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春去秋來,又經歷了一個寒暑,白逢春長高了一些,他不再是剛來學藝的少年,行事漸漸穩重,本事也日漸增長。
劉瞎子也感受到了白逢春的成長,這天他一邊接過白逢春遞來的毛巾擦臉,一邊用沒有一點黑蛇的眼睛盯着白逢春,露出欣慰的笑容。
“最近練功可有進步?言之契約已經完全理解了吧?”
白逢春挺起了胸膛,他現在的功力已經能操縱一些飛鳥小蟲之類的,但還沒有在人身上用過。他一直想試試自己的法術究竟練到什麽境界了,可惜沒有合适的機會。
“別急,機會馬上快來了”,劉瞎子神秘的朝天上翻了翻白眼,不再多說。白逢春在心中不停的問,這機會究竟是什麽呢?可看師傅的樣子不會提前告訴自己,只能暗自猜測。
那是一個雪天,鵝毛大雪下了一夜,終于在天亮時停了。
白逢春耐不住少年心性,獨自踏雪出游。望着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頓生天地寂寥之感,心胸也跟着開闊起來。他深吸幾口冷冽的空氣,覺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他極目遠眺,在滿目的白色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點紅色,如同跳動的火焰一樣惹人注目。
那紅色的是什麽東西呢?這極大的引起了他的好奇。白逢春幾步跑了到那點紅色附近,終于看清,原來那紅色是一只長着橘紅色皮毛的小狐貍,看起來出生沒多久,腿上血跡斑斑,似乎受了傷。
他小心翼翼的将小狐貍捧在雙手中,仔細查看它的傷勢。它腿上留下了幾個鋸齒形的傷痕,看起來像是捕獸夾造成了。小狐貍的身體有些僵硬,應該是長時間在雪地裏行走,被凍僵了。
他急忙跑回家,升起火盆,将狐貍放在火盆邊取暖。一邊取來藥箱,為它包紮傷口。
白逢春将小狐貍摟在懷中,細看之下,見到那小狐貍眼睛附近長着幾縷淡青色的細毛,不禁心生憐憫,在它耳邊輕語道:“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那小狐貍恰在此時悠悠轉醒,像是聽懂了白逢春的話,對着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正在這時,窗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喝問:“小子,你将我的藥引藏到哪裏去了?”
白逢春一驚,忙放下狐貍,打開房門。見門外站着一個他不認識的老道。那老道不知在雪中奔走了多久,身上、頭發上落滿了積雪。但他站立的身姿沒有一絲的疲倦,如山峰一樣挺拔。
老道掃視了一圈屋子,眼神落在小狐貍身上不動了。白逢春一下子明白過來,老道所說的藥引就是指這小狐貍。他連忙站起,将小狐貍擋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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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瞎子聽見動靜,從門外走了進來。那老道一見劉瞎子,驚訝的叫道:“師兄?你怎麽到這來了?”,接着用手在劉瞎子眼前晃了晃,“怎麽搞成了這幅樣子?這是你的徒弟?”,他指了指白逢春,招呼道:“來、來,叫師叔!”
白逢春沒有動,因為他看見劉瞎子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這絕不是見到同門師弟該有的表情。
劉瞎子嘆了口氣,“我早就算到今日會有一劫,沒想到應到了你身上。罷了,也是我們孽緣未盡,你毒瞎了我的雙眼,還不放過我。”
老道仰天一笑:“師兄你冤枉我了!你眼瞎明明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怎麽說是我毒瞎的。再說今日我只是來尋藥引,沒想到恰巧被你的好徒兒給撿走了。一只青眼狐貍,你說多珍貴!夠我煉多少顆丹的,怎麽能輕易放走嘛!”
劉瞎子冷哼了一聲,“你用活物煉血丹,早已堕入了魔道,可惜我發現的太晚,被你暗算,否則早将你除去了。”
老道也不再僞裝,抽出背後的劍,冷冷的道:“現在也不晚”,走出門去,靜靜的站在雪中。劉瞎子慢慢解下身後那只從未打開過的青囊,從中抽出一柄通體冷冽、泛着寒光的長劍。他對白逢春做了一個在此等候的手勢,向雪地走去。
白逢春站在門口,看着雪地中二人相對而立,雪地中只留下兩串孤獨的腳印。突然之間,老道的劍迎風自起,在空中不斷游走,如一條隐在雲霧中的游龍。
劉瞎子手捏劍訣,那柄長劍也飛在半空,與老道的劍不斷相擊,發出一連串的叮當聲。除了劍擊聲,天空中還隐隐傳來雷聲,一時間風聲大作,卷起漫天的風雪,白逢春再也看不清二人的身影,只能聽見不斷有長劍碰撞和雷聲傳來。
風雪又在一瞬間停了,兩人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白逢春眼前。劉瞎子倒在地上,血染紅了周圍的白雪,似乎t受傷不輕,長劍斜插在離他不遠的地上。
老道輕輕甩了甩長劍,陰深深的笑道:“師兄,你的道術退步了,以前你學什麽都比我快,事情做的也比我好,逼的我不得不想別的辦法,看來我的血丹之法還是更勝一籌啊”。
白逢春再也顧不得許多,忙跑到師父身邊,見劉瞎子身子有幾道頗深的劍傷,還有一處皮肉都燒掉了。
老道一抖長劍,直指白逢春腦門,一臉輕蔑的說:“師兄,你這個好徒兒學了你幾成本事,要不要和我較量較量。”說罷一腳将白逢春踢飛。
他不再理師徒二人,徑自走進屋子,一把抓住小狐貍的脖子,将它拎了起來。小狐貍拼命掙紮,發出一陣哀嚎。
白逢春站起身來,對小狐貍喊道:“別怕!我保護你!不會有事的”。老道冷哼一聲,緩緩舉起劍,直指他的眉心。卻沒注意到,一條極細的絲線從白逢春舌中伸出,一端系在他的舌上,另一端緩緩纏繞在小狐貍的頸上,最後在它的胸前打了個結。
白逢春卻一點都不慌亂,臉上還帶着些淡淡的微笑。他鎮靜的向老道做了個揖:“師叔,我聽師父提起過您。師父說你殺生煉丹,血氣過重,長期服用血丹必然導致血氣敝眼、心脈混亂……”
他的聲音清晰洪亮,就像私塾裏的先生在講堂上為學子們授課,完全沒有一絲在面臨生死關頭的緊張感。随着他的聲音響起,系在狐貍身上的細線發出一道金光,猛地的繞在老道的劍上,又一閃消失了。
老道仰天長笑,“臭小子,和你師父本事沒學多少,心眼倒學的挺靈,這時候還想騙道爺我?”,他提起長劍要向白逢春刺去,眼前卻陡忽之間布滿了血紅,他拼命的甩動頭顱,像将眼前的一片血紅甩去,卻怎麽也擺脫不了,看什麽都是血色。
他再運功提氣,頓覺丹田處有一股極大的滞塞之感,心中大駭。他修煉血丹之法自然極傷身體,但他平時很是小心,時刻提防身體是否有異樣。怎麽會突然之間走火入魔了呢?
他心中一震,猛然想到,自己是中了幻術了。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年紀輕輕,竟已練成了如此精湛的道術,僅憑幾句話就讓自己中了招。
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肋下突地傳來一陣劇痛,原來劉瞎子趁他分神之際,提起最後一口真氣,禦劍刺入他的身體。老道見自己落了下風,再也顧不得白逢春,慌忙逃走。
劉瞎子在白逢春的攙扶下艱難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好小子,臨危不亂,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與小狐貍結成言之契約,并借助契約施展幻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以後多下功夫,你修為定在我之上,只怕未來不可限量!”
說着咳了幾聲,顯然受傷不輕。白逢春不讓他多說,趕忙請大夫醫治。那只小狐貍将養了幾日,傷也好了,白逢春找了個日子将它放歸山林。小狐貍走幾步一回頭,顯出依依不舍的樣子,但後來終于下定決心,一去不回頭了。
……
時間回到現在,白逢春終于認出,眼前這狐貍就是之前自己救的那只青眼小狐。而為救這狐貍自己生平第一次用了道術,卻在不經意與小狐貍結成了言之契約。這一切不得不說是上天注定,看來自己與這狐貍有緣。
他靜靜的注視着狐貍眼旁的青毛,自語道:“既然我們有緣,就留你在我身邊吧”。接着他取出紙筆,思索道:“叫你什麽好呢?不如就叫‘冬青’吧,冬青是個美麗的少女,聰明伶俐又有些調皮”。
他邊說邊寫,接着将紙揉成一團,攏在手中,對着手中的縫隙低聲念了幾句咒語,接着張開手向天上一揚,手中的紙屑化作無數飛舞的蝴蝶,圍着那狐貍翩翩起舞。狐貍的身形變長,轉眼見一個一身紅衣、體态婀娜、頭戴環形發髻的少女從蝴蝶群中走了出來。
少女驚異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全神,随即向白逢春盈盈一拜,興奮的說:“冬青見過白先生”。
白逢春笑了笑:“為掩外人的耳目,今後你扮作我的侍女。”那少女又對白逢春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蹦蹦跳跳的進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