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閩南·木偶戲10
第43章 閩南·木偶戲10
“這一定是一場舉世無雙的木偶舞。也請諸位仔細看一看, 我到底是怎麽操縱木偶跳舞的……
“你們需要學習。否則的話,你們通通會被邪祟所殺!”
李師傅那類似于鐵絲劃過玻璃般沙啞而又尖銳的聲音在夜色裏傳來。
聽到這些話,沈明燭下意識皺了眉,繼而發現有人拽住他的手腕, 帶着他往庭院內走去。
“巫先生?”
“當然是我。”
夜色中, 巫浔竹的聲音沉沉地傳來。“怎麽不喊我師叔了?”
沈明燭眨了下眼睛, 立馬改口。“好的師叔。”
巫浔竹:“……”
從此地前往大家制作木偶的那片空地的路稍微有些曲折。
沈明燭被巫浔竹帶着從回廊盡頭走出來,又繞過了一小截假山。
然後他問:“你是特意在這裏等我嗎?”
“沒有。當然不是。我等你做什麽?”
“……哦。那你是想起什麽,要去探查,恰好半路上遇見了我。那麽, 你想查的是什麽?有什麽新想法和新發現嗎?”
“……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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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
“噓。保持安靜。聽聽那李師傅還要說什麽。”
沈明燭:“…………”
很快,巫浔竹帶着沈明燭去到了庭院中心的空地處。
此時所有人都表情嚴肅地看向了一個方向——
檐下屋前,李師傅帶着剛做好的木偶站了起來。@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他手裏舉着一根被掰成了圓形的竹棍,上面連接着無數絲線。他的指尖輕輕撥動絲線, 小小木偶就會做出對應的舉動。
跟小小的木偶比起來, 李師傅顯得異常高大。
此刻他就像是能夠主宰這具木偶的神明。
檐下挂着數個燈籠,燈籠的光很暗,月光卻很清亮, 似在院落內鋪上一層冷霜。
節目組架在這裏方便夜間拍攝的明亮燈光, 把這一切意象都放大了。
散落了一地木屑的地面成了李師傅臨時表演的舞臺。
舞臺的主角除了他,便是那個剛剛被雕刻完成的木偶。
那個木偶與彩衣幾乎一模一樣,甚至也穿了一身嫁衣。
但它唯獨少了那雙由黑曜石做成的眼睛。
如此, 木偶美則美矣, 卻少了幾分靈動,不免給人以東施效颦之感。
李師傅垂眸看向它, 一開始他的眼裏暈着笑意。
但很快他就嘆了一口氣,仿佛是在感嘆這木偶終究只是一個替身, 而不是讓他魂牽夢萦的彩衣。
“對景傷情處,引惹杜鵑為阮月下啼……”
李師傅張口唱了這句詞。
他的嗓音并不算好,聽起來甚至有些瘆人。
他操控木偶的技藝也算不上好,木偶呈現出來的舞蹈動作只能勉強算得上是流暢。
它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在戲腔中或轉圈,或擡手,或彎腰……就像是在笨拙地讨好着誰。
一段曲子唱完,木偶雙腿劈開做了個劈叉的動作。
最後李師傅彎腰鞠躬,做了個謝幕的動作。
月光下,木偶也彎下腰做了個謝幕的動作。
緊接着突兀地起了一場大火,它立刻被吞入了火舌之中。
這個木偶是作為替身被雕刻出來的。
它差不多就只存活了一段唱詞的時間。
它連名字都沒有,被一刀一刀雕刻出來唯一目的,似乎就只是為了這場燃燒。
如果這木偶真的具有靈魂,它的靈魂在天地之間只存在了一剎那,就像是那夜空中一瞬即逝的煙火。
那麽……被點着的那一刻,它會痛,會流眼淚嗎?
沈明燭看不見木偶,也看不見那場火。
他的眼前只有永無止境的黑暗。
不過他的腦中有幻象。
在他的幻象中,被烈火焚燒的木偶面露猙獰與痛苦,正在傷心的流眼淚。
可就連它的眼淚也保存不了多久,很快就被大火烤成了蒸汽,繼而消失在深不可測的夜色中。
“好了……邪祟既然肯燒這木偶……這表示它們很滿意……”
“木偶的舞蹈被認可了。獻祭成功了。我們暫時安全了!”
“可今天來的人太多,它們覺得很吵鬧……它們很生氣,很快就會再來……”
“你們既然帶着錄影機,想必把剛才木偶的動作都記了下來吧?我的唱詞呢?也被記下來了吧?”
“你們手裏的木偶已經很多了。你們可以不用再做木偶了。接下來你們該好好學習唱詞和操縱木偶跳舞的動作……”
“下次邪祟再來,你們該像我剛才那樣唱戲、操控木偶跳舞……邪祟會滿意的。否則他們燒的人,會是你們吶……”
李師傅像是很疲憊,說完這句話後,他立刻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氣。
等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他轉過身拿起了身後的一塊木頭,一刻不停地開始做起了下一個木偶。
一邊做木偶,他一邊喃喃道:
“剛才燒的那個木偶,本來是我為下一次邪祟來的時候準備的……
“你們喚醒了它們,讓它們來的時間提前了……
“你們不知道怎麽激怒了它們,讓它們非要看跳舞的木偶……這下好了,逼不得已,我把我的木偶提前獻祭了!
“我這是在幫你們啊。你們應該感激我!
“趕緊吧……趕緊學會那舞蹈動作,趕緊學會那唱詞吧……否則啊,一切就都來不及啦!”
李師傅繼續做起了木偶,就好像永遠不會因此感到疲憊似的。
這個時候鄭方将手裏DV剛才錄制的視頻進行了回放。
因此沈明燭又聽到了那句陰恻恻的:“對景傷情處,引惹杜鵑為阮月下啼……”
這句子好熟悉。
沈明燭想了起來,宋芸生被燒,他與衆人離開劇院時,第一次看到了彩衣。
那個時候彩衣唱的也是這首曲子。
他當即開口問:“有人知道這首曲子嗎?”
林寶蘭舉着手機開了口:“等等,讓我找找。來這裏之前我做了充分準備,把能找到的當地有名的提線木偶戲的劇本都下了一份。我搜搜看——
“有了,這首曲子叫《若蘭行》。是當地經典的木偶戲曲目之一,唱的是一個叫若蘭的女子克服萬難,跋涉千裏上京城尋夫的故事。
“‘擾亂時掠子棄,愁腸百結,愁腸百結只處亂如絲。對景傷情處,引惹杜鵑為阮月下啼,長引杜鵑只處為阮月下啼。’”
聽完林寶蘭的話,游客中有姑娘開口問道:“我們……我們真的要學這段唱詞,真的要教木偶跳舞嗎?”
節目組那邊暫時沒有人回應她,似乎大家也都在猶豫。
随後她旁邊的一個男人開口道:
“我覺得應該按他的要求來。你們看啊……之前薛田是死于那個歌謠是吧。唱了那首歌謠的人,會被邪祟當做木偶殺死。可你們想啊,李師傅教大家做木偶的時候,并沒有提到歌謠。他沒想害我們。否則……
“否則他幹嘛不直接把這首歌謠教給我們,讓我們做木偶的時候唱?”
男人的話一時引起了很多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有道理。”
“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把唱詞和舞蹈動作學起來?”
司星北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
他從鄭方那裏得知,又發生了幾起悲劇,于是把李師傅的所有行為多順了幾遍,覺得此人嫌疑甚大。
“不行,你們再等等。這李師傅未必值得信任。你們想想,這歌謠的第一句寫的是什麽?
“那句話的指向性太過明顯,簡直是把‘邪祟快來殺我’這句話喊了出來。李師傅如果讓我們唱歌謠,我們根據歌謠的句子一琢磨,難免會懷疑他居心不留。這樣一來,他什麽目的都達不到了。
“他暗中把寫有歌謠的手劄扔出去,引誘我們之中的人撿到,等有人被歌謠害死,他再站出來說沒讓大家唱這首歌……我們就會更容易相信他,以為以後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對……就是這樣的……所以,不是他不想用直接歌謠來害我們。他只是選了一個更穩妥的方法。他在裝好人!我們萬萬不能按着他的節奏來。邪祟到底是什麽,我們現在還一點頭緒都沒有。我們千萬不能再走錯一步。”
一聽這話,游客中的許多人愣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麽選,當即左右搖擺起來。
這個時候,四名高中生中唯一的幸存者陳玫,忽然開口對司星北道:“不對……不對……不對的人是你!”
她被兩位跳大神的夾在中間,屬于被嚴密看管的狀态。
不過沒人堵住她的嘴,她也就能夠随心所欲地說話。
見她說話,離她最近的那兩位跳大神對視一眼,然後默契地選擇了什麽都不做,而是任由她說了下去。
其後,陳玫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了一眼司星北,再一一看向了他身邊的鄭方、林寶蘭、沈明燭、巫浔竹等等人。
“你們節目組明顯有問題!我和我哥,還有蔡正光,是被宋直引過來的。這确實不錯。宋直肯定有問題!可你們節目組也不對勁吧?
“如果我們四個只是單純地在這裏過一夜,什麽都不會遇到。是你們……是你們非要在這劇院演木偶戲,我們才進入了這個可怕的空間!
“你們……或者至少你們之中有一個人,跟宋直聯手了!我不會信你們的話……我要聽李師傅的,我要學這舞蹈……
“我數理化學得爛,但我語文英語都很好!
“那戲文唱詞我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舞蹈也都記住了!我不管你們怎麽選……我是一定要帶着木偶跳舞的!”
司星北面露些許着急,當即上前一步朝她道:“你在開玩笑嗎?宋直他死了!如果他有問題,他自己怎麽會死?你們兩個互咬,現在死的是他,難道不正能說明,有問題的那個人是你?!
“薛田最先死。我們懷疑你哥哥的時候,你什麽都不說。直到你哥哥死了,你才忽然站出來引導大家懷疑宋直。現在宋直死了,你又懷疑節目組?你這明顯一直在挑撥離間!”
陳玫當即邏輯清晰地反駁道:“我挑撥離間?那我問你,如果我是那個匪,我殺死宋直的目的是什麽?我幹嘛不讓他活着吸引火力?
“是,在你們的視角裏,你們不知道該相信他還是相信我,這種情況下,我殺了他,讓我自己成為唯一一個嫌疑人,我為什麽要這樣做?反過來,宋直這麽做,就可以污我一把了!
“我……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既然宋直是邪祟的同夥,既然那邪祟的火可以帶着人和木偶的屍體來無影去無蹤……誰知道宋直是不是真的死了?可能邪祟只是把他帶走藏起來了呢?
“你幫着宋直說話,搞不好邪祟的同夥就是你!”
話到這裏,陳玫猝不及防從那兩位跳大神的人之間跑了出去,直奔向旁邊放着幾具做木偶的地方,搶走了一個木偶抱在懷裏。似乎是打算立刻操縱它跳一場舞。
巫浔竹默默地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目光再不經意地滑過那兩個跳大神的。
這兩人并沒有阻止陳玫,搞不好也對節目組的居心有懷疑。
畢竟他們是被迫來到這裏的。
畢竟陳玫剛才确實說的那些話有一定的道理——幾個孩子臨時決定來這裏比膽子大,怎麽節目組偏偏選在了同一天錄節目?
思及于此,巫浔竹在沈明燭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我知道了。我會讓荀伯玉盯着他們兩個。”
點點頭,輕聲說完這話,沈明燭再專心聽起了司星北那邊的動靜。
“絕對不是這樣的。陳玫,我沒有冤枉你的意思。如果你确實沒有問題,那麽請你冷靜一點仔細聽我說——
“如果宋直真如你所說,是被邪祟藏了起來……他的目的是什麽?還不就是引我們懷疑你,并引你反過來懷疑節目組?
“我們如果互不信任,起了争執,那邪祟的目的就達到了。”
司星北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沉穩。
可他明顯沒有對付高中生的經驗,勸說的話語不免顯得有些蒼白。
這個時候,事情不免朝更麻煩的地方走了去。
很快游客中有男人開口道:“人一小姑娘,才16歲,她能騙我們什麽?我看她說得有道理。李師傅可以信,節目組可未必!
“再說了,節目組怎麽知道這個地方一定會出事兒?我看啊,搞不好是導演和邪祟串通好了!邪祟收割了人頭,節目收割了素材和播放率!至于我們,那就當炮灰好了!”
聞言,林寶蘭當即上前對那幫游客道:“你們忘了最開始是誰救了你們嗎?是我們節目組的人。”
游客中當即有人反駁:
“那是巫醫生救的我們,又不是你和你老公。也許巫醫生也被你們忽悠了呢?”
“話說回來,你們不覺得不對嗎?這些邪祟喜歡燒人!可我們一開始是在吐血。這什麽情況?邪祟害人的手法不統一啊!”
聽到這裏,沈明燭皺起眉頭,當即仔細聽起了某一個方位的動靜。
果然,那倆跳大神中的二神往前走了一步。
搞不好他們會揭穿巫浔竹害人又救人的把戲。
這會讓事态變得更加不可控。
好在荀伯玉收到了他剛才轉發的文字指令,及時上前拉住這兩人,迅速轉移了話題,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凝神聽了一會兒那邊的動靜,沈明燭朝游客所在的方向上前數步。
“都別吵了。既然大家覺得跳舞好,那就跳吧。陳玫,既然動作和唱詞你都會了,那就先由你開始。”
“沈明燭——”
司星北迅速走到他身邊,勉強放柔了語氣,讓自己顯得不是在質問。
“你什麽情況?現在她是不是邪祟那一方的,還說不好。雖然她嫌疑很大,但她剛才給出的理由也挺充分。搞不好宋直才是匪,他假死,就是為了污陳玫一把。再者——”
看了巫浔竹一眼,他壓低聲音道,“我知道,巫先生那事兒如果傳出去,沒有人會再相信我們節目組。但你也不能為了這個,任由一個16歲的孩子去送死,你……”
“我沒有讓她去送死。我剛才看到了很多東西。所以——”
沈明燭嚴肅着表情道,“不僅她要帶着跳舞,我們也要這麽做。無論如何,先演下去再說。”
“演?演什麽?”司星北問。
“當然是演木偶跳舞的戲。”
沈明燭沒多解釋,只是将指令通過文字的方式,“轉發”給了江欣語和鄭方。
很快,這兩人不僅迅速各自拿到了一個木偶,還将一個木偶帶給了沈明燭。
“你們……你們都要操縱木偶跳舞?”司星北有些不可置信。
然後他看見鄭方和江欣語很懇切地對他點了一個頭。
拿着手裏的木偶,沈明燭“看”向那幫游客。
“之前很多人都說看過我們的節目,并通過這節目知道了我。
“那麽,如果你們願意聽我的,等從這裏離開,我可以答應幫你們每個人算一樣東西,財運、姻緣、事業……跟具體某件事有關的決策,統統可以。
“我可以确保,節目組這邊沒有問題。願意相信我的,從現在開始,就要一直聽我的安排來。至于不願信的……那也不要緊。
“人各有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但看緣分,我不強求。只是,那些人既然不信我,屆時他們的死活,自然也與我無關。之後如果遇到什麽危險,我不會優先考慮他們的性命。我只救信我的人。”
“我只救信我的人。”
這句話無疑對衆人造成了很大的沖擊力。
剛才還叽叽喳喳吵吵鬧鬧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呵,你們這就慫了,這就信了他?”
說話的是陳玫。此刻她的表情滿是憤怒。
“我知道這個節目。要不是因為看過節目,一開始我們根本不會聽你們這幫所謂大人的話來做什麽木偶!如果是那樣,我哥哥就不會死了……
“這什麽沈小仙兒,說話一套一套的……我看他就是憑這張臉,憑一副好演技,憑能說會道的本事,才把大家忽悠得團團轉,不愧是靠一期節目就圈粉無數的人,現在他居然這麽輕易地就把你們這些人鎮住了是嗎?
“你們願意信他,信節目,那你們信你們的。反正我不信!
“這位沈小仙兒,我不信你,你也不用管我死活!!!我倒要看看我和你們誰活得更久!!”
憤怒地說完這句話,陳玫率先抱着木偶跑到了前方的空地上,正是剛才那李師傅所站的位置。
站定後,陳玫并沒有立刻開始動作,而是閉上眼默念着什麽,似乎是在回憶舞蹈動作和唱詞。
在這期間,沈明燭把頭微微朝旁邊傾了一些。“師叔在嗎?”
“嗯。在。”
巫浔竹那微微有些發沉,極為悅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去旁邊聊聊?”
“好。伸出手來。”
沈明燭伸出右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巫浔竹的小臂上,跟他一起走到了庭院的一角。
然後沈明燭問:“剛剛那位在李師傅操縱下跳舞的木偶,燃燒之前沒有火柴聲。那麽……你和師兄去戲臺放木偶的時候,有火柴聲嗎?”
巫浔竹搖頭。“沒有。”
“那麽……”沈明燭再問,“當時你們那磁帶——”
不待他問完,巫浔竹已接過話道,“磁帶裏播放的音樂,正是這首《若蘭行》。”
聞言,沈明燭下意識點了點頭。
現在他可以做總結了——
到目前為止,被燒死的木偶一共有三個,第一個是宋芸生;第二個是巫浔竹和司星北帶去劇院的木偶;第三個便是剛剛被燒死的那個與彩衣一模一樣的無名替身木偶。
宋芸生死的時候有火柴聲,後兩個則沒有。
如果把有火柴聲的火,稱為“有聲之火”,把沒有火柴聲的火稱為“無聲之火”,進一步分析後面這兩個死于“無聲之火”的木偶,可以發現,它們的共同點其實是《若蘭行》這首曲子,而并不是舞蹈。
巫浔竹帶去劇院的那個木偶并沒有被操縱着跳舞,但它也死于了“無聲之火”。
所以不妨推測,其實舞蹈本身并不是導致木偶被燒的根本原因。
剛剛死在李師傅手裏的那個木偶,如果沒被操縱着跳舞,光是聽李師傅唱了《若蘭行》,恐怕也會被“無聲之火”燒掉。
當然,庭院裏還有許許多多躺在地上的木偶,也在剛才一并“聽”到了《若蘭行》,但它們沒有被燒掉。
所以,木偶被“無聲之火”點燃,還有一個前提——“登臺演出”。
李師傅剛才操縱那只木偶表演,相當于一次登臺演出。
被巫浔竹放在劇院戲臺上的那只木偶,也相當于登臺演出。
這種情況下,它們又都聽了《若蘭行》,于是被燒死。
無論如何,木偶是否能取悅邪祟,能否被視作獻祭成功,跟舞蹈無關。
那麽這所謂的舞蹈就一定是個幌子了。
如果說看完那些回憶的時候,沈明燭還有百分之十的疑慮,現在他已經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李師傅就是要害大家。
這場舞一定會對大家不利。
可是他放任了陳玫操縱木偶跳舞,并且他們所有人一會兒也會操縱這木偶跳舞,是因為這場舞不得不跳。
這是通過推理可以得到的結果——
邪祟可以暫時被分為兩類,一類點火需要火柴,點的是“有聲之火”;另一類則不需要火柴,用的是“無聲之火”。
進一步分析的話,使用“無聲之火”的邪祟,燒死過的對象包括三種:
一種正如剛才分析,是沐浴過《若蘭行》這首歌的、并且符合“登臺演出”這一條件的木偶。
第二種,則是念過那首《木偶訣》歌謠的人,比如薛田。
第三種則是16歲的蔡正光。
暫時把他歸于第三種,是因為目前還不知道他觸發了什麽才導致的死亡。
至于另一種使用“有聲之火”的邪祟,仔細分析,它用火柴燒死的對象,其實充斥着“模仿”的痕跡。
它最先燒死的,是陪宋宛演了一場現代劇《醒》的宋芸生,其後它燒死了陳泊、宋直。
陳泊和宋直的死顯得非常刻意,就好像是有誰故意在激化在場還活着的人之間的矛盾,讓他們互相懷疑。
偶人宋芸生的死其實同樣也很刻意。
作為木偶,宋芸生被宋宛帶上臺,符合“登臺演出”這個基本條件,但她并沒有聽到《若蘭行》,所以她沒有被“無聲之火”燒死。
但她偏偏死于了“有聲之火”,為什麽?
答案很明顯了。
暫且把這個制造“有聲之火”,也即會用到火柴的邪祟稱為X的話,可以發現,它的行為很有設計感——
它分明在模仿那個能制造“無聲之火”的邪祟實施燒木偶的行為。
它想讓在場所有觀衆意識到,這裏存在着一個喜歡燒木偶玩兒的邪祟!它在為李師傅忽悠大家做木偶的事打伏筆!
火焰燃燒之前,分為有火柴聲和沒有火柴聲這兩種情況。
如果不是發現了這個細節,大家就徹底被X帶着走了——
在劇院看《醒》的表演的時候,當大家看到宋芸生被燒成灰,當然會意識到這裏一定存在某種邪祟。
緊接着,他們會跑出劇院,繼而看到那絕美的偶人彩衣。
彩衣會用凄切的眼神看着他們,用能夠喚醒他們最大同情心的語氣,求他們救救她。
而救她的方式,便是聽李師傅的話,做木偶,讓木偶聽《若蘭行》,操縱木偶跳舞……
所以,X、彩衣、還有李師傅,他們三個根本就是同謀。
不久前現身在這個庭院,點名要看木偶跳舞的那個邪祟,它在現身前,這裏也出現了火柴的聲音,這就是佐證。
它現身,是想讓大家以為它确實就是那能操縱火焰的邪祟。
它不是真的想看木偶跳舞,它只是為了恐吓玩家,逼他們跟着李師傅學習該如何操縱木偶跳舞。
因此,這裏确實存在一個喜歡用火的邪祟。
但這種邪祟燒的木偶需達成兩個條件——“登臺演出”,聽到《若蘭行》。
它燒人,則是因為那個人唱了《木偶訣》。
這種邪祟并不會随意害人。
如果不觸犯它們的禁忌,大家其實并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X在模仿它,并通過李師傅的口,想讓所有人誤以為這種邪祟無惡不作,讓所有人真的以為,如果沒有木偶燒,邪祟就會開始燒人。
X模仿這種邪祟縱火,再以彩衣現身引誘,最後由李師傅出面實施“教學”,他們三者為的,就是讓沈明燭這行人按李師傅的要求一步一步往前走,繼而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操作木偶舞蹈這件事,背後絕對有陷阱。@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可他們又不得不暫時按着李師傅的要求來。
這是因為沈明燭發現,這個X似乎想殺誰就可以殺誰。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點燃火柴,燒死他想殺的人。
他暫時沒殺在場這些人,是為了利用他們。@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但如果被他知道,大家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知道了他與彩衣、李師傅是同謀,他也許會認為,這些人既然已經知道一切,斷然不會再被他繼續利用,那麽他何不直接點火柴燒死所有人呢?
畢竟,沒用的人,還留着幹什麽。
這種情況下,未避免打草驚蛇,沈明燭只有先聽李師傅的話。
但到底該如何破局,他還沒有想到。
這個時候,不遠外的陳玫大概是準備好了,開口唱起了那句唱詞:“對景傷情處,引惹杜鵑為阮月下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