。兩個人四目相對,趙舒權從曹瑞的目光中看出了審視的意味。
曹瑞在觀察自己、判斷自己是否值得信賴,猶如一只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在觀察示好的陌生人。因而他愈發表現得坦蕩,讓自己經得起對方的審視。
天知道他心裏有多心虛。把人留在身邊,即便對方完全不記得自己,他還是能從朝夕相處中暗暗地感到滿足和慰藉。可如果人走了,就連這點慰藉都沒有了。
他揣着滿心的愛意,就像偷偷藏着一個滿溢而出的水罐,小心翼翼地不敢灑出分毫。
曹瑞的嘴唇抿了一下,趙舒權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喉嚨口。然而敲門聲在這時打破了屋內的氣氛,是制片。
曹瑞的反應比趙舒權還快,迅速收斂了情緒,主動提議:“我先出去可以嗎,趙總?”
一句“趙總”讓趙舒權心裏很不舒服,當着制片的面也不好在這種小事上挑刺,沉着臉點了點頭。
曹瑞立刻轉身離開,動作迅捷得像是不願在房間裏多待一秒,倒是沒忘禮數,對制片颔首為禮。
趙舒權心裏的刺痛愈發強烈了幾分。想起躲在網線另一端的狗仔方冬冬和他背後隐藏的黑手,他暗中緊了緊拳頭,轉而問制片有什麽事。
制片知道老板心情不好,盡量言簡意赅地彙報。賀珣的經紀人主動打來電話,表明賀珣本人的态度是仍然願意出演,并且不介意等待,只是委婉詢問檔期是否受到進一步影響。
趙舒權“嗯”了一聲:“挺好。既然願意患難與共,以後我們跟賀影帝應該會有更多合作。等這件事的風波過去,你跟黃浩那邊說,片酬再加一成,當做誤工費。”
制片額頭見汗:“趙總,賀珣片酬本來就不低,再加一成,會不會成本太高了?”
“沒事,這片子賺不賺錢都無所謂,關鍵是要拍好、拍得讓我滿意。”
趙舒權并不打算向任何人解釋自己對《昙華戀》這個故事的執念。好在制片多少也了解他說一不二的秉性,順勢轉了話題:“楊導那邊,收到我們聯系之後才得知……呃,您的那件事。他詳細問了之後,說會再給您打電話。”
趙舒權略一思忖,看了看制片。《昙華戀》是他親自把關的項目,他自己相當于是總制片,眼前這個制片只是他的指令執行人,因而他沒有找業內知名的制片人。楊放導演應該是看不上制片的咖位,不願與他多談。
他交代了一些工作,讓制片離開辦公室,內心忽然感到一種無端的煩躁。他想楊放導演如果實在不願合作,他不想再妥協了。總能找到人接手導筒。實在不行,他也不是不能自己上。
他只怕自己留不住曹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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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楓在總裁辦公室外的等候區等待時,聽到屋內隐約傳出說話聲。趙舒權的辦公室隔音效果很好,能聽出有人在裏面說話,實際上已經是接近于争吵的音量了。
作為經紀人,馮楓也感到很頭疼。緋聞不可怕,這種程度的偷拍也不致命。要命的是,老板本人明顯摻雜了私人情緒,她擔心他很難做出理性的判斷。
更要命的是,老板好像是在暗戀。
制片進了辦公室沒兩分鐘,換了曹瑞從裏面走出來,長發掩映下的面容比平時更顯蒼白,神情落寞卻在強撐堅強。馮楓忍不住揣測這兩人到底在裏面談了些什麽,為什麽曹瑞的狀态看起來比早上更糟了。
少年沒精打采地向她打招呼:“馮姐,你是在等我麽?小姜和崔老師呢?”
“我讓姜小芬去幫忙給大家訂午飯。今天肯定要全天加班了。”馮楓看了眼手表,“崔文翰剛才還在。不過他不在正好。我剛好有件事想跟你确認一下。”
曹瑞點了點頭,馮楓把他帶到一旁的小會議室,關上了房門。
“你跟我說實話,曹瑞,你跟趙總到底有沒有什麽……工作之外的關系?”
馮楓的直截了當讓曹瑞明顯感到窘迫。少年露出一絲厭惡的神情,飛快而堅定地否認了:“沒有。什麽都沒有。照片中拍到的那天,是我喝醉了。趙總他只是照顧我。”
馮楓抱着胳膊點頭:“沒有就好。我向你确認這個,只是想确保不會再有什麽猛料給我放出來。你要知道,你還沒有正式出道,也沒有官宣作品。在這個時候如果曝出負面新聞,處理不好可能會直接影響你的演藝生涯。很可能,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曹瑞愧疚地垂下了頭:“我知道,這件事責任在我,錯的是我。我不該喝酒,也不該單獨跟趙總一起出去吃飯。我沒想到會被人拍到。但那天堅持要喝酒的人,是我自己。”
少年猛然彎腰行禮:“給所有人都添麻煩了,我真的非常過意不去。此事理應由我一力承擔。若能挽回趙總和公司的名譽,我甘願放棄這次《昙華戀》的角色。”
馮楓沉默片刻,吞下心頭的震驚,嘆了一口氣:“就算你願意,我看趙總也不願意。而且你認真想一想,你真的願意放棄嗎?你進入公司以來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為了争取到這個角色麽?”
“曹瑞,你喜歡《昙華戀》的劇本。你想要謝清允這個角色。”馮楓的聲音很平靜,“我看得出來。”
曹瑞直起身,略帶茫然地看着馮楓。馮楓笑了下:“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不用急着做出決定。網上那些言論也沒必要理會,不如想想今晚回家吃什麽。”
像是被馮楓的玩笑話提醒了什麽,曹瑞忽然露出積極的神色,問道:“馮姐,如果我沒有身份證,就不能自己去租房子嗎?”
“原則上是這樣的,但可以找人幫你租啊。”馮楓随口回答。
曹瑞神色一亮。馮楓剛想問他為什麽問這個,姜小芬慌張地推開了會議室的門:“曹老師、馮姐,聽說崔老師跟幾個練習生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