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洋·撿骨師25
第25章 南洋·撿骨師25
沈明燭此時的狀态無疑非常不對勁。
他像是已被喜媚同化了!
不!更貼切的說法應該是, 此刻的沈明燭已經不再是沈明燭,他早已被喜媚所取代!
司星北的一對眉毛幾乎倒豎而起。
他舉起那把刻有七枚銅釘的匕首對準面前幾乎已面目猙獰的師弟。
“沈明燭你忍一忍,我要給你放血化煞——”
司星北話音未落,沈明燭聲音沙啞地開口打斷他。
“我沒事。我沒有發瘋。”
匕首的寒光映入沈明燭的那雙灰白色瞳仁, 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愈發奇異。
仿佛能感覺到那鋒利的刀刃就近在咫尺, 沈明燭後退數步, 避開其鋒芒,然後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他仍舊面帶煞氣,不過看起來像是清醒了幾分,表情不再那麽猙獰了。
“師兄, 我沒有瘋,我也沒有被取代。”
沈明燭強調般開口道,“我只是在嘗試與喜媚共情,我必須感受她的痛苦、她的怨念、我必須把她的苦難切身體會一次……”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司星北覺得這一切簡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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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聽見沈明燭開口說出一句——
“因為只有這樣, 我的心裏才會有怨念、惡意等等負面情緒。
“這樣一來, 也許我才可以成為另一個可以勉強匹敵喜媚的‘邪神’。”
沈明燭的意思,司星北立刻明白了。
在地藏王點香的鬼,會進入由其意識創造的世界。
由于喜媚的怨念太過強大, 由于地藏王廟本身存在着的某種未知的特殊性, 這個意識世界變得過于強大,居然把現實世界的人逐一拉了進去。
又或者說,是這個意識世界融入了現實, 它恐怕還會逐漸吞噬現實世界, 繼而制造越來越多的可怕殺戮!
而現在沈明燭想做的,無非是再一次靈魂出竅, 然後借這具靈魂點香。
不同于上次,這次他會吸收足夠多的喜媚的怨念。
既然喜媚能憑這些怨念“創世成神”, 那麽他也可以。
到時候他就可以創造一個同樣能影響現實的意識世界,他可以阻止喜媚的那個世界繼續擴散,或許還能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但此舉無疑危險至極。
喜媚的怨念足夠讓她化作厲鬼。
沈明燭也想化為厲鬼不成?他還要不要命了?!
“沈明燭你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司星北幾乎嘶吼着出聲。
“我知道。但是師兄,我只有5分鐘時間了。5分鐘內,如果我失敗,木鼓屋那邊,蘇萱先會殺掉所有去了木鼓屋的人。
“至于那個男演員汪高……他就是內奸。他不就是因為說這裏的土話說得好,才被節目組選來扮演黃梅梅的父親的嗎?
“我猜這不是因為他的語言天賦強。跟女演員王柔不一樣,他不是現學的土話,他根本就是石橋村人。搞不好他會殺死所有留在休息棚的人。”
“師兄,最後信我一次。沒有其他辦法了……”
沈明燭道,“現在我已經知道,喜媚的屍體就被藏在榕樹的樹幹裏。那其實是一具特殊的棺材,封印着她的屍骨。
“按理,把她的屍楓骨挖出來,舉行一個徹底的淨化儀式,或許可以消除她的怨念,讓我們離開她構建的意識世界。
“但是,首先我們沒有做儀式的時間了。
“其次,挖榕樹的行為,本身也是一種對喜媚屍體的‘冒犯’,會導致她的怨念值急劇增加。現在她的意識世界已經與現實世界相融,她成了邪神本身,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我們所有人。”
“沈明燭……”
司星北微張着嘴,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似乎想說些什麽來阻攔沈明燭。
可他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話。
他确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對于沈明燭的選擇,司星北先是感到震驚,緊随其後而來的情緒則是後悔和自責。
他之前一直覺得沈明燭走上了歧途,認為他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甚至出口直接指責過沈明燭。
可現在沈明燭要做的……分明與他之前的設想大相徑庭。
——他一個目不能視的瞎子,他一個身體有些病弱、有些單薄的22歲青年,就這樣不顧自己的安危,擋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自己……自己居然無能為力,什麽也阻止不了!
“沈明燭,抱歉。”
司星北啞然許久,最終只吐露出了這麽五個字。
沈明燭不甚在意地搖搖頭,再道:“師兄,你去木鼓屋那邊幫我遞個話吧。我們要演一出戲,騙過那個內奸。我是這麽計劃的——”
【主線劇情進度:95%】
【支線劇情進度:50%】
沈明燭沒有再理會視野裏的這些字,轉身直接踏入了地藏王廟。
·
榕樹下,休息棚內。
男演員汪高聽到了幾聲細小的“噠噠”聲。
那聲音是從草叢裏傳來的,與風聲、蟲鳴聲混雜在一起,尋常人很難辨認出。
但汪高特意留意着,也就迅速捕捉到了。
他立刻站起來,拎着手電筒就要往休息棚外走去。
扛着達摩杖的孔游叫住他。“你幹什麽?外面危險!不要命了?!”
“兄弟,我這實在憋不住了,我要去廁所。李良彬在這榕樹邊撒尿,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我只能走遠點撒尿!”
汪高嘆了口氣,“要我說啊,這薛凝就應該把這個白圈畫得大一點啊!”
“我陪你吧。等等……不行,我如果陪你去,這邊的人怎麽辦。”
孔游不放心,面露了些許糾結。
汪高撓了撓頭,朝他一笑。“大和尚,其實吧,我雖然怕,但也不是那麽的怕。我看吶,只要我們老老實實的,不要破壞那些規矩,其實就沒事兒!
“至于那Vivian和苗小波……主要是我們不知道他倆死前幹嘛了,搞不好他們在榕樹旁抽煙,也被算作對榕樹不敬。
“又或者,說不定他們還朝榕樹吐痰了呢?反正,我啥話也不說,什麽不敬的事也不做,去茅房撒完尿就回來,肯定沒問題!
“話說回來……你看,我們這些沒本事的,反而能茍活。那些去木鼓屋、地藏王廟的人還沒回來,我覺得他們反而比較危險。和尚你如果有真本事,不如去找他們。”
一聽這話,旁邊那位道玄真人不樂意了。
“誰還沒有點兒真本事了?這樣,我陪你去茅房!保你平安!”
汪高的瞳孔不動聲色一縮,随即笑着看向他道:“那就有勞真人跟我一起了。真人之前說自己能召喚三殿閻王?那敢情好啊。這宋帝王一來,我看誰敢作怪!該把這些吃人的邪祟全部打入18層地獄!”
就這樣,汪高和道玄真人一起走在了去茅房的路上。
兩人相繼上完廁所後,再往休息棚回。
表面鎮定、實則緊張了一路的道玄真人悄悄松了一口氣。
“嗨呀,我就說沒事兒嘛。哈哈哈,兄弟,有我在,你放心。”
汪高在心裏冷笑了一聲,并沒有拆穿道玄真人的真實心理——
其實他早就尿急了,可他不敢自己去上廁所。他不但自己不敢去,還不敢把這事兒說出來,免得被其他人當做是“假大師”。
後來汪高要去,他跟着來,算是得了個互相壯膽的伴兒。
不僅如此,他還能讓其他人覺得,他是為了保護汪高而來的,他确實有真本事。
這人如此虛僞……殺了也不足為惜。
汪高這麽想到。
汪高是上一任村長的孫子。
自從那個叫喜媚的女人去世後,村子裏一直在發生可怕的事情,他的爺爺也因此去世了。
後來村民們總結了一些會導致他們死亡的規律,并在此之上繼續總結出了一些規矩。
大部分情況下,只要遵守規矩,他們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不過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就拿“晚上不能離家,不能點燈”這兩點來說,誰能堅持做到?
誰還沒有個夜裏頭疼腦熱急需去醫院的時候?
又或者除夕守歲、親人過世守夜……大家怎麽就連燈都不能點了?
光是這樣也就算了,最近村民們發現,某種不可名狀的、可怕的東西,正在擴散。
最初他們定下的規矩,其實是晚上12點以後到淩晨4點之間不要出門。
大部分在這個時間出門的人,都會離奇死去。
他們死狀怪異,各不相同,有人身體扭曲宛如筋脈盡斷,有人身體皮膚呈粉紅色像是缺氧而死……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全都被割去了人頭挂在了榕樹上。
村子似乎存在一個專門收割人頭的邪神。
這位邪神像極了佤族傳說中的那位木依吉。
然而最近他們發現,陸續有人晚上10點10分出門,竟然也死了。
于是他們意識到,邪神侵擾他們的時間範圍在擴大。
與此同時還是有一件離奇的事情——
那些挂在樹上的無頭屍體會莫名消失。以至于受害者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是從來沒有在人世間存在過似的。
又或者說,他們像是從陽間,被邪神帶到了某個不為人知的異世。
汪高不僅因此失去了爺爺,他的父母也先後橫死。
在他看來,這一切當然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從小到大,他親眼目睹了許多人慘死在邪神的手下,于是他四處拜師,苦心專研各派秘術,後來總算在高人的指點下,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喜媚似乎被困在了另一個維度的世界。
那是她的怨念所構造的世界。
如果她光是困在那個世界也就算了。偏偏她的維度會漸漸影響現實世界,甚至與現實世界重疊……那麽總有一天,那個可怕的世界會徹底取代現實世界。
最初她的世界只是會在晚上的12點到次日淩晨4點之間與現實重疊,這就是大家晚上出門會遇到危險的原因。
可後來這個時間範圍擴大了。晚上10點開始,那個意識世界居然就出現了。
另外,那些屍體之所以會從現實世界消失,是因為榕樹上有屍體的意識世界,和榕樹上沒有屍體的現實世界重疊在了一起。
當這兩重世界徹底分開,榕樹還是那棵榕樹,但上面的屍體已去往了意識世界,也就不能被現實世界的人看見。
在汪高的眼裏,喜媚害了他全家,他自然與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後來,他在高人的指點下,找到了一個殺死喜媚的辦法——怨殺陣。
此陣可以徹底殺死喜媚的怨念,并讓她神魂俱滅。
喜媚靈魂被殺,她的意識世界自然會分崩離析,再也不會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
不過汪高遇到了難題。
怨殺陣需要以封印着喜媚屍體的榕樹為中心布陣。而這個陣想要成功,其中最關鍵的一步,便是燒掉榕樹,以及徹底燒毀榕樹中藏的屍體!
只有把喜媚連同那具榕樹棺木徹底燒毀,才能達到讓她神魂俱滅的目的。
然而,哪怕他在榕樹的樹皮上稍微撓一下,或者弄出個小火星,他都會觸怒喜媚,先一步被她殺死。
他該怎麽辦?
再後來,汪高想到了辦法。
他把所有因喜媚死亡的村民全部在一張表上列了出來,并把他們的遇害時間等情況做了詳細分析。
此外,他還找到了那些曾違背過喜媚的規矩,卻并沒有因此死亡的人,他把他們違規的時間也列了張表。
然後汪高發現了一件事,每殺完十個人,喜媚就會消停一陣子。
這期間,即便有人違背了規矩,也并不會被殺。
汪高猜測,每取走十個人的人頭,喜媚的怨氣就會暫時平複些許,短時間不會作怪。在這段時間內,所有人都可以無視那些會觸楓發她殺意的規矩!
于是,自然而然地,汪高想到了一個獻祭的法子。
他找十個人獻祭給喜媚,讓她暫時陷入沉睡。然後他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無所顧忌地燒毀榕樹、以及裏面的屍體,完成怨殺陣,徹底讓喜媚魂飛魄散!
只不過……這十個人從哪裏去找呢?
就在這個時候,汪高看到了朋友圈裏有人發的《玄學真人秀》的招人廣告。
為了給父母爺爺報仇,為了救自己那些還生活在石橋村的親戚朋友,這些年汪高一直在全國奔走,努力學習着各派玄學。
為了生存,他送過外賣、洗過盤子,也因為還算不錯的外形而被選中過當群演,所以他的微信加了不少選角導演、跟拍PD等等。
看到這則廣告的時候,他覺得這一切簡直是天助我也。
靠着會當地方言,很能演好“爸爸”這個角色的優勢,他輕松被選入了節目組,并一路走到了現在。
王柔、李良彬、Vivian、苗小波。
已經死了四個人,獻祭出了四個人頭了。
他只要再殺六個人,就可以燒掉那棵榕樹了!
如果蘇萱那邊也得了手,那一切就會變得更加容易!
剛才草叢裏的那聲響動,無疑是魔像發出的。
它是蘇萱派過來轉達一些消息的。
此刻,汪高急于與魔像溝通。那麽他當然必須殺掉道玄真人這個擋道的人。
一路上,道玄真人對即将發生的事渾然不知,只一昧地吹噓自己有多麽厲害。
冷不防他聽見汪高說一句:“你看,前面那是什麽?!”
道玄真人吓了一大跳,趕緊朝前方看去。
與此同時他整個身體都繃緊了,不由自主地發起了抖。
他緊張到了極致,急切地希望身邊的同伴給他一個回應。
後來他等了回應。只不過這個回應是一把從背後插進他心髒的刀。
“你……你……”
道玄真人倒在血泊中,不可置信地看向汪高。
汪高聳了聳肩。“我等不及了……等不及讓魔像告訴我結果。對不起了。但你要相信,死在我手裏,比死在它手裏,要好多了。”
汪高不再理會道玄真人。
他身後的草叢裏傳來了些許聲音,他立刻朝那處走了過去。
蹲下身,汪高用手撥開草叢,看到了藏在其中的白娃娃魔像。
“那邊怎麽樣了?”
白娃娃朝他一笑,用蘇萱的語氣道:“我已順利完成任務。林寶蘭、江欣語、薛凝、向飛楊已全部死亡。我欠邪神的人頭債,是不是已經還完了?可我還要救村民們……我要救他們所有人!
“還需要我殺其他人嗎?我可以去找他們!”
“不用了。司星北、夏鏡元是有真本事的……那個沈明燭也古怪得很,我怕你對付不了。再說了,那些在木鼓屋裏待久了的人,會看見幻覺,他們分別逃離木鼓屋的時候,你可以将他們逐個擊破。其他地方卻未必有這麽好的機會。
“所以……你趕緊回休息棚吧。趁司星北他們回來之前,我們要一起想辦法把這邊的其他人殺死!”
作別白娃娃後,汪高走到道玄真人身邊,發現他已經咽氣了。
他躬身把道玄真人的屍體拖到灌木叢裏藏起來,思考起後續的殺人策略。
最好的方式,無疑是回到休息棚,将薛凝做的石頭陣破壞掉。
可孔游是有真功夫,也有點腦子的人。
萬一他懷疑起自己,自己很容易前功盡棄。
那麽最好的做法……是把裏面的人引出來,再偷偷做掉。
嘶,道玄和自己的“失蹤”,應該可以做為把那些人引過來的引子!
想到這裏,汪高就地布起了陣。
他布的是一個能加深人的恐懼、猜疑等等負面情緒的陣。
現在大家本來就被種種可怕的事情吓得多疑而充滿猜忌。
帶着這樣的負面情緒走進陣中,人會很容易中招,繼而陷入混亂。
到時候汪高殺起人來,就要容易許多。
已經死了九個人了,我只要再殺一個就可以了!!!
布好陣,汪高懷着興奮的心情躲了起來。
他發現道玄的屍體已在他的身邊消失,應該是被喜媚直接召喚到了榕樹下。
那麽,看到這一幕後,其他人更應該會出來找他、嘗試着救他才對!
又緊張又期待地等了約莫五分鐘,汪高發現有人來了——
是那個帶着達摩杖的孔游!
魔像去給蘇萱遞話了,還沒有折返回來,這會兒他只有靠自己。
輕輕呼出一口氣,汪高變得謹慎起來。
眼看着孔游即将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趕緊撿起一個石頭,又将它扔在了地上。
孔游果然因為這聲動靜望了過來,繼而走往這邊,一步步踏入了陷阱。
不多時,他就神情恍惚起來,竟是對空氣揮舞起了手裏的達摩杖,口裏還喊着:“別過來!他媽的別過來!”
汪高大喜,迅速操起剛才用來殺道玄真人的刀,朝孔游的後背刺了過去。
誰料孔游真有幾分本事,千鈞一發之際竟然及時轉身避開了這一刺,繼而舉起達摩杖就對準汪高的額頭砸了下去!
好在大概終究受到了陣法的影響,精神錯亂之下,他居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一擊也就失了準頭。
汪高趁機逃開,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汪高聽見了某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立刻大喜地朝草叢處望去,果然借着手電看到了去而複返的魔像。
“不許動,我要殺了你!”
小小一只魔像如利箭般從草叢中彈射出來,徑直穿過了孔游的胸腔。
他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就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
“我以為你多大本事呢,這不還是死了嗎……”
“好好好,現在我可以去殺喜媚了!”
“我可以去殺喜媚了!一把火燒了這裏!我要一把火燒了這裏!!!”
汪高歡天喜地地跑向了休息棚。
當然,回到休息棚之前,他沒忘停下腳步,把面部表情調整好。
在回到休息棚的時候,他的眼裏已滿是恐慌。
“小汪,你遇到什麽了?”
“發生什麽事兒了?”
“你看到孔游了嗎?”
……
汪高裝作太過害怕而聽不見大家聲音的樣子,急匆匆地奔向了自己的座位,從背包裏拿出幾瓶酒,迅速打開一瓶喝了起來,營造出了一個需要借助酒精消除恐懼的假象。
大家追着他問了幾句,見他不答,也只得先行散開,由他喝一些酒、冷靜下來再說。
趁衆人散去之際,汪高卻是迅速拎着幾瓶酒又奔向了休息棚之外。
孔游不在,鄭方、林寶蘭等人都沒有回來。衆人沒了主心骨,看着他癫狂的樣子,誰也不敢攔。
就這樣,汪高沒有阻礙地拎着許多酒去到了榕樹下。
“去死吧!喜媚,你去死吧!!!”
他獰笑一聲,把酒瓶紛紛朝粗壯的榕樹砸去。
·
片刻之前。
地藏王菩薩廟,婆娑殿。
在靈靈的引導下,沈明燭又一次踏入了這裏。
“入我門來先割愛,胡為舊路又重行。”
“婆娑世界多寒暑,一個皮囊幾度生。”
一邊往前走,沈明燭一邊念起了這幾句詩。
然後他望着面前那無盡的黑暗,對身邊引路的靈靈開口問道:“你已經忘記了,你母親來過這裏,對不對?
“死後,她先去敲鼓,乞求木依吉降臨人間幫她複仇。可是木依吉沒有來。然後她來了這地藏王廟,可這裏沒有佛像、沒有菩薩,她根本不知道拜誰。
“所以她想……如果我成為這神,我就能拜我自己了。如果我成為神,我就可以幫我自己了。
“身邊的人靠不住,天地間的神明更是遙不可及……
“我只有靠我自己了。”
【主線劇情進度:100%】
【完整的通關獎勵将在副本通關後發放】
【本次階段性獎勵為喜媚惡念值的實時提示】
這兩行字如融化的雪一般消失後,沈明燭發現右上角出現了一個固定的數字:“650”。
——這是目前喜媚的怨念值。
在沈明燭的視野裏,它就懸停在那些倒計時的旁邊。
之前喜媚惡念值變化的時候,他也能收到提示,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提示是滾動出現的文字而已。
可真是雞肋的獎勵。
沈明燭擺擺頭,從背包裏摸出三支香,再問靈靈:“女兒,香爐在哪裏?”
根據靈靈的指示,沈明燭找到了香爐。
不過他沒有立刻點燃手裏的香。
他想到了他那未完成的支線劇情。
所謂的石橋村的隐秘,無非是喜媚點香後,開啓了一個幻境,或者說意識世界。
由于她的怨念過強,這個世界開始影響現實,把人不斷地拉進這裏。
在她的幻想裏,她成了那聽見鼓聲會降臨“人間”收割人頭的邪神本身。
不過喜媚并不理智,也不清醒。
譬如那封缸酒壇裏裝的水鬼,在沈明燭看來,她并不是真正的吳茵茵的魂魄。
真正的吳茵茵也許已被喜媚殺死,她也的确死在水裏化作了水鬼。
但現在大家見過的吳茵茵的魂魄,是被喜媚幻想出來的,是徹徹底底的意識世界的産物。
原因很簡單,水鬼的行事邏輯太單一了。
“誰傷害了靈靈,誰把她當成了女兒,我就殺誰,然後敲響木鼓,讓‘木依吉’來收割人頭。如果我沒有力量,無法殺人,那我就該去地藏王廟點香祈禱。”
這是水鬼唯一遵循的行事依據。
它簡直像一具沒有自我思想、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
哪怕是失去了生前記憶、靈慧喪失、即将魂飛魄散的游魂,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基本的判斷力。
可水鬼的狀況并不是這樣。
她完全尊崇某種既定的“規則”行事,而這個“規則”,其實喜媚在潛意識裏定下的。
沈明燭判斷,喜媚其實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成為了“邪神”,也不知道自己開啓了一個意識世界。
她全程是在不知不覺中下影響着一切的——
在她的潛意識裏,她被吳茵茵害死的,她對這個女人存在畏懼。她認為吳茵茵哪怕成了水鬼,也不會放過她。她還知道吳茵茵的嫉妒心極強,正是因為靈靈把自己當做媽媽,她才會殺死自己。
有了這樣的意識,這個世界才會出現一個只要聽見有人回應那聲“媽媽”,就會出面殺人的水鬼。
另外,也正是因為喜媚曾經做出過來地藏王廟祈禱的行為,所以在她的幻想裏,吳茵茵在失去力量的時候,最有可能會去地藏王廟祈禱。@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沈明燭明白過來,自己之所以能在地藏王廟守株待兔抓到水鬼,其實并不是吳茵茵本人想來這裏祈禱,而只是因為喜媚曾經來過,她只是無意識地把自己的行事邏輯賦予給了水鬼。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一個佐證——
喜媚很在乎靈靈,潛意識裏一直在保護她。
可她并不懂得如何把靈靈從破屋裏放出來。如果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能影響現實的“邪神”,她早就可以把靈靈放出來了。
因此,喜媚點香,構造了一個幻境,她成了這個幻境的主人,萬物生滅,就在她不經意地一念之間。
這就是故事真正的答案。
可她并不清醒。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神”。
此時此刻,也不管靈靈是否能聽懂,沈明燭将這一切講述給了靈靈聽。
然後他收到了文字提示——
【支線劇情進度:80%】
沈明燭知道,他還要把喜媚受到的委屈傳遞給所有人,恐怕支線任務才會真正完成。
——所以……其實這些文字就是想讓我把真相,把喜媚的遭遇,把這個村子犯下的罪,告訴所有人?
對于這個文字背後的操縱者,沈明燭是越來越好奇了。
不過眼下他也顧不上此事。
他還得點香,把內奸除掉,然後解決喜媚意識世界的問題。
該怎麽做呢?
不如一石二鳥。
@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既然喜媚能在幻境裏構造一個水鬼……
我當然也能有樣學樣,構造出其他人,乃至其他鬼。
我要在石橋古村構造出第三重世界。
我要成為這個世界的神。
我要讓第三重世界壓過現實世界,也壓過喜媚構造的世界。
這個世界,誰生誰死……
該由我說了算。
我身上的怨念還不夠,我還需要大量的怨念才行。
所以喜媚……再讓我感受一次你的痛苦吧。
我只要體會你的痛苦就可以了。
沈明燭點燃了一支又一支香,将它們通通插進了香爐。
然後他拿起小刀,深深地、用力地在額頭劃了一個十字。
喜媚成了邪神,她無處不在,與此同時她的本質上還是一只鬼。
而鬼天然會被沈明燭的體質與命格所吸引。
隐約間似有暗紅色的血霧從沈明燭的額間不斷地飄灑開來。
他擡起頭,用那雙沒有焦距的灰白色瞳仁望向虛空——
“喜媚,來找我吧。”
·
【04:39】
【04:38】
……
倒計時還在繼續。
那是文字發出的警告——經過它的計算,木鼓屋那裏将在倒計時結束的時候迎來一場大屠殺。
婆娑殿內,沈明燭再次使用了靈魂出竅之術,然後接連把點燃的香插進了香爐。
【04:35】
婆娑殿內滿是白色的煙霧,與蒼術香的味道。
【04:30】
巨大的憤怒填滿了沈明燭的胸腔。
與此同時他雙目劇痛,不斷流下溫熱的液體。
他分不清這是淚水還是血水。
隐約間他能感覺到靈靈在很着急地呼喚自己,但他已沒有力氣去回應她。
與喜媚深度共情的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
村子裏的人都瘋了!
他們每個人都死不足惜!他們全都該死!
可沒有人能懲罰他們。
也沒有神願意懲罰他們。
傳說裏的木依吉不知道去哪兒了……
那麽我就來成為這個木依吉。
我要成為那個能割下他們腦袋的木依吉!
能為我報仇的,只有我自己!
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04:00】
沈明燭感到自己飄了起來。
他不斷地、不斷地往上升着,後來懸停在了婆娑殿的正中央。
他的雙目恢複了光明,他俯瞰着身下的世界,就像在俯瞰芸芸衆生。
前殿的香源源不斷地穿過甬道飄了過來,和婆娑殿內香爐的煙融合到了一起,緊接着它們纏繞、一起往上升,全都被沈明燭吸進了鼻中。
沈明燭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變強了許多。
他真的成了他意識世界的神。
他享受着香火的供奉,能通過這種供奉增強力量。
【03:56】
沈明燭感覺到聽力變得非常好。
他聽到了榕樹下休息棚處,有人正在不斷地跺腳,他好像在為什麽事情感到着急。
那個人是誰呢?
我已為神,我怎能不對我世界裏所有的一切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了這樣的念頭後,沈明燭發現自己忽然能看到多個場面了。
他的眼前有數幅畫面重疊了起來。
他不僅能看見婆娑殿內白色的煙,紅色的牆,還能看見燈火通明的休息棚內跺腳的男人。
那個人就是男演員汪高。他就是內奸。他應該是剛給蘇萱遞了什麽消息,此刻正在着急地等待回應。
那麽……蘇萱那邊的情形如何了呢?
心之所至,沈明燭眼前又出現了新的一幅重疊在前面兩幕畫面之上的畫面——
木鼓屋後方,蘇萱握着一個白娃娃,渾身發抖,就像是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
她的目光從悲傷、難過、糾結,逐漸變得堅定。
看來她是決定要殺人了。
唔……木鼓屋那邊似乎還有腳步聲。
我需要要知道那腳步聲是怎麽一回事。
心随意動。沈明燭看見的畫面又多了一層。
——那個耳朵上打着耳釘,穿着時髦的愛豆向飛楊。他明明跟鄭方同時出發,不知怎麽耽擱了,現在才找去木鼓屋。
那麽,現在我該如何呢?
有了。
【03:15】
沈明燭吸入了更多的香火。
他想,他需要告訴木鼓屋的薛凝、江欣語、林寶蘭以及向飛楊一些事情。
我已成神,心之所至,身體就能立刻去到我想要的地方。
或者我不需要親自去。
那些普通的民衆,能夠直接聽到我的聲音,這樣才對。
沈明燭下意識在滿室的煙火裏伸出手,他眼前的一幅幅畫面好似驀地展開成了3D圖像。
然後他手指向江欣語,先喚了她的名字。
江欣語果然有了反應。
“小仙兒?!你在哪兒對我說話?我怎麽看不到你?!”
我能和江欣語一個人說話,當然也能和其餘所有人說話。
沈明燭有了這樣的念頭後,張開口,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一切聽我的來。否則你們所有人都會死。
“蘇萱藏在附近等着殺你們。等會兒我會設個屏障,讓你們能夠偷偷離開木鼓屋,而不被蘇萱看見。
“你們嚴格按我的指令,遠遠逃開這裏。我讓你們回來的時候,你們再回來。”
薛凝首先皺眉問:“是……是沈明燭是嗎?不好意思,你在哪裏?你這是什麽意思?能不能稍微說清楚一點?現在到底——”
沈明燭道:“簡單來說,喜媚現在是什麽形态,我現在就是什麽形态。她無處不在,我也無處不在。只不過她不清醒,而我是清醒的。
“我能清楚地看見蘇萱等着殺你們,聽我的就好。
“蘇萱和汪高聯手要害你們。但我們不能打草驚蛇,而要将計就計。我猜汪高會對榕樹下手,我等的就是那個時刻。
“你們先在我的掩護下離開。然後我會把你們四個人複制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