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一個時辰說長也長,說短也不過是轉瞬之間。賴三等不及先回去了,約定一有消息就派人通知他。白逢春與冬青沿着文昌街閑逛,從街頭走到了街尾,也不過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二人無奈,為了消磨時間,找了間茶館坐了下來,一邊品茶一邊望着街上往來的行人。
冬青對衛長星充滿好奇,向白逢春詢問道:“你找的這人到底靠不靠譜,我看他像是個窮酸書生,能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白逢春笑了笑:“你不放心是你不了解他,你如果聽過五行門的大名,就不會如此問了。”
他這麽一說冬青更好奇了:“五行門很厲害嗎?衛長星是五行門的掌門?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麽會在這小店裏當掌櫃的呢?”
“他雖不是掌門,輩分卻比當今的五行門掌門還高,掌門見了他要叫聲師叔。如果當初不是他堅辭,現在的掌門就是他了。”
原來這五行門共分為五宗,分別是金、木、水、火、土,衛長星是當前金宗輩分最高之人。五行門歷代掌門由五宗分別推薦候選人,經門中長老一致同意者方可繼任。
上一代的五行門掌門正是衛長星的師兄,為了争掌門之位,與其他四宗經歷了一番艱苦的鬥争,雖然成功當選,五宗之間的分歧卻越來越大,相互之間争執不斷。
為了彌合五宗之間的矛盾,衛長星師兄決定從其他四宗中挑選下一任的掌門人選。而當時最有人望和能力繼任掌門的,正是衛長星。他原本也雄心勃勃,對掌門之位志在必得,不成想碰到了這種情況,只能顧全大局,委屈自己,讓出了掌門之位。
經此事後,他的性情大變,原本盛氣淩人的脾氣逐漸收斂,變的淡薄起來,對門派中的事也沒那麽經心了。他經常在江湖中飄蕩,遇到不平事就仗義出手,因此性情愈加平和,名聲卻越來越響。
後來五行門繼任掌門突然暴斃,五宗都認為是對方所為,引發了一場大亂,五行門中高手互相搏命,傷亡極其慘烈。衛長星卻由于遠離門派之争,得以幸存。
待到大亂将息,五行門中有資歷又法力高強的人物,就只剩下衛長星了。大家一致推舉他繼任掌門。衛長星卻認為一場大亂全由選掌門而起,因此堅辭不受。反而從勢力最弱的土宗之中選了個年輕人繼任,自己全力輔佐他。
這樣大公無私之舉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五行門各宗經此事後也逐漸彌合矛盾,日漸齊心。
等到新掌門漸漸穩定局勢之後,衛長星飄然離開五行門,隐居在京城中,過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能認出他的人越來越少,好在白逢春之前與他有幾面之緣,才識得他的身份。
“如此說來,這衛長星倒是個厲害角色。但是他真的如傳言那般淡泊名利嗎?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冬青看衛長星的樣子普普通通,始終對他的經歷抱有懷疑。
“世上的傳言多半是人雲亦雲,真假摻半,其實即使是他本人,很多事情恐怕也說不清。不過是形勢所迫,勉力而為,難得有幾件能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他是不是真的淡薄名利,我也不關心。他與我本無利害關系,自然不會有所圖謀,只要能确保這點就足夠了。”
白逢春年紀雖不大,可對世事變幻看的極為通透,與人相交也一直本着這一原則,看似與誰都很親近,可能真正了解他內心的人少之又少。
冬青撇撇嘴:“你總是這樣,對人不鹹不淡的,有時候覺的和你夠親近了,想說幾句掏心窩的話,你又故意走的遠了。”
白逢春尴尬的笑了笑,忙換了個話題掩飾:“慶貴落入畫中陷阱到底是什麽人幹的呢?又有什麽圖謀?”
“他一個傻子別人能圖他啥?我看多半是他們喝多了亂闖,闖入妖怪的巢穴,才被捉住了。”
“既然如此,那賴三為什麽安然無恙的離開了皮影戲攤?”
這下冬青答不出了,她實在想不出慶貴除了癡傻之外有什麽特殊之處,妖怪為什麽要留下他。
白逢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想到了慶貴之所以被留下,可能就是因為他的癡傻,這樣的人失蹤是不會驚動官府的。而慶貴除了癡傻之外,身體非常健康,圖謀不軌之人很可能就是在貪圖他的身體。
白逢春一直沒有忘記,他那個害人命、練血丹的師叔道淵。這種邪惡的修煉方法非常需要健康的生命,這次的事件背後會不會有他的影子呢?
自己年少之時第一次使用“言之契”就是對付道淵,與冬青一樣,言之契結成的因緣非常奇妙,如果說自己與冬青結成的契約是陽,那他同樣與道淵結成了陰之契約。這樣的羁絆不知會産生什麽樣的命運糾纏。
他輕輕轉着手中的茶杯,陷入沉思,半晌都沒有說話。冬青靜靜的等待着,終于忍不住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找衛長星吧”,他這才驚醒。
二人回到衛長星的小店,門依舊緊緊關着。白逢春知道衛長星的脾氣古怪,雖然到了約定的時間,仍不敢打擾,只是輕輕地扣了扣門。
無人應答。白逢春怕是衛長星沒有聽見,手上加了幾分力量敲了敲門,依舊沒有人應。無奈他只能推開了門。
房間內的擺設與他們離開時幾乎沒有變化,只是地上多了一具面朝下躺着的屍體,看穿着應該是衛長星。他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副畫着慶貴的畫也不見了。
突然間的變故另白逢春和冬青無比驚愕,都愣在當地,手腳陣陣發麻。原本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屍體,二人心裏都很難接受。
就在二人發愣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響動,一個黑影從外面一閃而過。冬青立即起身追了出去,白逢春遲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那身影去勢極快,白逢春與冬青跟了三條街,還是将人跟丢了。冬青正懊惱之際,白逢春不慌不忙的從懷中取出紙折成的卷毛獵犬,用手掌合住放在嘴邊,低語了幾聲,接着将獵犬放在地上。
那獵犬閃電般的沖了出去,身後留下一道白色的印記。白逢春拉起冬青,沿着痕跡追了上去。
白色印記彎彎扭扭的在地上伸展着,進入了一片蘆葦蕩後消失了。
獵犬站在蘆葦蕩外,不停的向裏面吠叫着,卻不敢走進一步。白逢春在它頭上撫摸了一陣,又俯下身子在它耳邊輕語幾句,獵犬又化成了白紙,t被白逢春仔細疊好、收入囊中。
二人正在蘆葦蕩外觀瞧,一陣漁歌聲傳來,一葉小舟從層層密布的蘆葦中排闼而來。
小舟之上站着一個頭戴蓑笠、身穿蓑衣的漢子,赤裸着胸膛,上面布滿了黑色體毛。他的胡須也很濃重,如松樹枝般直挺挺的,與胸口處的毛發幾乎連成了一體。
那漢子似乎沒有發現站着岸上的他們,自顧自的撐着篙,仰面呼嘯着那似歌似吼的號子,還是不是的大笑幾聲,仿佛他是世間最快活的人了。
白逢春一抱拳,運足中氣說道:“敢問船家,剛才可曾見過有人從此路過?”。他說話的聲音明明很輕,可話聲從他的口中傳出,就像固定住了一般,在湖面上飄蕩,越飄越遠,卻始終保持着能讓人聽見清的音量。
船家漢子盯着他們打量了一會兒,也抱拳道:“這位先生,這蘆葦蕩層層疊疊,有人鑽進來就算是在裏面蓋上了房子也很難發現,更何況我一直在打漁,根本沒留神有人路過。”
原來這人是個漁夫。白逢春繼續問道:“請問這蘆葦蕩中可有人家?穿過此處是什麽地方?”
“這蘆葦蕩共有百裏,每天少說也有百來人在這裏讨生活,有些是像我這樣,安分守己,做些正經營生。有些嘛,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無所不為,反正犯了事向着蕩中一藏,沒有個半年根本搜不到。”
漁夫動了動長篙,小舟立即聽話的靠在了岸邊。他甩了甩身上的汗水說:“你們如果想穿過蘆葦蕩,最好坐我的船。不認識路亂闖的話很容易迷路,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們出去了随便給我幾個銅板就行。”
白逢春爽快的答應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白逢春坐在船頭,冬青坐船尾,那漁夫站在船的中央,用力一撐篙,小船輕快的飄向了湖心。
冬青不識水性,有些緊張,望着船邊不斷泛起的漣漪,心中七上八下的。剛才這漁夫說的已經很明白了,在這蘆葦蕩中如果碰到了歹人行兇,直接就化為了魚食,恐怕神仙也找不到。
問題是這漁夫就不會是歹人嗎?想着冬青看了看那人,那人似乎看透了冬青了想法,也看向她,還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讓冬青心中一陣發寒,幾乎想立即沖過去奪走他的長篙。不過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船行至湖心,漁夫突然起身對二人抱拳道:“五行相生,變化随心。二位,能不能過得了這湖,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說着他用篙猛擊湖面,濺起了一大朵水花。水花兜頭澆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身體突然變的透明,與那水花變為了一體。水花重新落入湖中,漁夫也同水花一樣,消失了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