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幸運
056 幸運
十月中旬，秦述和馮子俊踏上了物理競賽決賽的旅程。
臨行前，皓月大發慈悲地把自己珍藏的逢考必過符拿出來給兩位男同學摸了一下。
馮子俊惋惜不已：“我還以為學委你會直接借給我們呢，沒想到只給摸一下。”
李琪琪“啧”了一聲：“你們有兩個人，皓月可是只有一張符！你就知足吧，我都沒有摸過呢。”
皓月推了推眼鏡，很是老氣橫秋地叮囑他們：“不要緊張，盡力就好。回來還有期中考期末考模拟考高考……這就是一場特殊一點的考試。”
頓了頓，她又解釋：“我不是說你們一定拿不到保送名額，我的意思是你們不是只有這一條路走，不用太在意這一次的成敗。”
馮子俊看她幹幹巴巴很不熟練地安慰人的樣子，反過來安撫她：“懂的懂的，但我們兩個一個殘一個廢，本來就沒奢望保送資格，目前心态很好。”
一旁的真的手殘了的秦述繃不住笑了一下。
周圍人見他們兩個狀态都不錯的樣子，齊齊放下心來。
其實和馮子俊這個最開始就只沖着二等獎努力的人，他們反而更為擔心秦述這個本來更有可能拿到保送資格的——突然遭遇這種影響考試的事，很多人很容易會一蹶不振。
好在他沒有，這幾天還頗有種神采飛揚的感覺。
對此，知道內情的吳嘉木酸溜溜地表示：“可能是因為醜媳婦終于見公婆了。”
李琪琪睨了他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對于受傷這件事，秦述和夏昭不願多說，知道大部分內情的吳嘉木和知道部分情況的老師自然也沒提起。直到前兩天國際部那邊傳來了一些風言風語，同學們才知道和以前那個找事的蔣浩有關。
李琪琪找吳嘉木求證時，吳嘉木只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辭地說：“有那麽一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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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關系還是在秦述那個神經病大伯那邊——不過要保護受害人隐私，他不會向外透露的。
因為吳嘉木牽涉其中，附近又是吳濤的轄區，所以這個案子是吳濤親手操辦的，進展非同一般的快。
于是秦述對于這個以前不是那麽喜歡的同學也報以了十二萬分的寬容，具體表現在忽視他時不時冒出的一些賤嗖嗖的話。
他覺得昭昭說的很對，吳嘉木雖然有時候會犯蠢，但底色還是好的。
出教室時，秦述回頭看了一眼一牆之隔的二班。
上個月月考後換了位置，透過二班的窗戶已經看不到夏昭的身影，不過秦述并不失落。
昨晚夏昭就和他打過語音電話，說了許多關心的話。
今天還有老師同學們的祝福。
他參加競賽，本就是因為過往的陰影籠罩在頭頂，想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如今陰影已經散去，這場考試只是去給努力了幾個月的自己一個交代。
所以有什麽好緊張的呢？
目光掃過教室，還有很多同學在目送，秦述含着笑對他們點頭道別。
吳嘉木大為震撼：“夏昭又不在，他沖誰開屏呢？他不是走高貴冷豔風嗎，我才是那個陽光開朗大男孩。”
隔着一條走廊的李琪琪：“……老師來了，你快閉嘴吧。”
坐在二班教室裏的夏昭知道秦述今天就要離開學校，不過并沒有分心。
下下周就要期中考了，她得保持住成績回到一班，那時候再見秦述也不晚。
為了不影響自己也不影響秦述，夏昭只在競賽完的當天晚上給秦述發了一條“好好休息”的消息。成績要在賽後兩天才出，他們也得等到出完成績再回來。
夏昭以為出競賽成績的當天李青山會在一班宣布一聲，可是并沒有。
“老班還是一直笑眯眯的樣子，從他臉上一點消息都看不出來。”李琪琪嘆氣，“大家都怕沒有什麽好結果，也沒敢去問。”
于是夏昭也打消了晚上問秦述競賽成績的想法，轉而開始想怎麽安慰秦述。
雖說他走之前表示已經不是很在意這次競賽的結果了，可幾個月的努力付諸東流還是會難受的吧。
隔天，李青山把安排在最後一節課的班會往前提了一節。
因為最後兩節沒有課，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所以一班的同學們沒有太在意。
班會開到一半，窗邊的同學突然傳來竊竊私語。李青山定睛一看，果然是競賽帶隊的物理組長王老師和他們班的兩個學生回來了。
于是他話頭一轉：“我知道同學們都比較關心前去參加物理競賽的兩個同學的成績，其實兩天前我就知道了結果，不過還是想等他們回來親自為你們揭開謎底。”
這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在枯燥的學習生活裏帶來一些意料之外的驚喜。
他話音剛落，走廊裏按捺不住的王老師就推開門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反客為主：“同學們，讓我們歡迎秦述和馮子俊兩位同學凱旋！”
這話音一聽就是有了好結果，一班的同學們轉憂為喜，齊刷刷地鼓起掌來，夾雜着幾聲“歡迎回來”的喊聲。
隔壁二班，正在奮筆疾書的夏昭頓住了筆。
發生了什麽事？
是秦述回來了嗎？
是他取得了好成績嗎？
她的一顆心躁動起來，思緒飛往了隔壁。
二班的後門為了通風半開着，她豎起耳朵想從外面傳來的雜音裏捕捉到只言片語，卻見門口的同學嫌吵把門關上了。
夏昭：“……”
她咬了咬牙，化悲憤為學習動力。
如果這時候她還待在一班，哪裏會這麽抓心撓肝！
一班講臺上，王老師把兩個學生拽上了臺：“來！和同學們分享一下你們的好消息！”
馮子俊看了一眼秦述，示意他先說。
秦述向後站了站，脊背幾乎要貼上黑板，似乎這樣就可以和坐在背後教室裏的那個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競賽第67名，一等獎。”
不知道是誰先喃喃說了一句：“我草。”
一等獎！是一等獎！
雖然沒有進前五十名，進不了國家集訓隊，拿不到保送資格——可秦述是在左手受傷可能影響實驗成績的情況下拿到的一等獎！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馮子俊也傻樂着開了口：“我是二等獎最後一名！只差0.5分就走不了強基計劃了！”
底下又是一聲怪叫：“我的老天爺。”
秦述過分優秀的實力固然讓他們羨慕，可馮子俊這條錦鯉的運氣卻是讓他們嫉妒——瞧瞧他說自己是二等獎最後一名的那個嘚瑟模樣！
班裏靜默了幾秒，而後歡呼起來。
“壯哉我大一班！！！”
“嗚嗚嗚嗚嗚嗚我真的要哭了，我以為他們兩個都沒得獎，沒想到都得了……”
“你們記不記得班長和秦哥都是那個什麽二中出來的？難道他們初中風水好？”
“我一會兒一定要摸摸班長，他這是個什麽運氣啊！！”
這話一出，大家齊齊盯住了已經下了講臺走向自己座位的馮子俊，而後向他伸出了罪惡的手。
他身後的秦述看着幾只同樣向他伸出來的手，神色如常地擡了擡自己的左臂——我可是個傷患，你們還有良心就別摸。
于是那幾個男同學的手轉了個方向，沖着馮子俊的後背和屁股去了。
李琪琪則是另辟蹊徑去找皓月：“他們走之前都摸了皓月的逢考必過，說不準是我們皓月的符紙起了作用！”
不好意思去摸馮子俊的女孩子們把目光投向皓月。
皓月想起自己那張都磨了邊的逢考必過符，臉上閃過掙紮之色：“現在摸了頂多是期中考考得好……高考前我再給你們摸。”
講臺上的王老師看着臺下亂象一片，重重咳了幾聲吸引回大家的目光：“當然這次比賽也絕不是一帆風順！在查分的當天，居然有個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因為秦述同學手臂受傷而質疑他的成績！”
同學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當然，經過複核，秦述同學的成績沒有任何問題！”王老師唾沫橫飛，“老師替秦述同學委屈啊！當場就抹起了眼淚，我們本來好好一個能進集訓隊的苗子，賽前受傷已經夠不幸了，還要被潑髒水……”
王老師說着說着，又哽咽起來。
他一直帶一中的競賽，一中已經好多年沒出能進集訓隊的學生了！
這次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還天上掉餡餅一樣是個轉校生，可這餡餅最終還是沒吃進肚子裏！
一旁的李青山擦完了臉上的唾沫，又淡定地去給這個多愁善感的老同事擦眼淚，還不忘安撫臺下義憤填膺的同學們。
“成績的公示、質疑和複核一直都是任意一場大型考試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也是教育公平的一種體現。”
不過确實是因為出了這件事，他才沒有第一時間公布成績，直接等到今天秦述他們回來親口說，還把班會提前了一節趕他們回來的時間。
李青山笑眯眯的，“當然，事後主辦方給我們秦述同學安排了一段采訪作為補償，采訪出來後我也會給大家放一下。”
“采訪不是應該的嗎。”李琪琪撇了撇嘴，“一個受着傷還能取得不錯成績的學生，怎麽看都很有采訪價值吧。”
而且長得還好看，多麽适合宣傳的正面典型。
下課鈴聲響起，李琪琪直接嘀咕出聲：“這事被夏昭知道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心疼呢。”
說着，她扭頭一看。
秦述果然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這半節課實在煎熬，下課鈴剛一響，夏昭就快步走出了教室。
剛一出門，她就和一班門口的秦述對上了目光，随即又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向另一邊的儲藏室走。
秦述自然而然地跟在後面。
儲藏室裏有一兩個拿書的同學，不過還是比走廊裏的人少上太多。夏昭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忙聲問：“怎麽樣怎麽樣？！”
秦述很是可憐地看向她：“你一直沒有發消息問我，我以為你不關心我了。”
夏昭有點急了，抱起手臂瞪他：“虧我還一直在想等你回來怎麽安慰你！”
秦述便也不再賣關子，把成績和比賽期間發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
夏昭的心在幾分鐘內大起大落，倚在牆上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最後是個好結果。”
她克制不住臉上的笑意，目光卻又在看到秦述的手臂時黯淡下去。
“要是沒受傷，”夏昭喃喃道，“說不準現在已經……”
秦述打斷她的話：“我覺得現在就很好。”
他的瞳色濃黑得像漆黑的夜，可此時卻有星芒閃爍。
“既給高考增添了一重保障，又能和你一起度過高三。”他說，“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
他這樣豁達，于是夏昭心裏那絲傷懷也煙消雲散了。
只是秦述那句“給高考增添保障”仍舊讓她嘴角抽了抽，裝模作樣哼哼唧唧的抱怨：“我才是那個最需要保障的人吧。”
秦述可是有沒有競賽保障都能上清北的苗子，可她還差着呢。
秦述斂了臉上的笑意，對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又有同學進來拿書了，看到他們兩個在動作都快了不少，出去時将門“哐當”一聲重重關上，震得夏昭的心都顫了顫。
她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角，掌心有些發燙，低聲問：“……這是做什麽？”
“剛剛在班裏，大家都想從我和馮子俊身上吸點考試運氣。”秦述再次把手向前伸了伸，“不過被我躲開了。”
一中的學生們有個奇怪的傳統，總愛在考某科前去那科學得好的同學身上亂摸一氣，美其名曰“借點運氣”。
各科都學得好的學霸更是少不了被揩油，只有皓月和秦述這種頗為生人勿近的能僥幸在同學們的魔爪下存活至今。
不好意思摸同學的就去摸校園裏的孔子像，直把一座銅像摸得油光水滑閃閃發光。
夏昭低頭看着秦述伸出的那只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
他躲開同學們，是為了只和她分享這份幸運。
夏昭緩緩擡起手放進他的掌心，而後擡眸對上他專注的雙眼。
“昭昭。”秦述輕聲說，“快點回到一班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