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圓夢
042 圓夢
“——我也沒說什麽啊。”吳嘉木手裏的奶茶杯捏到有些變形，“她這麽說，就不怕傷了我這個朋友的心嗎？”
反正聽完那句話，他直接氣到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琪琪咬着吸管，托腮看着對面一中大門口進進出出的學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已經收拾完教室卻還是不能回家。
還要坐在奶茶店裏充當一個沒認識到自身錯誤的人的感情導師。
她嘆了一口氣，拿出了促膝長談的架勢：“你是喜歡昭昭的，沒錯吧？”
吳嘉木一直沒怎麽遮掩過這件事，這時候回答地坦坦蕩蕩：“對。”
李琪琪捏着習慣攪了攪杯底的小料：“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啊？”
“……從剛開學時，她因為蔣浩那種人渣嘴賤動手就有點喜歡。”吳嘉木越說越氣，“結果她一直意識不到，還因為我說了幾句就那種反應。”
“你就沒想過為什麽昭昭意識不到你喜歡她嗎？”李琪琪伸出手，手掌朝外，止住了他還沒出口的話，“別說因為昭昭是個直女，她還沒直到那個份上。”
什麽叫做沒直到那個份上？意思是她也是會意識到別人的喜歡或喜歡上別人嗎？
吳嘉木又想起在儲藏室和秦述相處時的夏昭，會臉紅的、說話很軟和的夏昭。他心頭發堵：“你的意思是，她有了……有了喜歡的人，才會對我說不喜歡嗎？”
李琪琪對他的邏輯表示費解：“她又不是這個學期才不喜歡你的，是從來就沒喜歡過……哦，還一直不知道你喜歡她。”
這話對現在的吳嘉木來說簡直像是萬箭穿心：“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見他一副實在不能再被刺激的模樣，李琪琪整理了一下語言才開口：“你既然一開始就對昭昭有好感，說明是喜歡她表現出的那些仗義、說幹就幹的性格的，那為什麽又總是出言貶低她這些特質呢？”
吳嘉木覺得自己簡直比窦娥還冤：“我什麽時候貶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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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李琪琪掰着手指數，“就說我聽到過的啊，暴力、暴躁、不溫柔、不像個女孩子……這些你是不是都說過？”
吳嘉木百口莫辯地解釋：“可我只是開玩笑啊！我又沒有惡意！”
“要是你有惡意，昭昭早就不和你當朋友了。”李琪琪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但是即便沒有惡意，也不會有人喜歡別人一直這麽說自己吧？”
吳嘉木已經近乎嗫嚅了：“但是……”
但是什麽呢？
他好像給自己找不出借口了。
“你想想，你們哪次吵嘴不是因為你先出言不遜呢？”李琪琪喝了口奶茶緩解口中的幹澀，“一直這樣，她很難會覺得你喜歡她吧。”
現在連小學生都知道不能拽喜歡的女孩子的頭發，這家夥卻還把這種不讨人喜歡的玩笑話當親近。
吳嘉木枯坐在桌邊，片刻後才自嘲：“所以歸根到底是我嘴賤。”
他是很陽光的相貌，平日裏有有些賤兮兮的，很少這麽頹廢又喪氣。李琪琪難得生起一點憐憫之心：“不一定是因為你嘴賤她才不喜歡你啊，可能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喜歡你這個類型的。”
吳嘉木：“……”
他有點麻木：“能別說了嗎？”
李琪琪對他比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手勢，示意自己不說了。
可吳嘉木又忍不住問：“她不喜歡我這樣的，那是不是喜歡秦述那樣的？秦述又有哪裏比我好？”
等了半晌等不到回答，吳嘉木郁悶地看向李琪琪，見她攤開手，用眼神示意是他讓她閉嘴的。
吳嘉木：“……你說吧。”
明明是讓她來安慰自己的，可她卻表現得這麽氣人。
“其實我也沒感覺到秦述好到哪裏去。”李琪琪用自己看待紙片人的挑剔眼光審判身邊的男同學，“可昭昭好像确實挺喜歡他的。”
吳嘉木回憶起秦述那張可恨的臉，感覺牙根有點癢：“行，兩情相悅，我祝福他們。”
祝福被他咬牙切齒說得像詛咒，李琪琪嘴角抽了抽：“也沒到兩情相悅那種地步吧，頂多算互相有點好感，而且……”
而且她總覺得秦述和褚秋思之間也怪怪的，但昭昭卻不覺得。
吳嘉木支楞起了耳朵：“而且什麽？”
“而且有點好感又不一定會戀愛。”李琪琪到底沒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說不定什麽時候一下頭，好感就蕩然無存了……你改正一下自身錯誤，沒準還有機會。”
吳嘉木深以為然。
于是第二天夏昭刷着微博看各省作文題時，意外收到了吳嘉木格外誠懇的道歉消息。
她被突然彈出來的“對不起”吓了一跳，猶豫了一下才點進對話框。
一中少女的夢：對不起，昭昭。
夏昭對着那三個字發怔的功夫，對面又噼裏啪啦發過來一串字：我以前确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那麽多惹人讨厭的話，以後不會了。
一中少女的夢：所以，你能不能別讨厭我？
他這麽正式又小心翼翼讓夏昭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又很欣慰。夏昭抱着手機在床上滾了一圈，回複他：朋友間哪裏會有讨厭。
手機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夏昭繼續打字：我平時可能也會有一些讓你不舒服的話和行為，你也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一起成為更好的人，這才叫朋友。
懸浮窗上又彈出一條消息，來自“高一37班駐1班小分隊”，是鮮少在群裏發言的皓月分享的推文。
＃各地高考語文題目新鮮出爐，新高考一卷難出新高度#
李琪琪：……
她瘋狂戳夏昭：快來看看這篇現代文到底在講什麽鬼東西！這比遺臭萬年的魚眼睛裏的光還要詭異！
吳嘉木已經把現代文作者的微博發了過來：作者本人都表示不知道怎麽答題。
作者本人都說不出，夏昭怎麽敢托大，偷偷摸摸點進了解語花的朋友圈打算看看她有沒有發解析。
解析沒看到，只看到一句感慨：今年的高考題不簡單啊。
這話仿佛成了一句判詞，道出了三門主科的命運。各個省份自命題的副科更不用提，他們省的出題難度一直在全國名列前茅。
高考完的那天下午，他們要會學校上晚自習。夏昭在路上和秦述開着并不好笑的玩笑：“你還說讓我看看今年的高考題緩解一下壓力，結果今年的高考題也不簡單。”
“不過按照以往的規律，今年偏難，明年就會稍微簡單一些。”秦述安慰她，“或許我們會走運些。”
不過也只是或許。夏昭心想，畢竟高考制度每年都會變，誰也不清楚自己會不會走運。
學校裏還有很多考生，外校的在向外走，本校的在找自己熟悉的人和老師交談。夏昭默不作聲地觀察着這群剛走過人生重要節點之一的人的表情，發現沒有多少人表現得很輕松。
在路過垃圾桶時，夏昭看到一個短發女生把手裏厚厚一沓資料扔了進去，有點悵然地對身邊紮馬尾的女生笑了笑：“我們解脫了。”
馬尾女生艱難地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回以一笑，可那弧度最終還是下壓下去：“我……我最後一個大題都沒寫完。”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竟不在乎身邊來往的人群，蹲下去放聲大哭起來。
夏昭有些膽戰心驚。
她轉頭去看校園一角的高三教學樓，孤零零一棟，和操場、體育館等地方離得格外遠，高三的課間操甚至都不用到操場，只圍着教學樓跑圈。
那棟樓四四方方，遠遠比不上高一高二的教學樓有設計感，花草樹木也極少，活像一座監獄，卻有一個“圓夢樓”的名字。
可從裏面走出來的人，有幾個能真正圓夢呢？
夏昭又想起趙臨帶着笑意和期許的、等着她和秦述一起考清華的話，那是她未來一年想圓的夢。
她想和秦述考同一所大學。
可她能做到嗎？
江城一年也就出六七個清北的苗子，她可能成為其中之一嗎？
夏昭倏地對未來生出萬分膽怯，到教室看到的月考成績更如當頭一棒。名次不算很難看，但分數卻實打實地下降了數十分。
她又去看秦述的成績，班級第二，年紀第三，年級第一又變回了皓月。
秦述的成績也下降了。
夏昭忽然有些惴惴不安起來，不只是針對未來，還針對馬上要進行的再一次排座——他們這次成績都下降了一點，老班還會繼續安排他們當同桌嗎？
她的擔憂顯然不無道理，教室裏的人差不多來齊後李青山也拿着新排的座次表走了進來：“這次咱們座次變化挺大的啊，大家看看。”
夏昭心裏突了一下。座次表還沒傳到她這裏，她聽到前排已經看到的同學嘀咕：“這次都是同性搭同桌。”
“對。”李青山有點惋惜地接了一句，“高三一個年級前五的男生因為考試前和暗戀的人表白被拒，直接發揮失常了——學校這段時間可能會重點抓早戀，咱們先提前規避一下風險。”
他嘆了一口氣：“同學們啊，老師也明白你們是年少慕艾的年紀，但情情愛愛的咱們還是放到高考完再講吧。高考真的出不起一點岔子，十年寒窗因為這些事荒廢掉可太可惜了。”
秦述的唇角抿直了。座次表傳到了他們手裏，同桌果然變了——他和馮子俊同桌，昭昭和李琪琪同桌。
而且隔得很遠。
心裏悶得難受，他根本沒辦法表現出從容，臉色都趨近于冰冷了。夏昭也有些輕微的失落，一邊低頭收拾東西一邊安慰自己：“還好，至少同桌是熟悉的人。”
秦述從鼻腔裏擠出一個“嗯”字。
夏昭的自我安慰并沒有起到太大作用，至少李琪琪敏銳察覺到了她的低落：“怎麽？不歡迎我啊？”
“沒有。”夏昭打起精神，“只是想到你以前說我注定要和年級第一搭同桌……”
她看了一眼李琪琪，說得很認真：“所以下次的年級第一不會是你吧？”
李琪琪呆了呆，雙手合十舉到額前念念有詞：“老天保佑，如果期末考能讓我考年級第一……不，年紀前十，信女願意一個暑假不看小黃/文。”
夏昭有樣學樣：“老天保佑，如果能把我和年級第一搭同桌的命運轉換成讓我考年級第一的命運，信女願意茹素一年。”
李琪琪：“信女願意一輩子不談戀愛！”
夏昭：“信女願意捐一大筆香火錢。”
坐在她們身後的文藝委員一臉麻木地看着這兩人互相拜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自己埋頭苦學的學委同桌：“……你和她們真的不是一個畫風的啊。”
皓月的表情有種難言的微妙，把自己筆袋裏露出一角的“金榜題名”紅符往裏塞了塞。
文藝委員：“……”
她面對着自己這個沒掉出過年紀前三的同桌，竟有些可恥地心動：“是不是挺靈的？”
如果封建迷信真能保佑她高考超常發揮，那她願意上了大學再繼續當社會/主義接班人。
皓月語氣有些幹巴巴的：“可能有心理作用吧，我覺得有點用。”
至少她收到這個符後還沒真正考差過——當然最重要的是她一直沒在學習方面松懈過。
文藝委員更心動了：“哪裏求的呀？”
等暑假她也去求一個。
皓月搖搖頭：“不是很清楚，是高一收到的一份匿名禮物，只說被大師開過光。”
她不是會随意收來歷不明的禮物的人，可那段時間學習狀态實在差，這個禮物正好送到了心坎上，就留下了。
文藝委員悄悄摸出手機：“那我拍個照去網上問問……”
離她們較遠的教室另一角，馮子俊終于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哥，你別往那邊看了，我看到外面紀檢部的同學了。”
秦述低下頭：“有那麽明顯嗎？”
馮子俊：“……”
這話說的，敢情你還掩飾過了啊？
實在沒看出來。
學生們老老實實仔細問，李青山拿了幾支粉筆在後黑板上寫寫畫畫。下課時夏昭好奇轉頭，看到上面新鮮出爐的一行倒計時。
距離高考還有：361天。
屬于他們的奮鬥的一年，現在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