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案上香爐裏的火光漸漸黯淡了,最終完全消失了,但香爐裏飄散出來的白煙依舊凝聚在空中,形成了各種變化莫測的形狀。
白逢春盯着那白煙出神,午後的陽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構成了一幅具有油畫般質感的圖景。
錢善武猛然驚覺,自己已經講述了很久。香爐中的檀香味道讓他感覺十分放松,在不知不覺間将整個事情講述了一遍,甚至有些涉及案子的具體細節,他本不想說,不知為何也很自然的對白逢春說了出來。
一旁站着的冬青面露異色,她清楚的看到,随着錢善武的講述,香爐裏面飄出的白煙不停的變幻形狀,構成了與錢善武所講內容一致的畫面,她仿佛親眼看到整件事情的發生。
白逢春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拍了拍手掌,冬青立刻明白過來,走上前搬走了香爐。她一邊走一邊反複端詳手裏的香爐,想看清楚這到底是件什麽法寶。
走到院子的拐角處,冬青看準白逢春已經看不清她的動作,迅速将香爐塞進了衣服的下擺。她實在太好奇了,想要弄清這法寶究竟是如何使用的。随即轉過頭沖白逢春的方向做了個鬼臉,卻發現白逢春的眼神一直在背後盯着他,忙低下頭快步離開。
白逢春望着冬青的背影幹咳了兩聲,笑着搖搖頭。轉過臉對錢善武道:“我仔細想了一下,你遇到的這件事确實詭異非常。我現在也無法判斷在你夢中一直出現的腳步聲到底是什麽。”
“另外這件事還有幾個疑點:首先王火兒是怎麽死的?他們一夥人又為何要在他死後棄船?其次,王火兒的屍體是怎麽消失的?為何有人要偷走他的屍體?最後,這一系列事情的起點是你在那墳墓裏見到朱長福,那墳墓裏到底有什麽,會讓那些為非作歹的鹽販吓破了膽?”
錢善武低頭不語,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可一直也想不明白。
“此外,朱長福為何會出現在私鹽販接頭的墳場?據我推測,這朱長福恐怕就是私鹽販子的頭目福星。”白逢春目光炯炯的說。
錢善武依舊不語,這一點他其實已經想到了,朱長福出現在接頭的地點,又有人目擊王火兒和一個瘸子一同出現過,這已經不是巧合能解釋的了。
只是他的內心一直不想承認這一點,他不願相信童年好友竟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罪犯頭子,自己還必須要将他抓捕歸案,這樣的真相實在過于殘酷。
但在白逢春的提醒下,他明白這樣的局面不可避免,他必須要肩負起捕快的責任。所以他鄭重的對白逢春點了點頭,決心不論面對怎樣的複雜情況,都要親手将朱長福捕獲。
白逢春讀懂了他的眼神,接着說:“要解開這一切謎題的關鍵,就是那座墳墓,我需要親眼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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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刺眼的陽光無情的揮灑在大地上。錢善武、白逢春、冬青站在墳墓前,冬青好奇的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夜半更深、盜墳掘墓……這些事想一想就覺的很興奮。可唯一沒想到的是,白逢春竟然選擇一天之中陽光最足的時間來挖墳。
看着眼前明亮的一切,她不禁感到索然無味。“這還有什麽意思嘛”,她撇着嘴嘟囔着,不知是不是聽見了她的話,白逢春笑着向她瞥了一眼,又立即轉頭不再理她。
墳茔上那挖開的大洞還在,本應是神秘的、使人長眠的洞穴就這樣敞開着,王火兒他們逃走的匆忙,自然顧不上将挖開的墳墓再修補上。不過這樣也省卻了白逢春他們許多麻煩,不必再動手挖墳。
錢善武貓下腰就想鑽進洞去,卻被白逢春攔下了。他在墳墓周圍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擺上一枝蠟燭,然後極為鄭重的對冬青說道:“你在外面看着這些蠟燭,一旦有那枝蠟燭熄滅了,一定要立即通知我們。事關重大,切記切記!”
冬青一聽不讓她進去,嘴巴噘的老高,不過看白逢春說的如此嚴重,也不好回絕,只好勉強答應。白逢春也不再啰嗦,轉身跟在錢善武的後面鑽進那洞去。
白逢春聽了錢善武的講述,就知道他一定是招惹了極為難纏的東西。那東西難保不會出現在這墳墓中,因此他極為小心,特意選擇了陽氣最盛的正午進入,同時也考慮到冬青本是狐貍幻化的,自身帶着很強的陰氣,為避免招惹什麽髒東西,才留她在外面。那幾枝蠟燭其實可有可無,不過是支開她的借口。
墳墓裏的空間很是狹小,勉強能供一人通行,錢善武打着火把走在前面,白逢春緊跟在後面。二人用很小的步子慢慢挪動,迎面不斷飄來泥土中潮濕腐爛的味道。又走了一會兒,眼前空間逐漸開闊,應該是到了墓室之中,錢善武的步子也越邁越大,又突地停了下來。
白逢春從他身後向前看去,見墓室正中擺着一口十分厚實的棺材,蓋子已經被掀開了,橫放在地面上。那棺材的蓋子不知什麽弄的,缺失了一角,缺口參差不齊,像是被人用手抓破的。
白逢春走了過去,探頭看了看棺材,裏面黑漆漆的空無一物。他又走到蓋子旁,将蓋子掀了過來仔細查看。只見中間靠上的部位有很多道細痕,看樣子是指甲劃在蓋子上留下的。
他環顧了一下墓室,覺的這墓室有些古怪,一般墓室裏都會或多或少放有些随葬的物品,有錢人家自然會将亡者生前用的珠寶細軟及衣物放入,一般人家也會放些随身常用的物品。
貧窮人家當然無力興建這樣規模的墳墓,但為何這墓室中一件随葬的物品都沒有呢?白逢春正思索着,錢善武湊了過來,聲音有些顫抖的說:“你說這棺材裏盛的到底是什麽人?你看這棺材蓋,明顯是被人從裏面掀開的,上面還有指甲的劃痕,是不是裏面的人詐屍了?”
說到最後他的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白逢春覺的有些好笑,反問道:“你堂堂一名京城捕頭,不是見慣了死人嗎,怎麽見了口棺材就吓的發抖?今後還如何辦案?”
錢善武擦了擦冷汗:“不是我誇口,只要是活人,再兇狠的我也不怕。可鬼這東西不一樣,看不見摸不着,你想要和他拼命連影子都找不到。說不定在哪個角落裏藏着,突然蹦出來吓你個半死。”
白逢春笑了笑,又正色道:“人們覺的鬼可怕,是因為對它不了解,其實鬼也不過是人心的産物,人心有各種欲望,欲望在生前得不到滿足,死後就形成了鬼這種東西。說白了是人心下的一種縛咒,使死去的肉體不得安生。”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了”,錢善武停止了顫抖,恢複了鎮定的神色。“按你的說法這棺材裏原本有只鬼喽”。
“恐怕沒那麽簡單,我們出去再說”,白逢春揉了揉鼻子,他雖然不怕鬼,可這墓室中的味道實在難聞。他對味道很是敏感,在這下面待了許久,着實有些無法忍受。因此拉着錢善武就要從進來的洞口出去。
他剛要進入洞口,突然在火光的映照下,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從眼底一閃而過。白逢春閃電般迅速的伸出兩支手指,将那東t西抄在手中,在火光之下端詳一番,原來竟是一只女子穿的繡鞋。
那鞋的樣式很是俏皮,顏色偏素,像是未出閣的女子所穿。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墳墓裏又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只女子的繡鞋?白逢春拿着那鞋子沉吟了片刻,最後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入懷中,鑽入了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