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然而,這份快樂格外短暫。
金時因郡主身份,受了許多白眼和冷落,幼小的孩童,不明所以,哭着尋求父母的安慰。
被寵愛着,從未受過委屈的金時,大哭着跟父母說:“他們說,我這郡主是偷來的!他們說,我們金英一脈都是賊人!”
母親聽到此話,以手遮面,輕聲啜泣,父親大怒,道:“胡說八道!是何人說的?”
金時喃喃道:“他們都是這麽說的。她們還說,金英一脈定不得好報!”
父親拔出利劍,道:“找死!眼下花族已是我們金英一脈當家,那些還心念舊主的,死不足惜!你現下就帶我去,将那些家夥一一指出。”
母親急忙上前阻攔:“你要做什麽?既坐高位,便該承其重。他們縱使再不服氣,再不甘願,在你我面前,不也是恭恭敬敬嗎?他們不過是欺軟怕硬,将對你我的怒氣撒到了孩子身上。若我們為了孩童一句哭鬧,便要打要殺,那豈不是更不得人心,豈不是更叫他們思念舊主?”
父親松手,利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是!打不得!罵不得!我們坐到這樣的高位上,倒得把委屈往肚裏咽了。真是不痛快啊!”
母親說:“一族主脈有所變動,有不服者,實屬正常,我們只需做好該做的,時間久了,他們自然忘記舊主,自然會忠于我們。”
年幼的金時不知父母所說何意,她伸手撿起利劍,遞給父親:“爹爹,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的郡主之位,真的是偷來的嗎?”
父親的情緒已平穩下來,他接過利劍,放入劍鞘,道:“時兒,莫要聽他人胡言亂語。”
金時晃着父親的胳膊,道:“既不是偷來的,那爹爹快随我去,去告訴他們,我們不是賊,我們沒偷罂粟一脈的東西。”
父母親陷入沉默,他們雖不覺得所做有錯,卻深知,這族主之位來的并不光彩,縱然這份不光彩,為女兒掙得更好的身份地位,卻也無法在孩兒面前坦蕩開口,講述所作所為。
金時的父親摸着女兒的頭發,心疼道:“一群混蛋,在我孩兒面前胡說八道,只怕在背地裏,說的更難聽。”
母親将女兒拉到懷裏,緊緊抱住:“那又如何?他們再不服氣,還不是要規規矩矩的朝我們行禮嗎?一群無能小人,敵不過我們,便私底下過嘴瘾。時兒,你是郡主,要有郡主的姿态和氣度,你若強了,他人自不敢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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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父母親就變了,他們太想擺脫那段不光彩的曾經,太想忘記當初的所作所為,他們努力扮演着一族之主該有的模樣,努力想要得到所有族脈的認可。但金時的存在,仿若是在提醒他們過往的種種。
金時能感受到父母的變化,但年幼的她并未多想,她只依照父母所言,努力去學習何為真正郡主的姿态和氣度,可她越是時時謹記郡主身份,她的父母便越發意識到,這個女兒出生時,金英一脈還未成為花族主脈,他們不過是金英一脈的脈主,金時那時,也只是金英一脈的宗女,是他們起了歹心,是他們借龍族之力,登上了花族族主之位。
在無形之中,金時的父母将金時當作了那段不光彩往事的載體,仿若冷落金時,便能減輕良心上的譴責。他們逃避着那段回憶,他們不願想起登上高位之路是如何肮髒不堪,種種不得已,最終都化作了對今時的不滿和冷落,在無知無覺中,金時承擔了這份惡果。
起初,金時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即便父母突然冷漠挑剔,她仍舊依靠記憶裏的疼愛撐着,幼小的她,天真的以為,父母不過是為了讓她成為更好的郡主。直到弟弟金辰出生後,金時才意識到,父母的愛,是真的離她而去了。
金辰出生之時,花族各脈已不提舊事,無人會對金辰胡說八道,他生下來便是花族世子,無需去學習如何做真正的世子,因他本就是真正的世子。
金時看着無憂無慮的弟弟,看着父母那般疼愛他,像疼愛曾經的自己。父母對子女的愛,都放到了弟弟身上,而她得到的只有冷落、無視、嫌棄、挑剔。金時感到迷茫,她開始反思自己哪裏做的不好,開始去學着看人臉色,開始去試着讨好父母,她不過是想要得到一個溫柔的眼神,一句尋常的關心,她甚至不敢奢望聽到父母親的誇贊。
即便金時從未得到她想要的,但她在外人面前,仍舊做出受寵愛的模樣,或許是太缺愛了,她小心翼翼的隐藏着,生怕他人發覺,她是不被父母喜愛的女兒。
夜深人靜之時,金時會偷偷拿出幼時穿過的衣裳,那時她還不是郡主,那時她還是父母心愛的女兒,她抱着那件母親親手縫的小衣裳,心裏默默想:要是沒有做郡主該多好!要是能一直像以前一樣,該多好!
這些想法,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時光流逝,這日金時終于得到了想要的。
她的母親親昵的拉起她的手,摸着她的臉頰,目光溫柔似水,金時不敢言語,更不敢動彈,她想停留在這一刻,她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夢,她小心翼翼的平穩着呼吸,生怕一時興奮,從夢中驚醒。
母親說:“時兒,一眨眼,你竟是大姑娘了!你不像辰兒那般頑劣,叫我們操心,你總是那般乖巧,那般懂事,總能為我和爹爹分憂。”
金時垂下眼眸,母親的臉上笑盈盈,說出的話,輕飄飄。金時的心隐隐作疼,弟弟真是因為頑劣才會得到父母更多的關愛嗎?不是!弟弟是因為被愛,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的頑劣,而得不到愛的孩子,是沒有資格頑劣的,更不敢頑劣。
母親見女兒不出聲,握着的手緊了一下,金時從思緒中出來,她挂起笑,說出母親想聽的話:“母親,這都是孩兒應該的。”
母親松了口氣,滿意的笑着,說:“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該知曉了!這麽些年,花族各脈雖已安穩,可我和你爹爹,仍舊無法安心。”
金時忙問:“是何事讓父親母親困擾?兒可能分憂?”
母親道:“我雖未從你講過,但你多少應該從他人口中得知一些,我們曾受過龍族的恩惠,昔日,我們曾想着龍族雖困深海,但到底是仙界貴族,與他們交好并無壞處。如今不同了,龍族大不如前,我和你爹爹商議,不願再同龍族交好。”
金時疑惑:“龍族一直蝸居凡間深海,聽說他們多年前,遭了一場瘟疫,死傷半數。想來不足為懼。母親和父親,為何為此事發愁?”
母親道:“那瘟疫,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不提也罷!眼下若要好過,不僅僅要同龍族劃開界限,最要緊的,是同神界搞好關系。”
金時不知母親所謂何意,靜靜等待下文。
母親繼續說:“你可聽說,神界太子已往凡間歷劫?”
神界仙界曾有規定,凡是族脈之主的孩兒,都需在成年之時,前往凡間歷劫。
因六界之中,凡活百年,妖活千年,神魔鬼仙活萬年,而又因凡妖所在之地,同神魔鬼仙所居之地的時間流速不同,凡間一年,不過仙界一日。
所以,神界仙界的郡主、世子、太子、公主們,都會在年滿兩千歲之時,前往凡間歷劫,最多三個月,便能在凡間體會人世百年。
金時也曾往凡間體會過凡人的一生,但她仍舊不懂母親為何說起這個:“有所耳聞。”
母親笑道:“好!你以往去天宮時,也曾見過太子殿下,覺得他如何?”
金時有些猜到母親用意,心裏大驚,面上卻不敢表露,她試探着推脫:“太子殿下比我年幼一些,雖見過幾次,卻并不熟悉。我曾聽聞,太子殿下同魔族公主早有婚約,我想,他也不願同其他女子多說。”
母親忙道:“哪裏!那婚約,可不一定能成!便是能成又能怎樣?神界魔界昏天暗地的打過多少次仗啊?便是真的娶了那魔界公主,恐怕也聊不到一起。眼下天後娘娘正急着為兒子尋個好姑娘,各族各脈,都想着法子,争着送女兒往天宮去呢!”
金時愣道:“母親,你想讓我往天宮去?”
母親答:“你不想嗎?若你能得了太子的心,咱們也便尋了新的靠山,也能無所畏懼的同龍族劃清界限。你若成了太子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哪怕那婚約還在,你做個側妃,也是極齊光彩的。”
金時道:“可我……”
母親打斷金時:“你是我的女兒,是花族的郡主,我和你爹爹打心底為有你這個女兒驕傲,你若往天宮去争一争,定能成事,到時,爹娘便有了底氣,你的弟弟辰兒也就有了依靠。”
望着母親含淚期盼的眼睛,金時問:“娘親,你和爹爹真的打心底為有我這個女兒驕傲嗎?”
母親急促的點頭,她在腦海裏努力搜尋對女兒好的場景,最終開口:“你不記得了嗎?你小的時候,可愛撒嬌了,總想讓人抱着!你還很喜歡穿我給你縫的衣裳。”
金時看向藏着那件小衣裳的櫃子,心想:我雖對那位太子不感興趣,我雖從未想過成為太子妃,但我為何不搏一搏?若是成了,娘親一定會時常這樣牽着我的手,這樣溫柔的望着我,這樣耐心的同我講話。
金時含淚點頭:“嗯!我願往天宮去,争上一争。”
母親大喜,擁住金時,大叫:“好!太好了!時兒,你這樣的漂亮,這樣的聰慧,只要你願意,定能争得!”
金時答:“我會的!母親,我一定會的。”
母親道:“娘親太開心了,你真是娘親的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