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顆杏仁
第三十七顆杏仁
耳邊寒風獵獵,眼見着那人離席後掩着臉面繞至賞冬園後的園子裏。
夜色悄然,溫泠月縱是緊緊盯着那方向,還是追丢了人。
“阿頌……”
她看着眼前空無一人的小道,喘息的空擋不住低喃。
方才在宴席上她就覺得阿頌憂心忡忡的模樣與平時的沒心沒肺相去甚遠。直到剛才她忽然離席,仿若受了極大的委屈般,才更是加深了溫泠月的不安。
她鮮少見到元如頌這副樣子,抵不得心裏的擔憂,才甩手跟來。
結果她還是太魯莽了,如今還是沒跟上阿頌。
“阿頌……”
她往女子消失的方向又不死心地追了兩步,直到看見幾條交叉小路也不曾尋到人跡。
萬谕廟後有一片極佳的賞冬地,不止賞冬園坐落于此,後更有一大片松山林。
高低起伏的坡上松林遍野,幾條通幽的曲徑連接賞冬園的各個景觀和宅子。
現下她身邊環繞着陰冷的松樹,個個長得都不差分毫,連園牆都一模一樣,她猶豫着不知該往哪裏走。
而此時宴席未散,也不見閑人經過。
她該不會又迷路了吧。
溫泠月懊惱地退回原來的路,卻發現自己不過是在原地打轉。
Advertisement
眼見着天色黑了下來,縱是自己沒涉入深林,不過是在偌大的賞冬園裏也找不到熟悉的路。
有些後悔方才沒喚上別人一路來。
那叫什麽伏青的小暗衛,怎麽她說了幾遭不要跟上來就真的不跟來了?
“這是哪呀……”
京郊本就園林繁多,她又鮮少涉及,入夜後也不似城中,只有黑壓壓樹林之下的鳥獸哀叫聲。
又恰值寒冬臘月,枯木被前幾日的寒風狠狠剜下枝條,一派衰敗,便更是陰森森的。
引人發怵。
溫泠月害怕地不敢向前,只能往遠處有燈籠融光處徘徊。
卻還是不死心,一聲聲喚着元如頌。
她一邊害怕,一邊又憂心阿頌的處境。
她也往這方向走了,可沒有像她一般走丢吧?希望阿頌沒有走到別處去才好。
冬祭禮規定的一衆人員住所都在賞冬園的園子內,不會有涉入深山者,但着園子錯綜複雜,定然很多人都會迷路。
溫泠月這樣安慰自己。
尋找光亮的閑隙忍不住思索,阿頌是遇到什麽事了,才那樣從宴上離開?
宴席上她身旁坐着徐衡,據說前不久徐衡剛與她定下吉日,眼見着就要成親了,莫非又是徐衡惹怒了阿頌?
肯定是這樣!
那書呆子只會死讀書,她早就看出來了,虧得阿頌那樣喜歡他,早知道當時就應該攔着她,讓那徐衡娶了自己的書才最好。
若是叫她抓住了,一定好好為阿頌聲讨一番。
姑娘想着想着心情愈發澎湃,仿佛下一瞬就要将徐衡生吞活剝了,絲毫不顧及他們也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情分。
這也好,她覺得自己由心口向四肢都變得溫熱起來,步子也請快些,興許也有走回點燈處的緣故。
又繞了幾個宅院,過了幾道彎曲連廊,她驚訝地發現。
原來走回點燈明亮的園內,她還是找不着路。
……
掂量着時辰,現在宴席應當結束了,卻不明白為何還是遇不到人。
“莫非還有事?”她掰掰指頭,不記得宴席後還有禮要做,郁悶着一擡頭,忽然瞧見靠近松柏林子的一簡樸素雅的廂房。
偌大的園子稀松站立幾名侍衛,服制瞧着眼熟。
步子登時松快下來,朝着那裏走去。
誰料剛走一半便被人給喚住了。
“嫂嫂!”
是個生疏的聲音。
她頓住,往來人方向望去,卻見也是個生面孔。
直到他走近了,個子高挑的男子與傅沉硯有幾分相像,眉目張揚看着她有些新鮮,“這應是第三回見阿嫂了,前兩回都不曾說上話,只覺得二哥福氣實在好。”
“你是……”她撐着笑,仔細思索,那人卻言語積極,率先搶過話道茬:
“傅沉荀!叫臣弟阿荀便可。好啊,這才知道二哥不曾在嫂嫂面前提及我,下回定要好好聲讨去!”
她看着這個比她高上半個頭的男人,才想起這是千歲宴上,那個刺傷傅沉硯的六皇子。
可是,不是說他和傅沉硯素來不和嗎?
果然……傅沉硯造下的孽,總是有人要去讨的。
于是她也朝他笑笑,掂量着這人會不會當衆也對她冷嘲熱諷,但事實本是她想多了。
傅沉荀似是吃多了,只是在園中閑散地消食罷了,聽聞溫泠月迷路一事後反倒十分熱心。
“阿嫂在找二哥?他是方才宴散後走得最快的那個啊,現在應當已經回房了。”
他說着,四處張望,溫泠月卻連連擺手:“不不,我只是想回去換身衣物歇息,不必特意尋殿下。”
她走了那麽久腿腳酸澀,才沒空管他,何況那個又不是傅沉硯,照着傅小白的性子現在應是又在賞冬園附近游玩吧。
她只想趕緊回自己的廂房睡上一覺,一直到明兒一大早都沒人打攪才是最好。
傅沉荀有搭沒一搭地與她說着,話匣子止不住般,視線卻在附近尋找,直到落在不遠處時明顯一亮,“喏,就是那裏。”
溫泠月循着望去,正是她方才想去卻被攔下的地方。
果然,她沒看錯,那門口站着的幾個人正是福瑜宮的那幾個小侍衛。
故此點頭答謝後方與他道別,傅沉荀甚至與她揮揮手,殷切地目視她離開才罷休。
熱情的模樣和傅沉硯完全不像親兄弟……
可這樣也算是關系不和嗎?
溫泠月覺得怪怪的,但并未多想,推開房門便開口尋南玉,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去哪了?按理說應當回來了才是啊。”
廂房內昏暗,僅靠近門旁的木臺上燃了一支小燭,卻是有人早早将暖爐支了起來,故房中并不冷。
她揉揉酸澀的腳踝,在昏暗的廂房中疑惑地尋找那個小女使,卻只在榻旁看見一個漆黑的影子。
“南玉?”
她試探道。
對方沒有回應,她直起身子才發現,這人比尋常女子個體高上許多,不是女人。
“你是誰?轉過來,不然我喊人了!”她警惕地在身後梳妝鏡前摸索些趁手物件,卻一無所獲。
而那人終于回頭,她看不真切,心裏害怕,忙向外喊人,而那個黑影卻疾風驟雨般向她撲來。
門外人驚慌問話被他止于唇邊。
他身上溫暖,只着一身雪白的裏衣,她被這人圈在懷裏,甚至還能感覺到他肌膚滾燙的溫度。
“傅、傅沉硯?”
她狀況外地被那股雪松撲了滿懷,縮在傅沉硯懷裏顯得她本就嬌小的身軀更加不堪一握。
“阿泠不是喜歡叫孤小白嗎?”他低低在她頭頂開口,說罷還缱绻地蹭了蹭她柔軟的發。
溫泠月被他的動作激得小臉通紅,幾乎從耳根起都是滾燙的,偏偏被他抱得緊。
“小、小白?你怎麽又在我的房裏啊?”
男人這才微微後退,暗含笑意:“哪有你的我的,這是給我們安排的呀。”
“我們?”她瞪大眼。
“太子與太子妃,合該同住一屋呀。”他眼睛亮亮地看向她,狡黠地眨了眨。
溫泠月忽然懂了方才別過傅沉荀時那小男孩眼裏那一絲看好戲般的眸光從何而來。
可又不明白了,“就、就就只有一張床嗎?”
傅沉硯不滿地撅嘴道:“阿泠是覺得一張床不夠你我二人躺嗎。”
這便叫她不知如何作答,好像說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于是只好問:“南玉和嵇白呢?”
他随意坐回榻邊,開始解起腰上束帶,不在意道:“孤讓他們去歇息了,今夜誰在這房外,誰回宮後連站一個月不許睡覺。”
溫泠月被他的話驚的額角突突直跳,卻反意識到周遭的黑暗,連窗都沒開。這廂房不比紫宸殿,并不那麽大,這樣又更顯逼仄。
好不容易尋到一件事做不去看他,溫泠月一下子站起來走到窗邊想開一道小縫,卻被他從背後牽住手。
“屋外風大,你很怕冷,得了風寒就不好了。”他這樣說。
“阿泠,沒關系的。我與他不同,我不害怕這些。”
她轉身,卻又回到他的雙臂的禁锢中,疑惑:“可他很怕的樣子,為什麽?”
他似乎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興許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後只義正言辭道:
“他不行,我更厲害。”
“噗——”
她忍不住笑出聲,難以想象這句話若是被死閻王知道,該不會要一怒之下用青雲捅死自己才罷休吧。
事已至此,她看着緊閉的大門,心裏發怵。
她還從未與傅沉硯同榻而眠,甚至不曾與他在同一寝殿待過一整夜,現在可是要一起睡覺了?行那些話本子上的事?
眉目不住地往門邊瞟,心裏也明白,若現在分房定會惹人口舌。
又瞄了瞄身下的床榻,倒是足夠大,也挺軟的……
“不行!”
她倏然冒出的一句話叫那個衣帶解下一大半的男子吓得怔了一瞬。
“阿、阿泠,怎麽了?”
溫泠月沒想到一回頭便看見那個衣襟半敞,胸膛裸.露.在外的男人,視線卻不聽話地死死黏在他堅實的肌.肉線條上,甚至喉間自覺一咽。
她怎麽忘了,這男人姿色絕妙,如此看來倒像她占了他便宜般。
傅小白眼見着溫泠月那副看呆了傻傻的模樣,忍不住噙起笑來,望着她笑得得意。
“唔……莫不是阿泠有意了?”親眼見着姑娘雙頰通紅的模樣,忍不住打趣她,只看着她口是心非的心虛模樣就笑得愈發燦爛。
姑娘果然,害羞地連連往後挪,奈何男人步步緊逼,視線本決意好不再看他,卻忍不住望上瞥去。
他眼中笑意愈發深沉,宛若頑劣的少年郎,恰好那柄燭火微弱的光襯得廂房內格外暧昧。
只一下,他便吻上姑娘發燙的臉頰。
雖是輕輕烙上一吻,卻格外細膩。
“阿泠,孤這樣露着,很冷的。“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手輕輕牽住她袖口,仿佛尾巴都快要搖斷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被他帶到被中的,只是那件外衣是如何褪去的也回憶不出。
只覺被中似乎早就被捂熱了,整個人縮進去前所未有的溫暖。
而身邊那個男人眉目熾熱地看着她,眼中是盛大的欣喜和無與倫比的傾慕。
而下一瞬,她只覺腰肢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