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世事比酒烈
第54章 世事比酒烈
跌跌撞撞迷迷瞪瞪的梁夢,仿佛喝醉了酒。
世事可比酒烈多了。
“滋——滋——”
手機震動,梁夢實在想不出,這時候是誰會給她打電話。
方才在別墅,她已經battle完了自己所有的人際關系。
“姐,出來玩兒啊。燒烤蔔?”
是汪載舞。
他語調明快,聲音清澈見底,一聽就沒什麽煩惱。
是啊,龍泉已經是他們家的了。
汪載舞的繼承者清單裏,又多了濃墨重彩的一條——龍泉集團。
“載舞,我……”梁夢露出哭腔。
她用力吸住鼻子,蹲在路邊。
“怎麽了?”
一秒,汪載舞就聽出不對。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仿佛就是時時和梁夢有心電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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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在他心裏引起軒然大波。
這時候,一個“大波”走過來,遞給卡座上的汪載舞一杯酒。
汪載舞舉着電話,順手就給擋到一邊。
“你在哪裏?”
他壓低嗓音,鄭重地問。
“載舞,我剛從別墅出來。”梁夢的淚終于止不住地流出,“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現在在那別動!”
汪載舞甩起外套,拔腿就往夜店外走。
“不許動,不許挂電話,聽見沒。”
平日裏陽光朗朗的汪載舞,第一次展露霸道總裁的一面,他命令道。
十分鐘後。
別墅的下山坡道上。
蘭博基尼的油門轟鳴聲,由遠及近。
汪載舞發現了蹲在路邊,緊緊抱着自己膝蓋抽泣的梁夢。
雙閃,剎車,開車門,下車,汪載舞一氣呵成。
他跑至梁夢的身邊,不由分說地打橫抱起這位淚眼婆娑的姐姐,毫不猶豫地像塞一件貨物一樣,把她塞進了自己的副駕駛。
車門封閉。
汪載舞俯身給她插好安全帶,道:“說吧。怎麽了。”
梁夢仿佛身體和靈魂都被掏空,她抽抽嗒嗒:“我,我什麽都沒有了……”
汪載舞也急,拍了把方向盤:“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到底怎麽了?”
梁夢擡起淚眼,先質問汪載舞:“龍泉的事,你知道了嗎?”
汪載舞低頭泯然:“知道了。我爸買走了大部分的股份。”
梁夢一聽又哭了!
全世界都知道龍泉不是她的了,汪載舞又怎麽會不知道。
她到底在幹嘛,落魄者為什麽要詢問勝利者的感受。
“好了,我先找個地方,帶你平靜下。”
汪載舞踩了腳油門,領着梁夢先離開檀山這個傷心地。
他也不知道怎麽勸慰梁夢,他萬亨太子爺的立場本就有問題,加上他也實在無法理解梁夢這個将事業看得比命還重的三觀。
但該說還得說。
“姐,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有些話,我随口一說,你也随便一聽。”
汪載舞今天說話的樣子,完全脫離了玩世不恭的二世祖。
他嚴肅起來,冷峻的面容,有點像年輕時的江寒。
為什麽人人都有兩副面孔?
梁夢越來越迷離。
“我不是幫我們家說話,其實我爸把股份買走也不是壞事。你仍然有龍泉15%的股份。這一塊,不管你是學你姐抛出,還是繼續持有分紅,所得到的錢,都夠你幾輩子花不完了。”
梁夢明白汪載舞的意思:“你又來了。”
汪載舞只是想提醒她:她并不是一無所有,只要她願意,他們可以一起當個衣食富足心胸開闊的蠹蟲富二代。
“正好,借這次的機會,你就卸任龍泉CEO,把擔子甩出去。”
汪載舞漫不經心地繼續游移方向盤。
“別的我不敢說,但我爸挑職業經理人的眼光還是可以的。這一兩年,你抓緊時間套現。然後,做點投資,躺贏回報率,輕輕松松享受人生不好嗎?”
“不好。”
梁夢含淚想都沒想,就倔強地拒絕。
汪載舞覺得真是撞了鬼,這個破龍泉到底有什麽魔力,比花錢的快感還吸引梁夢。
“那你說,你非得吊死在龍泉這棵樹上幹嘛?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你這麽鬧,結局也不會改變!”
男人總是沒有耐心的,他們面對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有時比女人更急躁。
汪載舞的本意不是雪上加霜,但他确實對梁夢現在的煩惱無能為力。
梁夢坐在汪載舞的車裏,漸漸平靜下來。
她終于能理性淡然地将埋藏于心底的一段話說出來。
不僅是回答汪載舞,更像對龍泉做一個總結,給自己的過去做一個剖白。
“龍泉對于我,不僅僅是一家企業,而是一種連接。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對他們的記憶很模糊。我姐曾經和我說過,龍泉是我父母生前最重要的念想,甚至有時候都排在我之前。我堅持這份理想,就像延續了父母親的某種精神和堅持。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真的一點都感知不到,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又要往何處去?”
“我是個親情淡漠到幾乎未曾擁有的人。”梁夢說,“小時候我在龍泉的廠裏長大,那些面孔我都已經很熟悉很熟悉了。他們不僅是我父母的員工,也是我的街坊鄰居熟人。他們陪着我長大,我看着他們變老,他們就是我社會關系的集合。失去龍泉,我就失去了一切。載舞,我說得很亂,你能聽懂嗎?”
梁夢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抓住龍泉這根救命稻草,她就像浮萍一樣,随波逐流。
不知自己從何處來,更不知自己要往何處去。
她就像是一個被上天抛棄的棄子。
“龍泉也是我和姐姐的聯結。”梁夢托腮望向窗外,“載舞,你不明白。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如果沒有共同理想,那就只能靠共同的利益來維系。這次我姐抛售了龍泉的股份,我雖然沒有明着反對,但內心是非常傷心的。汪載舞你說,她的這個舉動,是不是要和我切割?”
關于姐姐的話題,梁夢不敢和江寒多說,但和汪載舞探讨卻沒有任何問題。
“切割啥啊?”汪載舞轉了個方向,不以為意道,“套現需要理由嗎?在這個世界上,套現和出軌是最不需要理由的,就是人性!”
人性二字,突然讓梁夢醒悟,汪載舞從來不是幼稚,他是通透。
提到“出軌”二字,梁夢忍不住,蹦豆子似的把方才在別墅的遭遇給說了
“滋啦——”
刺耳的剎車聲!
和滿臉驚詫側目的汪載舞。
“別看了。是真的。”
時間是解藥,現實面前,梁夢慢慢開始接受。
她給了汪載舞一個肯定又無奈的眼神。
“你說江寒和林青?”汪載舞的嘴巴張大到快要脫臼。
江寒這是妻妾成群啦?
“是啊。所以我想不通。”梁夢沮喪極了,“一夜之間,龍泉沒了。身邊的人也一團糟。”
汪載舞畢竟年輕,他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把自己代入了一下梁夢,那是要瘋的。
汪載舞把梁夢帶到一個市內溫泉,陪她做了汗蒸,又洗了澡,做spa,吃了東西。
梁夢不恨汪載舞。
她知道,汪賢成想收購龍泉,沒有人能左右得了。
“那你現在準備咋辦?”
出門,汪載舞晃悠着手裏的車鑰匙問梁夢。
他的言下之意,你現在能住哪兒?
“大家關系弄成這個樣子,要不你也別回去住了。”汪載舞提議,“我市中心有套大平層,平時也不過去住。要不你先去住兩天得了。”
梁夢思忖了一下,搖了搖頭。
她吸取教訓,總結經驗。
和梁醒江寒鬧掰,就從別墅搬出來;和林青分道揚镳,她又要從公寓搬出來;天大地大,何處為家?
就算此刻她接受了汪載舞的好意,選擇繼續逃避。
那接下來如果她和汪載舞發生龃龉嫌隙,那她又得搬家。
她和汪載舞目前的身份立場尴尬,發生嫌隙也是早晚的事。
更何況,汪賢成收購了龍泉,現在已經是梁夢的半個仇敵了。
她又怎麽能住到“仇敵”家裏去呢?
“算了,不必了。還是去公寓吧。”梁夢漫步下臺階,走向車子,“房子是盧舟的,也不是她林青的。之前我每天都有給她轉房租,住得理直氣壯。大不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把房租直接轉給盧舟。要是盧舟也轟我走,那我再搬。”
“也……行。”
汪載舞想了想,沒有繼續勉強。
他送梁夢回去,樓下想想不放心,于是停好車,陪着她上樓。
林媽對所有的事一無所知,此刻正在家裏收拾屋子,等梁夢和林青回來。
梁夢進門,撞上林媽。
她冷冷的,沒有打招呼,轉身就進了房間。
林媽望着跟進來的汪載舞還好奇:“喲!這誰啊?這麽帥的小夥子。梁夢,他怎麽跟你回來了?”
汪載舞看了林媽一眼,兀自換鞋,進屋。
林媽見梁夢突然不搭理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厚着臉皮,跟進了房間。
“小夢啊,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
說着,林媽擡手自然而然就摸索上梁夢的額頭。
不摸不知道,一摸她竟然發現,梁夢真的發燒了。
“你發燒了呀!”林媽唬了下。
梁夢想起今天林青的話。
“你以為我媽她真的對你好嗎?不過是因為我是你的手下,要掙你那份工資,我們才不得已逢場作戲,我媽陪着我對你溜須拍馬。就因為你是我老板。”
呵呵。
梁夢的心寒涼如冰。
她一手擋開林媽,冷冷潑了句:“不用你假惺惺。”
林媽被杵得一愣,旋即反駁:“我怎麽就成了假惺惺了?”
林媽一直是個直脾氣,這麽多年,但凡有人對她不禮貌,她都會立即怼回去。
不然她孤兒寡母,還不被人蹬鼻子上臉欺負死。
她雖然一直對梁夢有好感,也心疼這個女孩子。
但她突如其來的不禮貌,林媽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道兩句:“小夢,你發燒了,我關心你。怎麽還有錯了?”
“我不用你關心。”
梁夢翻身,逐客。
林媽氣鼓鼓地轉身出來,正撞上汪載舞。
她索性把氣都發洩在這個生小夥頭上。
“這麽晚了,你個男孩子,在這裏不方便!趕緊回去吧!”
“這又不是你家。”
汪載舞想起林青對梁夢的所作所為,又想到她竟然去攀附江寒,于是對眼前這個阿姨,也沒啥好感。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青今天做出這樣的事,焉知不是父母三觀不正沒家教的結果?
“你!!!”
林媽又氣又急,還被這句怼得說不出話來。
有理走遍天下。
汪載舞又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