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紙條
021 紙條
夏昭想不通秦述怎麽這樣心硬如鐵——明明他看起來已經懂得了課外書的魅力所在。
而且即便課前沒有看書，她數學物理課該走神還是走神啊……
她理不直氣也不壯的和秦述說出了心中所想，第二天迎來了拿着一打資料的秦述令人費解的詢問。
“昭昭，”秦述問，“如果你大學沒有考上一個特別好的學校，那你會選擇繼續考研考進更好的學校嗎？”
他濃黑的眼睛透過鏡片看過來時，有種難言的冷苛，像一些科幻片裏斯文睿智又變态的博士。
夏昭并不知道這是秦述嚴格要求她時露出了這些年面對他人的真面孔，只當他和夏鳳延一個類型，平日裏溫溫和和一教人時就鐵面無私。
她在這種無言威懾面前一向乖巧，于是很認真地揣摩了一下如果自己高考失利的心路歷程：“我覺得八成會。”
秦述點點頭：“那好。”
他從手裏那疊打印出的資料裏抽出幾張放在夏昭面前，示意她：“這是近幾年大多數文科專業的考研數據，自己看。”
夏昭有些莫名，心想我都沒高考為什麽要看考研數據，不過還是依言看了下去。
這可怕的數據讓她有些頭暈眼花，顫抖着說：“我……我是不是選擇了一條沒有光明的路……我現在換一個感興趣的專業還來得及……”
秦述把剩下的資料也遞給了她，那是他推測的其他她可能感興趣的專業數據。
簡而言之，沒一個不卷的。
他平靜客觀地敘述：“如果不想幾年後經歷這些，就争取現在好好學，高考直接考最好的學校。”
夏昭成功地被激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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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數學課勤勤懇懇記筆記時，秦述在一邊聽課一邊寫作業。
她物理課艱難和困意鬥争時，秦述在一邊聽課一邊寫作業。
她晚自習開始寫作業時，秦述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作業，沉吟片刻後拿出了上午沒收的夏昭的課外書。
夏昭：“……？”
做同桌的這些天，她有過幾次劇烈的情緒波動。一次是因為發現秦述作業做得飛快、上課不做筆記也能記下所有知識後深感他不是人，一次是因為懷念起小學時他們成績不相上下困惑為什麽過了幾年人和人的差距就變得比人和豬的差距還大。
現在她有了第三次劇烈的、名為憤怒的情緒波動。
她恨恨盯了秦述的側臉一會兒，撕下一張便簽紙唰唰寫下了一行張牙舞爪的字。
“你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不一會兒便簽紙被傳了回來：“你也可以試着成為州官。”
夏昭将這句話自動翻譯為：你也可以考個年級第一，這樣課外書随你看。
憤怒全然轉化為了悲壯，她繼續寫：“你這是難為人！”
秦述回的很快，她并沒有理解錯他的話：“嚴師出高徒，我相信你可以的。”
夏昭抓住了反擊的由頭：“那身為老師應該以身作則，不然小心學生有樣學樣！”
這顯然是句強有力的回擊，夏昭餘光瞥見他合上書捏了捏眉心，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很快，秦述遞過來一張新的紙條。
“那把你的作文素材本給我。”
夏昭的素材本上不只有寫作素材，還有許多她讀書的摘抄和讀後感，以及一些有點矯情的随筆——這東西除了李琪琪皓月以及定期檢查學生積累內容的解語花之外沒人看過，她有些不情願。
“不給。”
這次傳回來的紙條顯然不是老師的口吻了，而是以同桌的角度。
“昭昭，你記不記得老班安排我們當同桌是要讓我們相互補習？”
又是一張：“我履行了我的責任，你是不是也該回報一下自己應盡的義務？”
夏昭隐約記得，給她補習是在做同桌前他就答應的事，不是什麽交換的補習條件。
可是他實在很盡心盡力，她現在修正的這張試卷錯題的旁邊都留着他講解的筆跡，她如果不回報一點什麽似乎也說不過去。
最後一張紙條遞了過來。
“聽話一點。”
夏昭腦海中浮現李青山笑眯眯對班裏學生說“都聽話點”的表情，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的素材本遞了過去。
“老師”的身份就是不太一樣，讓這麽溫和的秦述在她面前都變了一點。
她還能怎麽樣，順着咯。畢竟是她自己先喊的小秦老師，不帶反悔的。
那沓紙條被夏昭随手放在了桌洞邊上。
晚自習放學離開時，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帶起的風讓兩張紙條飄飄悠悠落到了地上，因此也不知曉第二天早讀開始前，打掃衛生的同學撿起這兩張紙條時心裏是什麽反應。
特意早來了十五分鐘打掃衛生的吳嘉木同學把紙條放在了馮子俊面前。
“這是不是秦述的筆跡？”
路過的體委瞥了一眼，讀出了紙條上的字：“我履行了我的責任，你是不是也該回報一下自己應盡的義務……這誰寫的，怎麽騷裏騷氣的？”
“騷氣？什麽東西？”
“啥責任義務的？讓我看看！”
班裏一部分耳朵尖的人“呼啦”一下圍了過來，李琪琪一臉興奮：“這話好适合那種先婚後愛強制履行夫妻義務的文……”
原本并沒覺得有啥不對的馮子俊頓時吐不出喉嚨裏的那個“是”字了。
李琪琪看到了吳嘉木手裏還捏着什麽，急得直拍他的肩膀：“那一張是什麽？快給大夥看看！”
吳嘉木癱着臉，把那張“聽話一點”擺在了剛才那張紙條的下面。
圍觀群衆們發出一陣陣古裏古怪的吼叫。
“我靠我靠我靠，這是什麽東西！”
“誰寫的？誰寫的？是不是咱們秦大學霸啊？”
“啊啊啊啊啊啊他這是寫給誰的！”
“我看看他周圍的女生都有誰……”
“男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剛進教室的夏昭好奇地擠進瘋狂的人群：“你們在看什麽？”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馮子俊桌上，疑惑道：“這兩張紙條怎麽在這兒？被風吹過來的？”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她。
夏昭被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後退一步，剛好撞到了李琪琪。
李琪琪一手抵住了她的背：“昭昭，這紙條是你的？”
夏昭：“嗯，怎麽了？”
一旁的吳嘉木接着問：“秦述給你寫的？”
八卦的目光暗潮湧動，只不過都沒投向人群外的秦述，而是定格在了夏昭身上。
夏昭有點茫然：“對啊，這紙條有什麽問題嗎？”
她這副模樣和同學們想要看到的“奸情被撞破”的場景簡直毫無關聯。馮子俊清了清嗓子，知道到了自己出馬的時候。
“是這樣的，”他一臉誠懇，“同學們有點好奇這上面的責任和義務是什麽，怕自己遺漏了什麽應該做的事情。”
夏昭更納悶了：“還能有什麽，不就是互幫互助相互補習的同桌義務嗎。”
她想起自己已經被秦述從頭翻到尾的素材本，不免有些心塞——裏面不少句子和她的空間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有些幼稚中二。
那些讀後感和随筆就更是了，天馬行空什麽都有，讓人看了總覺得是把自己的思想都讀了個遍。皓月她們看了還好說，但夏昭回想起自己在秦述面前的丢人經歷，總覺得被他看去有些不自在。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在他面前塑造的形象很英雄，她有點難以接受自己的人設崩塌。
夏昭帶着點郁悶說：“就是秦述找我借素材本我不太樂意，他讓我聽聽老班讓同桌互相幫助的話，畢竟他給我講了物理，我也該盡一下幫他補語文的義務。”
她實在很不理解這群人在搞什麽鬼，再次追問：“有什麽不對嗎？”
得了一個再正常不過解釋的同學們沉默地看向秦述。
真的是這樣嗎，他們有點不信。
秦述的臉已經木了，說不清是因為紙條被人看到丢臉還是被夏昭聽起來毫無破綻的結論震住。
他語氣平平地重複：“有什麽不對嗎。”
吳嘉木看了一眼真心困惑的夏昭，又看了一眼隐隐透露着絕望的秦述，隐約察覺出了這是一場毫無收獲的暧昧撩撥。
丢臉，實在是太丢臉了。
吳嘉木心中感慨，雖然自己也犯過這樣的錯誤，但至少沒像秦述一樣暴露在衆人眼皮之下，這樣一想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當同桌又有什麽用呢，又不會近水樓臺——畢竟他們要得的不是月亮，而是井底那塊最硬的石頭。
“沒什麽不對，一點不對也沒有。”馮子俊幹巴巴地說，“互幫互助一直是我們1班的優良傳統，哈哈。”
他對着周圍幾個男生狂使眼色。
快散了吧兄弟們，萬一秦哥惱羞成怒想動手我可救不了你們。
可惜大家只看出了馮子俊讓他們散開的意思，于是一個個學着他那聲“哈哈”離去了。
不知道該說什麽，就笑一笑吧。
所有人裏笑得最真心實意的應該是吳嘉木，他頂着自己露出八顆牙的标準微笑對秦述點了點頭，哼着歌繼續掃地去了。
李琪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終只把一切當成自己的腦補，有些遺憾地回到了位置。
夏昭針對這場鬧劇發表高見：“這個讓人困惑的世界。”
秦述：“……”
他冷靜地把買一個專門用來傳話的小本子的計劃列到了自己的待辦事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