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七顆杏仁
第七十七顆杏仁
熟悉的帶有濃烈侵略意味的吻将她口中殘留的絲絲甜味全部舐盡。
溫泠月急于找到喘息的機會,對他的粗暴有些不滿,找準機會狠狠咬上他的唇瓣。
反客為主,是她進入東宮将近半年來最深刻的領悟。
須臾,
他強勢的吻忽而輕下來,再與她剝離,視線複雜而熱烈,是獨屬于太子其人的愛意。
“孤接受。”
接受她的全部說辭并相信,接受她從不掩飾向來直白的喜歡。
只是,他難免懷疑自己。
那樣一個自己,真的懂得如何去愛人嗎?
“我的糕……被你弄掉了。”溫泠月不滿地指了指地上碎掉的梅花糕,撅着嘴難過道。
這種梅花糕她第一次吃到,以後可以叫小廚房多做些,新的嘗試是成功的本來就是一件讓人極為開心之事。
“這是什麽?”他頭一次看着這些長相差不多的小小糕餅來了興趣。
“梅花糕。”
那只盛着梅花糕的玉瓷碟子裏此時只剩下小小一塊,最後一塊兒了。
溫泠月愈發膽大,無視傅沉硯熾熱的視線,坦然的捏起那塊梅花糕本欲往嘴裏送,卻忽然泛起一個壞心思。
她故意掐着糕點,放在他面前晃晃:“怎麽樣,香不香?”
見了他的反應後,溫泠月十分滿意,而後甜甜一笑。
櫻唇被吻得紅潤可愛,剛調出的櫻桃蜜糖一般,頑劣地将那塊糕點送入口中,借着只剩下最後一塊的由頭在他面前好生炫耀。
“我跟你講哦,這可是東宮新來小廚娘最拿手的梅花糕,在京中都是少有的,我纏了她好久才學着做出來,今兒可就剩這一塊了。”
她歡喜地咬了一小口:“想吃嗎?不給你。”
傅沉硯黝黑的瞳孔默默看着她,笑意朦胧到甚至不知他是否在笑。
除夕夜的一切都比往常和諧,似乎她壯着膽子第一回與他調笑的場景也是除夕難得的一場夢。
而溫泠月歡喜地吃着糕,得了蜜糖的孩子一樣。
似乎在太子面前勝了一籌極是開心。
“可甜了。”
當她吃某種食物時,注意力便全部會放在手裏那點吃食上,專心致志地品食着每一口。
興許是張狂的報應,還是太子的怨念使然,她忽地被噎了一下,她叼着那塊糕手上忙不疊地找水喝。
手忙腳亂時,她忽覺面前一暗。
男人的臉迅速湊近,從她嘴上咬掉半塊懸在空中的糕點。
咬斷處的殘渣順着她的唇滑落,尋找茶水的動作也不由得停頓下來,怔怔地擡頭看着他。
“嗯,很甜。”他強忍笑意,壓抑着快要溢出眼眸的喜色,只用指腹拭去沾在唇邊的糕點殘渣,看着溫泠月被反将一軍後懵懵的神色,似乎那是世上最可愛的風景。
一向樂得氣人給別人不自在的傅沉硯竟奇妙的在東宮找到熟悉的樂趣,從前他可沒發現太子妃這樣有趣。
像只可愛的小團子,一水的白色,在冬日裏裹得毛茸茸的,他一氣便迅速開始臉紅。
嗯,太子妃的确可愛。
他的阿泠。
那可是他的阿泠。
小團子溫泠月自然不知傅沉硯深沉的外表下都想了些什麽搬不上臺面的東西,也忘了自己方才被噎得難受,卻在此刻被奉上一盞茶。
“阿泠莫要氣急,喝些茶緩緩。”
茶是被留到第三泡的,原本苦澀的青柑被沖至口感正好的程度,清澈的茶湯氤氲着微微的熱氣,恰好緩解了姑娘口中的甜膩。
趁她喝時,衣袖不禁滑落,露出腕子上那枚瑩潤好看的玉镯來。
那枚畫宴上皇後贈送的玉镯。
焦急地握住她的小臂,那枚玉镯在她手腕上磕碰,匆忙問道:“這镯子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溫泠月被這突兀的詢問吓到,“那日畫宴上的特別、特別獎賞。”
“誰給的?父皇?”
“不,不是陛下,是皇後娘娘。”
溫泠月親眼見着他的面色從疑惑變為驚訝,而後是漫長的沉默。
他眸光風雲變幻,只道畫宴那日所感受到小白情緒不同尋常,卻不曾料到是因為此物。
“怎麽了嗎?”察覺到他情緒低沉,于是輕聲詢問道。
記得皇後曾對她講過這枚镯子上發生過的故事,若是将之與傅沉硯今日所言一并聽去,不難猜出這镯子是怎麽來的。
而伏青又說過,傅沉硯似乎一直在找一枚玉镯。
他垂下頭,視線在玉镯上一寸寸游走,細細地凝視着镯子的每一處,幾乎要努力從镯子裏看出些什麽來。
“這是她的镯子。”
想了良久,他低低地啓唇。
溫泠月将玉镯從手中褪下來,溫潤的玉就連褪下時都沒有令她覺得不适,是一種可包羅萬象的情感在內。
而後将其放在他手上,一向對任何物件都興致缺缺的男人卻紅了眼眶。
“她死後留下的遺物總共不過一只香木雕的盒子。”
他在火場裏找了很久很久,才想起她曾經也只看重那一個首飾盒子。
皇宮裏吃穿不愁,什麽都是最好的。但她作為真正珍惜着從母家帶來的嫁妝裏就只有一個小小的盒子最珍視。
“那只盒子,就那麽一點點大,卻是極精致的。”他努力比劃着盒子的大小,不過三個手掌那麽大而已。
這一個小盒子時常讓人忘了她也是家世顯赫的重臣嫡女,臨走時能被翻出來的,也不過那麽小一只盒子罷了。
溫泠月靜靜聽着,因為不善言辭,故而從小到大似乎總是做一個惹人喜愛的傾聽者。
那場火把一切都燒的焦黑,他能一眼找出那件遺物盒子并不難。因早在她準備打翻那只蠟燭前,早在某天夜裏輕聲對他說,她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不過寥寥,都在那只盒子裏。
倘若有一日真的踏入黃土,便也只有那一只盒子是心有挂念的了。
“所以我一下就找到它了。”他笑道。
裏面有她曾經在自家府上做姑娘時難得的玩意兒,名貴的、用心的,還有一枚玉镯。
那镯子不是木盒中最珍貴的,甚至連那條成色不那樣好的東珠耳環的價值都無法達到。
“我知道,那只镯子是母妃世代相傳,留給最重要之人的。”他神色淡淡,補充道:“我知道她想把那東西送給皇帝。”
很難得的,這一回他沒有用那個父子間親昵的稱謂,只是在說母親愛而不得了一生的一個尋常的男子。
這些都和皇後說的一致。
“我甚至知道她沒送出去,曾經親眼看見她将其放在木盒裏。可是後來我打開木匣子時裏面什麽都有,獨獨少了那只镯子。”
母妃曾說,若要将陪葬之物分個三六九等,有些是擱在身邊陳列便夠的小物件。只有那枚桌子是要雙手捧着,放在心口處的。
所以遺物中怎麽能少了那枚玉镯。
“我找了十年,阿泠。”他強忍着發澀的眼睛,直直盯着镯子的輪廓,指腹緩緩摩挲,輕柔又疏離,似乎透過那裏飄出的翠綠看見那個女子一樣。
對待這枚镯子,他時常分辨不清自己的情感。
正如他時常不知對于那個女人,究竟是一種何樣的情感。
是愛嗎?還是恨?
他不知道。
溫泠月擡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頭發,男人滿頭青絲恣意垂落于肩,腦後束起的發卻将頭頂變得毛躁。
細心地将每一根不聽話的分支都撫平,他卻忽而鉗住她動作的小臂,眸色複雜地盯着她。
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裏想要滴出水,卻局限于紅而濕潤的邊界。
他不會哭,早在十多年前便學會不能哭了。
“我知道。”
她柔和道。
他不可掩飾的詫異充斥在眼中,以及不解。
溫泠月舔舔唇,“皇後娘娘給我镯子之後,跟我說過這之中的些許故事。”
只是白玉裏飄得那一絲翠綠,盎然的春意,是她對愛而不得之人最含蓄的述白,終究還是被收斂起來了。
傅沉硯抿唇,還是将镯子戴回她的手腕上。
“說了什麽?”
“皇後娘娘說,母妃曾找到過她,将這枚镯子悄悄托付。”
“!”
他滿眼的不可置信,不顯山露水的詫異。
“為何?”
“她說,這是想要留給未來阿硯的……”
害羞的姑娘說不出最後那兩個字。
在唇畔逗留許舊,本尋常的兩個字卻格外燙嘴。
傅沉硯蹙眉:“什麽?”
她小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上快要掉落步搖上的毛球。
“就是……”
傅沉硯莊重又凝重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于是姑娘眼睛一閉,不管不顧道:“就是說要把這枚镯子留給你未來的夫人,放到現在也戴在我手上所以就是我,聽到了吧。”
幾乎發洩的語氣,說罷,她再也不好意思擡頭,滿心滿眼都是悔恨。
早知道就不說了。
嗚嗚。
可預料之中的尴尬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他逸出的一個輕笑,不知是被她的反應逗笑了還是因為什麽。
并非嘲諷她不自量力,興許放到半年前的确有可能如此,但現下他眸子裏幾乎沒有的柔和,接下來話裏音調也溫柔的吓人。
“如果夫人可以是阿泠,孤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