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白逢春與冬青二人又在山下集市裏逛了許久,喝了幾碗湯圓,又吃了幾張燒餅,直到冬青滿意的拍了拍肚皮,才随着擁擠的人流進到宏界寺裏。
二人在大殿的香爐裏進了香,又聽了聽禪師講法,冬青實在坐不住了,拉着白逢春悄悄出了大殿。迎面走來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和尚,雙手合十對二人道了聲佛號,恭恭敬敬的說:
“方丈聽說白施主到寺裏進香,讓我請二位到禪房一敘,有些事情請教。”
原來白逢春與方丈慧明也是舊識。二人結識是通過太和書院山人王之問的引薦。王之問博聞強識,對什麽都懂一些,與佛法也頗有研究。慧明最喜歡禪機問答,常常邀王之問清談。有幾次白逢春也作為陪客在座。
白逢春雖不懂佛法,但佛道同源,原理相通,因此對慧明的提問常能作出意味深遠的回答,頗得慧明的嘉許。慧明與他結成了忘年之交。
這次宏界寺的廟會規模很大,作為方丈必然忙的焦頭爛額,因此白逢春本沒打算去叨擾慧明,沒想到他主動找上了自己。
二人随着小和尚來到慧明禪房,小和尚引二人進入,自己守在門外。
慧明坐在蒲團上,背對着他們默默念經。冬青想要開口喚他,白逢春搖搖手攔住她。他與慧明相交日久,知道對方的脾氣。拉着冬青在旁邊的蒲團上坐下,靜靜等待。
過了半晌,慧明念完一段佛經,放下手中的念珠,敲了下面前的雲磬,方才轉身對二人道:
“有勞二位久候,白施主別來無恙,已有數月未見了。”
“多謝禪師挂念,托您的福,一切順遂。”
白逢春答道,慧明卻沒有接着說下去,他雪白的長須掀動了幾下,卻最終沒有開口。白逢春看他神情有異,主動詢問:
“禪師可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有什麽我能幫的上的,您盡管開口。”
慧明雙手合十,先念了聲佛號,才緩緩說道:
“不瞞施主,寺裏最近出了件怪事,我才疏識淺,怎麽都想不明白。又不願牽涉太廣,引來流言蜚語。想來想去,只有請白施主您來幫忙才最為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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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貴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老禪師您如此煩心?”,白逢春見慧明如此慎重,心中不禁嘀咕起來。
慧明又嘆了口氣,說道:“是我等弟子不肖,無法守護祖師的遺物,說來慚愧!”
冬青忍耐不住,搶着說:“老和尚你說起話來怎麽吞吞吐吐的,半天都說不明白,我聽的着急,是你祖師給你的遺物丢了對吧?”
白逢春對她擺擺手,向慧明道歉:“我這侍女太不懂事,請禪師您千萬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哪知慧明不怒反笑:“女施主天真爛漫,這份為人的赤誠着實難得,與我那師弟道弘倒有幾分相似。老和尚我就有話直說了,我寺藏經閣中存有一份祖師手抄的《大乘起信論》,歷來被寺中衆人視為珍寶。倒不是價格昂貴,難得在于是祖師手跡,有證明本寺乃是弘法本源的作用。”
“只要是本寺t僧人,獲得首座的允許,都可以到藏經閣這部《大乘起信論》,只是為怕遺失,不能将經帶出閣。這怪事就出在這部經上。前些天首座例行檢查,發現祖師手抄的這部經竟然變的空無一字,只剩下一張張白紙。”
白逢春摸了摸下巴,問道:“只剩下白紙是何意?整部經書還在,可是裏面的字卻消失了?”
慧明點了點頭:“就是這個意思。我見了那部只剩白紙的經後,首先想到是不是我們弟子不肖,做了什麽事情惹佛祖怪罪,這才降下懲罰,提醒寺中弟子。有不少人也和我的想法一樣。所以我帶着寺中弟子在佛祖像前連誦了三日經,希望佛祖不要怪罪。”
白逢春沉吟道:“佛祖降罰?這種事還真是少見啊,再說宏界寺近來香火旺盛,似乎也沒犯什麽得罪佛祖的大過錯……”
慧明念了聲佛號才接着說:“現在想想也确實如此。所以首座又提出了新的看法,他認為是有人将佛經掉包,将真的佛經偷走,換了無字的佛經充數,這樣如果不仔細翻閱就很難發現佛經被偷。”
“這樣确實更合乎道理。但寺中何人會偷佛經?偷了佛經又有何用呢?”
“我之前也說了,這佛經是宏界寺建寺的祖師手抄,其實并不值錢。所以偷經應該不是為了謀財。至于到底偷經有何企圖,我現在還想不明白。目前寺中有兩個人嫌疑最大。”
慧明神色黯然,原本枯瘦的臉龐顯的更加削瘦,頓了頓接着說道:
“一個就是我剛剛提到的師弟道弘。我這師弟雖然不太守規矩,但天性純真,是個修佛法的好苗子。當日我的師父在時,破例将他收為座下弟子,一直帶着他修行。師父德高望重,能管束的住他。師父圓寂後,管束他的責任就落到了我的頭上。這些年我對他屢加管教,他當着我的面都答應的好好的,可轉眼就忘,該破戒還是破戒,實在讓我煩心!”
“我也下了幾次狠心,要逐他出山門。可是想想師父生前對他極為看重,原本有傳他衣缽的意思,最終念在我多年苦修,又守規律,才讓我做了寺裏的主持。如果對道弘處罰太重,又免不了有人以為我借故徇私,所以才将他留了下來。”
白逢春想起剛才在山下遇到道弘的情形,這麽一位不修邊幅的和尚如果作了主持,還不攪的宏界寺上下亂了套?也不知慧明的師父是怎麽想的?
“道弘是最後借《大乘起信論》參閱的人,他看完之後,再無別人動過經書。據首座講,他看過經書後曾大放厥詞,說什麽這經書不過如此,寫着這麽簡單的道理的書不需要當成寶貝似的供起來。如果他是主持,要将這經書撕成一頁頁的,滿大街送人……”
白逢春一邊聽着,一邊取出随身帶着的紙筆,在紙上勾勾點點,一會兒功夫一個胖大和尚就躍然紙上,他端着紙看了看,有在那和尚腳下寫上一行字:道弘,對慧明不滿,偷經可能是為了讓慧明難堪。
寫完他擡頭問道:“還有一個有嫌疑的是誰?”
慧明半眯着眼,常年的苦修之下他的身體很是瘦弱,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讓他稍微有點喘不上氣。他緩了緩才繼續開口:
“另一位是寺裏的居士,名叫張青峰。他是兩個月前經一位貴人介紹來到寺裏的。這位張居士有些古怪,自來到寺裏從不見他打坐念佛。有一次我去他那攀談,發現他連佛家弟子入門的戒律都背不全,也不知怎麽做的居士。”
“他整日無所事事,經常在寺裏閑逛,有弟子聽他打聽過藏經閣的位置。還有的弟子暗中看見,他身上常常帶着利刃,不知究竟意欲何為。如果不是介紹他的那位貴人身份特殊,我們開最不起,我早就想找個借口請他離寺了。”
“前幾天他知道要開廟會,連着問了我幾次廟會的日期,好像這一天對他十分重要似的。”
白逢春又在紙上畫下一個文士,在畫像下寫道:張青峰,身懷利刃,意圖不軌。要在廟會這天行兇?
慧明接着說:“我已經派人盯着那張居士了,這幾天寺裏事情多,又出了佛經這檔子事,我實在心力憔悴。沒辦法才想麻煩白施主您,幫我查清佛經一事的真相。”
白逢春自然應允,他生平最喜歡這種離奇的事件,碰見了絕不會輕易放手,何況這次是慧明拜托他,偌大的人情面前也容不得他推遲。
“今日就麻煩二人在寺裏住下,正好有為香客準備的客房,等今天的熱鬧過去,明日我再和你細細商議查清佛經的事。”
“悟真”,慧明呼喚門外守着的小沙彌,“帶兩位施主去客房。”
白逢春自無不可,冬青卻很不高興。讓她在廟裏住一晚,就像住在監獄裏一樣難受。她噘着嘴跟在白逢春的後面,不情願的邁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