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社死
社死
那時暗黃色的天光流轉, 有淡的霧霭和濃的雲，深深淺淺落在顏立琛的瞳間。
和虛虛實實的雲影一起落在他瞳間的，還有眼前真真切切的傅天承。
顏立琛感到一瞬間心跳加快, 攪動他喉頭酸澀, 像是有什麽濃烈的情緒呼之欲出。
可是他阖上了眼。把陌生的情緒壓入心底無人問津之地。
再睜開眼時，眸子裏只剩下晦暗不明的沉色。
他疏離的恰到好處：“謝謝師尊。弟子身懷師尊的真火印記，日後必将加倍自珍自愛。”
言外之意是，能不動用師尊的庇護, 就不動用。
傅天承笑容裏平添了一抹無奈, 他只是祥和地拍了拍顏立琛的肩：“總像個過于獨立的貓兒。阿琛，有時候你也可以試着依賴為師。你甚至……可以把為師當成你的父親。”
傅天承不說還好, 話一落音，卻見顏立琛微微扯了扯唇角, 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弟子……當不起。”
傅天承哈哈一笑：“罷了, 為師又不是不知你的性子。你啊……也不知以後什麽樣的道侶, 才能暖你一顆不入群的心。琛兒, 以往為師對你過于保護，沒有安排你參與過道盟大比。而今你在築基期的小境界裏, 已達到巅峰水平，在比武臺上亦有一戰之力。這次為師對你抱有很大期望啊……你至少能在同境界的賽級裏，拿到前三吧？”
他說完，又寬慰道：“當然，進不了前三也沒關系。重在參與嘛。只是你要注意的是, 在集訓堂裏，你還會遇見你的師姐。你跟她……哎, 琛兒，等你金丹期了, 為師就把你安排至其他峰頭，把你跟你師姐隔開。你且先忍她一段時日。她若刁難你，你別理她，來告訴為師，讓為師替你做主即可！”
“是，師尊。”
*
時光如梭。
集訓堂一個月的時光匆匆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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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向來渾水摸魚的林喬喬，竟然出奇地用心在練。
歸根起緣由，只因為她在集訓堂受到了成噸的輕視！
在集訓堂，像她這種處在煉氣期小境界的弟子們，練劍大多時候是打機甲小人。
因為煉氣期是修士的最低等級，各方面都不成熟，互相磋磨的話，由于劍法不夠娴熟，很容易無心下狠手，傷到同境界的別人，甚至是傷到自己。
林喬喬被安排來，純粹是因為她是宗主親傳，帶她出去長見識。
所以她——是個吉祥物。
她年年倒數的成績，壓根就沒人指望過她進前十。
所以集訓堂的師長對她并沒有多大關注。
就連葉霜遲見她練劍，也只是去摸摸她的頭，道一句：“好玩兒麽？到了道盟，更好玩呢。”
對林喬喬來說，傷害性沒有，侮辱性極強。
林喬喬為之氣結。
她在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一鳴驚人。
她給自己設計的生命長度雖然短，但是質量一定要高！窩囊氣，不受！
所以這一個月來，她甚至都沒有去刷顏立琛的仇恨值。
甚至為了保持顏立琛對她現有的仇恨值不要動搖，她都沒有去找過顏立琛。
一心撲在同境界巅峰期的師兄師弟們身上：師兄教我這個，師弟教我那個。
起初還好，直到有一次，被顏立琛看見。
那時候林喬喬的手正在被一個師弟握着，教她一個劍招的發力點。
可是那個師弟握着他的手腕，硬生生被人給掰開了。
那師弟痛得龇牙咧嘴。
林喬喬轉過身，見是顏立琛臉色不虞地捏着人家。
林喬喬一拳打在顏立琛胸口：“你做什麽啊！煩死了！把他松開！莫名其妙！你故意壞我的事是不是？看我這幾天沒有給你顏色是不是？”
顏立琛于是就松開了。
那弟子是不敢教林喬喬了，從地上撿起劍來落荒而逃。
林喬喬對着顏立琛無情謾罵了一番，本以為顏立琛會惱。豈料顏立琛只是淡聲道：“他教錯了。”
“哈？他教錯了，那你教我對的啊！”林喬喬慣性去杠，杠完發現不太對，丢下一句“神經病啊”轉身就要走。
顏立琛在身後低低喚了句：“師姐。”
他說：“我教你對的。”
林喬喬臉上表情很是精彩，像是陷入了某種天人交戰。
片刻後，林喬喬環顧四周，看沒人注意到她，踮腳附在顏立琛耳邊：“別裝的你好像是什麽二十四孝好師弟似的。怎麽，上次沒殺死我，被師父攪了你的好事。現在采用迂回戰術，打算從功法上帶偏我，好讓我走火入魔，筋脈盡斷而死？”
顏立琛眸色暗沉，薄唇緊抿，沒有說話。
林喬喬對他露出一個明豔的笑來：“被我說穿了吧？但是我一點都不怕你。你最好順帶教我點真功夫，如果還要殺我，就等我贏了大比之後。”
“師姐很在意這場大比？”
“我在意的不是大比，我在意自己不能是個窩囊廢！”
“很正确的想法。師姐，我會教你。”
“好，我跟你學！”
這一個月，就在這樣緊鑼密鼓的集訓裏過去了。
*
跟着葉霜遲坐宗門獸車去往道盟的時候，林喬喬竟然看見了王羨游。
他也穿着繡了道盟标志的青衣道袍。
林喬喬眼睛一亮：“你也？”
王羨游小雞啄米點頭：“我也參加大比！”
“你怎麽沒去集訓？”
“我，我社恐。跟師父要求了，師父說我可以不去。”
“可是我記得你不是沒甚麽靈力麽？”
“吉……吉祥物，嘿嘿。往日我都不去，這次是去找機緣。”
王羨游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吐槽：還不是因為要看好你……
林喬喬朝王羨游豎了個大拇指：“好樣的，加油吉祥物！”
說話間，各個境界的帶隊師長開始為自己負責的弟子們排隊。
林喬喬和王羨游都是煉氣期的。
而顏立琛是築基期的。
林喬喬就跟王羨游排在一隊，而顏立琛去了別的隊伍。
等他們都坐上獸車之後，獸車遲遲還不發出。
林喬喬掀開窗簾往外看，只見廣場上還杵着一個隊伍，遲遲沒上車。
似乎是見弟子們賊頭賊腦往外看，坐在主位的葉霜遲輕笑一聲，道：“在等出塵組。”
葉霜遲向來好脾氣，弟子們也敢向他發問：“他們怎麽還不來？”
“等人。”
“等誰？她遲到了麽？”
葉霜遲笑了笑：“許是有什麽突發情況。稍安勿躁，等等便是。”
過不一會兒，大家就瞧見，遲到的人是花月影。
花月影神色匆匆，小跑到負責出塵期隊伍的師長面前解釋着什麽。
花月影在宗門弟子之間人緣不錯，五個裏就有和她相熟受過她小恩小惠的。
弟子們見是花月影，便不置喙了。
花月影的隊伍坐在獸車的最後一排。
她路過顏立琛時，忽而放慢了腳步，盯着顏立琛，眉頭緊皺了起來。
顏立琛抱着劍假寐，也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
花月影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身後人催她，她才看向前方，冷下臉朝最後一排走去了。
宗門獸車速度極快，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到了道盟。
道盟派出了許多接引弟子，來接引五湖四海而來的參會宗門。
這些弟子接引太清宗前往道盟內城。把他們安排在一座冷冷清清的別院。
參加過的弟子知道這是基本操作，第一次來的弟子就不願意了，問接近人：“為什麽那邊來的宗門弟子，可以去往中心區？”
他話一問出，就有弟子尴尬地拉着他往前走。
他被拉走的時候聽見接任弟子在身後笑着道：“因為貴宗并非道盟的盟友，而是友情參賽。中心區域看上去熱鬧，是因為人多。那都是道盟的盟友宗門。”
太清宗弟子一隊跟着一隊往別院裏走。
有弟子開始嘀咕：“我在宗門的時候就聽來過的師兄師姐們說過，道盟的修士很看不起我們太清宗的人。因為道盟的三千宗門同氣連枝……就我們太清宗，在百家三千宗之外，沒有盟友。師兄師姐們說，我們外出，容易被欺負……”
葉霜遲聽到了笑笑，沒說話。
他向來不主動摻和小弟子們的聊天。
然離他最近的隊伍裏，花月影咬牙切齒地開口了：“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太清宗的人，也并不需要同宗外之人拉幫結派。我等劍修，只需握緊手中劍。想要的，于直中求！”
葉霜遲瞥過頭看了花月影一眼，但笑不語。
倒是花月影，撞上了葉霜遲的視線，飛快地紅了臉。
似乎所有人都被花月影勵志到了，空氣一時寂靜。
因為寂靜，有兩個嘻嘻哈哈的聲音頓顯嘈雜：
“哈哈哈，真的麽？師妹請我玩？”
“當然！等我贏了煉氣境的比賽，就帶你去俊男坊，玩最誘人的身/體！”
“斯哈斯哈……只有男色？有沒有女色？師兄我啊，最好的還是身教體軟的女……等等，怎麽這麽安靜？”
沉浸在咬耳朵的兩人擡起頭來。
只見周圍二三十雙眼睛，不約而同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盯着他們。
王羨游咽了咽口水：“好像……社死了……師妹，你在這大陸上，可還有在乎的人？”
林喬喬的喉頭也滾了滾，她察覺到來自顏立琛、葉霜遲、花月影的眼神，生無可戀道：“沒有，一起毀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