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過了幾日,王之問果然來邀請白逢春與冬青,“今天就是吉日,儀式在夜間舉行。地點在郊外的山中,我們現在出發,正好太陽落山可以趕到。”
到郊外路途有些遙遠,王之問已經備好一輛馬車,三人上了車向山中進發。
馬車在山腳下停下來,王之問道:“儀式地點在半山腰的空地,山路崎岖,馬車無法通行,我們走路上去。”
說罷取出事先備好的火把點上,塞到白逢春與冬青手中,又取出三只面具,拿出一只自己戴上,将剩下的兩個遞給白逢春與冬青。
“楚地習俗,儀式中不能露出本來面目,免的得罪鬼神。”
白逢春拿過面具看了看,每個面具上的圖案都不同,冬青的面具上畫的是個姣好的女子臉龐,娥眉淡掃,粉黛秀口,臉頰上還有幾朵祥雲的圖案,應該描繪的是個雲中的仙女。
自己的面具上是個生着尖嘴獠牙、眼似銅鈴的兇神,應該是個震懾邪祟、統領鬼卒的角色。
王之問的面具是個面相莊嚴、留着三縷清須的男人,他還特意戴了一頂巍峨高冠,襯的自己頗有幾分道骨仙風。
三人沿着山路盤旋而上,雖然道路崎岖難行,好在這時天色尚未全黑,又有火把照明,幾人不時地看向腳下,緩緩而行。
白逢春注意到,身後又不少打着火把的同行之人,也戴着面具。他擡頭向上望了望,盤旋的山路上布滿了火把,看來參加這次祝祭儀式的人不少。
又走了一會兒,幾人來到了那片空地。此時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每個人都舉着一束火把,空地四周也插着一圈照明用的火把,将這裏照的亮如白晝。
白逢春仔細觀察了下空地上聚集的人,從穿着和舉止上看,這裏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不少衣服上破的打補丁的窮人,也有不少衣着華麗、舉止雍容的貴人。能讓這麽多不同階層的人聚集在一處,也是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白逢春又看了看空地周邊的環境,空地一側是個坡度較緩的山坡,周邊沒有遮擋,在白天時想必能望到很遠的地方,此刻卻只能望見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漂浮着幾點星星散散的燈火。
空地的另一側是陡峭的山峰,空地與山峰相交之處有個洞口,從白逢春站的位置看不清洞有多深。洞口外也有火把,從映在洞壁上交錯的人影判斷,洞內有不少人在忙碌着。
洞的前面搭起一座高臺,四角各放着一座青銅燈盞,燈座有手臂粗細,燈盞有盤子大小,中間盛滿燈油,燃起一簇跳動的火焰。高臺正中還放着一個巨大的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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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四周插滿了長幡,上面印着各式古樸的花紋,有些如猛獸呲着牙齒,有些如飛鳥振翅翺翔。幡布迎着風獵獵飄動,在火光映襯下變幻着莫名的形狀。
很快洞裏傳出了鼓聲,一陣疾過一陣,在洞口處反複回蕩着。人們聽見鼓聲就像聽見了信號,紛紛向高臺靠了過來。王之問扯了扯白逢春的衣袖,帶着二人也走了過去。
人們齊齊望向高臺的方向,卻沒有一個人出聲與別人交談,除了鼓聲再無任何聲音。在萬籁俱寂的夜,百人聚集的山間,這種寂靜顯的格外詭異。
鼓聲停了,一個女子從山洞中走出,站上高臺。她穿着一身紅白相間、袖子很寬的長袍,頭上戴着一頂金黃色的禮冠,冠上垂下很多串碧綠色的小珠,擋住了她的臉,使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她向前深深的施了一禮,這時不知從何處傳出一個高亢的聲音喊道:“祝祭儀式開始,請巫女施法!”
鼓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是莊嚴、恢宏的曲調,巫女随着那鼓聲開始舞蹈,她的衣袖如雲彩般飄蕩起來,圍着火盆一圈又一圈的走着。還時不時停下來,用一種白逢春從未聽過、腔調古老至極的語言說上幾句。
每當她說完,圍着的衆人就會高舉着火把,模仿她的語調重複一遍。王之問悄悄湊到白逢春耳邊,低語道:“這就是我說的‘神語’,你能聽懂她說了什麽嗎?”
白逢春搖了搖頭,他雖然聽不懂,但大概能聽出,巫女的語氣中充滿崇拜與尊敬,她是在贊頌某位神靈。
此時巫女停了下來,從袖子裏取出了什麽,猛地灑向天空。那是香灰一類的東西,有着一股奇異的香味,抛在空中如雪片一般飄飄灑灑的落下,有一些還落在了人群中。可人們用手一抓那東西就消失了,只留下一股異香。
鼓聲停了停又接着響起,這次巫女開始圍繞着那圈長幡舞蹈,動作也不似之前那麽莊重,變的奔放起來。她又開口講起難懂的話,不過這次的語言腔調、發音與剛剛的完全不同,她的語氣中也不全是稱頌,還有些斥責的話。
白逢春猜測,剛剛巫女應是在與天神交流,因此語氣謙卑,滿是奉承的話語。那圈長幡應該是象征着地上的神靈,因此她的語氣變的不那t麽恭敬,甚至訓斥對一些常給人們“搗蛋”的神靈。
巫女向長幡灑出那帶着異香的東西,又停了下來。王之問低聲道:“祭完天神、地神,要祭祖先、英烈。”
果然巫女又開始舞動起來,這次她的動作更加自由,像是肆無忌憚的揮灑着喜悅之情,她的動作太快,甚至長長的袖子都伸到火盆中,火星噴射到袖子上。
可她似乎絲毫不以為意,繼續揮舞着,仿佛提着兩盞花燈。她又舞了一陣,火星漸漸點燃了衣服,她借勢将長袍脫下,丢進火盆中。
圍觀的人也被她熱情的動作感染,大聲呼喊着,甚至不少人也随着鼓聲舞動起來。王之問也被這氣氛感染,貪婪的盯着巫女的每個動作。
巫女的動作大開大合,她臉上的珠簾也跟着劇烈抖動,陡忽之間,珠簾向上揚起,露出了巫女一直遮擋的很好的臉。那是一張棱角分明、英氣十足的臉,白逢春心中一震,因為他之前見過這張臉,這巫女就是來茶館聽書的那位“貴公子”。
有些癫狂的鼓聲停住了,巫女也停了下來,又向前深深的施了一禮,慢慢退回到洞穴之中。
剎那間,一切又恢複了寂靜。只剩那臺上火盆中的火在劇烈的燃燒着,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白逢春回想剛剛的驚鴻一瞥,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難道這一切都是場夢?他又望望身邊的冬青和王之問,二人都是一臉陶醉,他這才确定,自己剛剛不是做夢,确實觀摩了一場巫女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