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白逢春等人出了帳篷,他有意走在最後,等踏上回寺的崎岖山路時,白逢春悄悄拿出真言爐,将寫好的真言投入爐中點燃。冒出的白煙凝聚成一個人形,慢慢幻化成白逢春的樣子。
那個假的白逢春繼續跟在錢善武身後回了寺裏,張參将和錢善武都沒有發覺。白逢春躲到路邊的樹後,待二人走遠了,又順着來路回到了竹林。
此刻竹林中雲霧缭繞,這霧來的很蹊跷,剛剛白逢春離開時明明天氣還很晴朗,這一來一回短短一刻鐘的時間,竟突然起霧了。
圍在竹林外的白障也消失了,白逢春驀地想起,那纏繞在竹林外的白障會不會就是這霧化成的?一念及此,他再看位于濃霧深處的那頂帳篷,頓時覺的十分詭異。
那些沿路的守衛和帳篷外的侍女也消失不見了。剛剛的一切猶如夢境。白逢春悚然而驚:難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中了幻術?剛剛的一切都是幻境?那麽施幻術的一定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白逢春迅速寫好了一道符丢在了真言爐內。
他扒開帳篷門的縫隙向內望了望,果然那圓臉的公公不見了,帳篷內只有一個胖大的和尚,額下無眉,面相兇惡,正坐在一只大箱子上,手裏端着個很是精致的酒壺,仰頭喝着。
這胖和尚也是熟人,乃是宏界寺裏的道弘。之前白逢春都沒發現道弘身上的異象,此刻再看,他身上漂浮着一層淡淡的黑氣,不知是什麽妖物所化。
只要是妖物白逢春就不怕,這世上還沒有他降不住的妖,他一邊走進帳篷一邊說道:“沒看出來,禪師竟是幻術高手。”
道弘急忙起身斂容,身上的黑氣瞬間消失了。能将妖氣控制自如,說明他修煉了很久,道行極深。
見到白逢春他先是顯的有些畏懼,接着又裝出輕松的樣子說:“原來是白施主,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敢在您面前丢人現眼?只是事情緊急,不得已想出這麽個辦法,還望您不要計較。”
“為什麽要扮作公公來騙我們?”白逢春望了望四周問。
“公公雖然是我扮的,但也不全是假的,是真有這麽個公公,也确實是來和崔千戶一同辦事的。”
說着他用腳踢了踢屁股下面的箱子,裏面傳出一陣呻吟聲。道弘打開箱子的側面,一道人影從箱子裏滾了出來。看那人的相貌,正是白逢春之前見過的薛公公。
道弘也不知用什麽手段制服了薛公公,吓的他渾身顫抖,也不敢哭喊,自己躲到牆角抽泣去了。
“我所說的也都是真的,是這個公公告訴我的,我自己也編不出這種故事。我在後山亭子上睡覺,醒來時遠遠看見半山腰竹林處人聲鼎沸,不知出了什麽事情。下山查看,得知這薛公公才是崔千戶的幕後主使。”
“崔千戶已經被你制住,我不好和你搶,就找薛公公出出氣,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對僧人如此無禮。”道弘知道瞞不住白逢春,幹脆如實說了出來。
“等你将崔千戶交過來,我也要教訓他一番,再讓他将寺裏的人都放了。至于他們說的什麽密信,我沒有興趣,到時胡亂做一封假的給他。”
“蘇合呢?也是你殺的?”白逢春問。
“怎麽可能?自從我入了佛門,就一心向佛,努力修行,雖然酒肉一直戒不掉,可殺人害命這種罪行是無論如何不會做的。”
白逢春盯着他看,越看越覺的離奇,他明明是個妖物,卻口口聲聲說什麽一心向佛,其中難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居心?
白逢春細長的眼睛漸漸睜圓,發出攝人心魄的寒光,大喝一聲:“呔!你是何妖物?快快現行!”
他身後真言爐散發出的濃煙陡忽暴漲,如潮水般湧向道弘,在他身前凝結成數十道白練,猛地纏繞在他身上。
一時間原本籠罩在竹林上的濃霧散去了,白練裹纏之中,一只一人多高的巨獾正昂首而立,拼命的掙紮,将身邊的竹子,石子擊的粉碎,卻始終無法掙脫白練的束縛。
那巨獾胸前刻着一尊佛像,發出淡淡的金光。巨獾大動一陣見無法掙脫,突地一拍胸口,佛像周圍的金光大熾,纏繞在他身上的白練在金光照耀下,猶如熾熱的陽光灑在雪地上,瞬間融化蒸發。
巨獾又恢複了道弘的模樣,在金色的佛光中緩緩坐下,雙手合十,口誦佛經,竟有幾分佛祖真身的模樣。白逢春一時呆住,他從未見過哪個妖物能有此能耐,能放出萬道佛光,難道他真的已經修煉得道?
道弘看着白逢春,緩緩開口說道:“數百年前我經一位得道高僧點化,決意遁入佛門。為證明我意之誠,特意請高僧在我胸口刻下這幅佛祖像。上天憐憫我的誠心,使我可以化為僧人的形象,進入寺廟修行。”
“從此我潛心修行,不敢顯露半點真容,也幸虧佛祖像的庇佑,一直無人發現。直到二十年前我聽說宏界寺上任主持——也就是先師的大名,拜師修行。先師雖沒有看破我的真身,卻知道我不同凡類,有意敦促我走正道,還想将主持之位傳給我,以此作為牽絆,使我不至于堕入邪道。”
“我覺的自己是異類,能在佛門下修行已經是我佛網開一面,哪敢再求其他,所以堅絕不做這個主持。為了絕了師父的念頭,我故意染上了喝酒吃肉的習慣,結果惡習難改,現在想改也改不掉了。”
道弘嘆了口氣,搖晃着他那碩大的腦袋接着說:“我一直想不通,雖說佛門廣大,但那是針對人類。我一個禽獸,當日高僧為何要點化我。直到今日,我終于明白,高僧一定是算到了佛門有今日的一劫,留我在此就是化解這場劫難的。所以我寧肯拼的灰飛煙滅,也要保全寺上下安全。”
他的臉上又現出聖潔的佛光,虔誠的樣子讓人動容,白逢春也被他舍身為他人的精神所感動。可如果人不是他殺的,誰又有這麽大的本事推倒天王像呢?
“既然你受佛門庇佑,即使你不是人,我也沒有道理降你。我回寺就将崔千戶放出來,你如果能說服他放過寺裏的僧侶,我自然不管。”白逢春一直本着與異類和平相處的理念,即使是妖,只要不為害人間,他也可以視若不見。
畢竟他身邊就帶着一只狐妖,如果要除,難道要從冬青開始嗎?
道弘低頭行了一禮,表示感謝。“我雖然不知道兇手是誰,卻有些想法。我一直覺的寺裏有古怪,似乎除了我以外,還有異類存在。那東西隐藏的很好,與寺廟有一種天然的聯系,所以我一直查不出來。”
“不過上次我去藏經閣還經書的時候,遠遠望見二樓之上有一股黑氣,那東西正盤踞在樓上不知做些什麽。等我上樓查看時又不見了,除了經書什麽也沒發現。”
“我準備打發走這些官差後,潛心慢慢在寺中搜尋,那東西總會露出馬腳。”道弘咬牙切齒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