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玉嫔
玉嫔
昨晚因為那一場大雨徹夜未眠的不只是許南清,還有阮檸。
妒意本就在她心裏生了根,而今夜葉行遠無視自己的樣子更讓這妒意被大雨澆灌,一夜滿枝頭。
第二天一早,阮檸便爬起來讓随行的婢女秋水為她梳妝。
秋水以濃厚的脂粉遮掩了她一夜未眠的憔悴面龐,随後,秋水拿着那根梅花金簪,有些為難地說:“姑娘,我們今日這妝和衣裳都偏豔麗,這金簪再戴上就過于淩亂了。”
阮檸瞪圓了眼睛,發狠地說:“戴!必須要戴着!你一個丫鬟你懂什麽好看不好看?這是本姑娘的榮耀,必須戴着。”
秋水瑟縮了一下肩膀,連連稱是,在她滿是珠翠的頭上簪上了那根金簪。
阮檸路過葉行遠的營帳,發現裏面沒有一點動靜。往常葉行遠都會早起練武,自己也每日都在同一時間起來,找各種借口去「偶遇」或者「尋」他。
而今日,營帳門口卻安靜的出奇。
晉良看見阮檸站在門口發呆,走上前問:“阮姑娘可有事找将軍?眼下将軍還未起呢,若有事您可以過會再來。”
還沒起?
阮檸雖然還未出嫁,可話本子倒沒少看,眼前這營帳裏發生了什麽事她也猜到一二。
阮檸當即紅了眼眶,頭也不回地跑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晉良守在門口。
太子玉嫔今兒倒是起得早,昨晚太子喝多了原本宿在自己這處,可半夜被太子妃生生叫走了。
旁的人都為玉嫔感到可惜,她自己卻不覺得,回帳子裏妹妹的睡上了一覺,一早便起來,吩咐婢女準備茶具茶點,自己慢悠悠地煮茶。
不一會,婢女通傳将軍府的阮姑娘來訪,玉嫔露出一個微笑,趕緊讓人把她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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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就是晃花了眼的綠閃紅纏枝紋對襟襖子,外面還撘了個鵝黃色外褂,頭上更是和春天花叢裏一般綴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看得人眼花缭亂。
玉嫔心想,這暴發戶一般的做派當真是個心眼子淺的,看來她沒看錯人,只要随意指點兩句,阮檸定能成為一把好用的刀。
因此,玉嫔露出了一個幾句親和力的笑容,起身招呼道:“阮姑娘能賞臉來我這兒真是讓人高興,你瞧,我特地讓人準備了君山銀針,想着姑娘們都愛喝,你今兒要是不來,這一等一的好茶可就糟踐了呢!”
阮檸見太子玉嫔對自己如此客氣,不禁飄飄然起來。
昨日玉嫔突然來找她搭話把她吓了一跳,可見東宮的貴人能主動和自己搭話先是一驚,随後又有些竊喜。
她出身微寒,靠着哥哥的軍功也算是個小門小戶了,可面對葉行遠這樣的家世,她還是有些自卑,更別說還有出身高貴的許南清。
因此她拼了命借葉行遠的光和各種貴女搭話,也因着葉行遠的關系有不少人捧着她,她非常享受這樣的感覺,甚至到了癡迷的程度。
她今日到玉嫔這裏來赴約,也存了要搭上貴人的念頭。
你許南清不是家裏和太子關系好嗎?哼,我阮檸靠自已也一樣可以。
阮檸想到這,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快意的笑容,說:“玉嫔娘娘能記着檸兒,是檸兒的福氣。”
“我雖是太子玉嫔,可說到底我也大不了你幾歲,我看着你像妹子一樣親切,叫我玉姐姐就成。”
“玉姐姐。”阮檸只覺得對方真誠極了,當即和玉嫔姐妹相稱。
玉嫔面不改色,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阮檸,說道:“看看,多标致的人兒,難怪葉大将軍喜歡得緊,金屋藏嬌呢!”
阮檸臉一紅,低聲道:“玉姐姐怎麽拿我說笑呢!”
“怎麽是說笑呢?這京城裏誰不知道,葉大将軍對你極好,若非許家那個姑娘橫插一腳,你和葉大将軍也是一段佳話呢!”
阮檸當即變了臉色,雖然表面上是憂傷和無奈,可眼神裏的怨恨和嫉妒卻沒有逃過玉嫔的眼睛。
“喲,說着檸兒妹妹的傷心事了,哎呀你瞧我這嘴,是姐姐的不好。不過,雖然許家姑娘占了将軍夫人的位置,可只要葉将軍心裏有你,對你好那就成了,拴住男人的心才最要緊呢!”
阮檸眨眨眼,問:“怎麽拴住男人的心呢?”
玉嫔嬌媚一笑,說道:“這也得分人,你先通姐姐說說,葉大将軍平日裏喜歡什麽,和許家姑娘的關系怎麽樣,我知道這些才能幫你呀!”
“行遠哥哥是個頂好的人,他寬容待下,對自己卻是極為嚴格,滿心都是邊境安危,從前在南境打仗,他永遠是沖鋒陷陣的頭一個,毫不退縮,是個用猛的好男兒。”
阮檸說着,臉上又染上一層紅暈,葉行遠在她心中的形象高大偉岸又迷人,是自己最崇拜最喜愛的人。
玉嫔見她一臉懷春地模樣說着廢話,心裏只覺得好笑,待她說的差不多了,便又開口:“葉大将軍确實是個難得地人才,那他在府裏和許家姑娘關系如何?”
“早先在府裏的時候,行遠哥哥就沒進過她舒柳院的門,可這回她似乎是給行遠哥哥下蠱了一般,昨夜他們竟然宿在了一道,玉姐姐,你說行遠哥哥會不會就這樣被她迷住了呀!”
玉嫔莞爾一笑,安慰道:“你莫要多想。許家姑娘生的好看,引得男人情不自禁那是正常的,這正說明葉大将軍是個熱血男兒。不過男人嘛,得到了就不會珍惜了,你千萬不要表現出因為這件事傷心或者難過,你同往常一樣,你越不在意,男人的人就越癢癢。”
阮檸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
玉嫔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惹得阮檸有些焦急:“這怎麽行!萬一行遠哥哥真的要把我嫁出去怎麽辦?”
玉嫔搖搖頭道:“不會,你放心吧!葉大将軍待你好,肯定不會就這樣把你嫁出去,你這般說說不過是給他敲個警鐘,讓他有些危機感。”
“真的可以嗎?”阮檸還是有些不放心。
“哎呀,你還不相信玉姐姐嗎?一個時辰後你把葉大将軍約到圍場附近,我會在暗中帶着人過去同你一道做戲的,你就放心吧!”
送走阮檸,玉嫔才收斂起笑容,冷冰冰地抱怨道:“笑了這麽久臉都僵了,素珍,過來幫我拔筋。”
素珍走去,一雙小手在玉嫔姣好的肌膚上撥弄起來。
“主子,咱們玉家和他們許家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咱們這麽做會不會讓殿下不高興啊?”素珍有些擔心地問。
玉嫔懶懶地開口:“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殿下身邊得力的只能有玉家一家,許家不聽話。那個許嚴,父親多少次暗示他要為殿下做些事他都不搭理,我們這麽做是為殿下拔除隐患。這樣我們既能從将軍府獲得情報,又能以許南清為突破口瓦解許家,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葉行遠睜眼的時候太陽已經挂得老高,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睡得正香的人兒,不由得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吻。
昨夜同樣是自己頭一次開葷,一時間把持不住多吃了幾頓,吃得大汗淋漓也不覺得飽。
而懷中人脖子和肩膀上的紅痕是昨夜饕餮的印記,明明吃了一晚上,可此時的葉行遠卻又有些饑腸辘辘了。
他呼出一口濁氣,強行壓抑住了自己的食欲,輕手輕腳地起身。
剛穿戴整齊走出營帳,便看見一個花裏胡哨的人影朝自己跑來。
“行遠哥哥!”阮檸輕快地喊道。
葉行遠心情好,笑着問:“這個時候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嗎?”
阮檸笑得嬌憨,卻突然紅了臉,小聲說道:“就是......就是我想請行遠哥哥幫我掌掌眼。”
“掌什麽眼?”
“我昨日......昨日晚上吃酒的時候,不小心跌到玉家小公子的懷裏去了,他......他也沒有怪我,反而......反而問我有沒有受傷。行遠哥哥,我好像,好像有點喜歡玉家小公子呢!”
葉行遠皺眉:“玉家?哪個玉家?”
“就是,太子玉嫔的那個玉家。”
“你喜歡那個玉公子?”
“哎呀行遠哥哥!你在說什麽呢,這麽大聲我不要名聲了嗎?”阮檸扭捏至極,看得不遠處的晉良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偏得葉行遠早已習慣,以為女兒家就是這樣。
他當初答應阮峰的,便是照顧好阮檸,為她尋個好夫家,保障她的後半生。如今小姑娘自己來說有心儀之人,他作為兄長,自是要幫忙掌掌眼的。
于是,葉行遠應了一聲,跟着阮檸身後往圍場走去。
太子背着手走在前面,禮部侍郎玉致朗跟在後面,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明天就是秋狝的最後一日了,父皇要嘉獎三日狩獵最多者,我看今年又是老三拔得頭籌吧!”太子說。
“三殿下武藝高強,确實是個将帥之才。”
“只可惜了那麽多生靈啊,它們原本好生生地活在這山林之中,卻被一箭射死。”
“殿下仁善。”玉致朗恭維道。
太子回頭看了他一眼,輕笑道:“行啦,你也別恭維我。我知道,朝中不少人覺得我這是婦人之仁,他們覺得南境這仗就該打。可一将功成萬骨枯,打仗要死多少人啊!”
玉致朗忿忿道:“殿下說的是,上一回我還因為這個和葉行遠吵了一架。說起來他原先也是讀書人,怎麽違背聖人所說的教化之道非要行那暴力之事呢!”
提到葉行遠,太子想起了許南清請求自己為她指婚葉行遠的事,随後說道:“說起來,許家姑娘嫁到葉行遠府裏有段時日了,也不知道我當初許的這段姻緣究竟好是不好。”
“回殿下,似乎是不錯的。我聽人說昨夜這對小夫妻似乎打得火熱。”
太子挑眉,笑罵道:“你這人,怎麽連人家房裏的事都打聽?你多大年紀了,知不知羞啊!”
“哎喲殿下你錯怪我了,我昨晚冒着大雨去茅房,路過他那營帳無意間聽見的,動靜可不小呢!”
“行了別解釋了,這話可別往外說,莫要壞了許家姑娘的名聲。”太子笑着說。
“不過,殿下。既然許家姑娘已經得了葉行遠的喜歡,咱們是不是也該讓她回報些什麽了?畢竟這葉行遠是三殿下的人,又是主戰派,和我們處在對立面啊!”
玉致朗說着,擡眼看了看太子,太子回頭,神色晦暗不明地注視着玉致朗,久久沒有說話。
這話被在圍場營帳另一側的葉行遠聽得一清二楚,他雙拳緊握青筋暴起,眼裏滿是怒意和悲痛。
阮檸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她沒想到居然會聽見這樣的話,此刻她也不敢再提玉公子的事,只得跟在旁邊,大氣不敢出。
半晌,葉行遠嘴角扯出一個嘲諷地笑。
他以為自己會和阮峰不一樣,也以為許南清和南麓國的女探子不一樣,沒想到他還是着了她的道,還是自願的,還甘之如饴。
回想起昨晚的纏綿悱恻,簡直像個笑話。
太子那邊久久沒有聲音,葉行遠卻也不敢再等,他害怕太子說出能确認許南清就是按插在自己身旁眼線的話。
他要回去問許南清,這是留在他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他離開了圍場,因此也就沒聽到太子接下來的話。
“朝廷紛争,皇權争奪是我們要做的事。我身為太子,做不出用恩師的孫女為棋子來施行陰謀的事,這種話你以後莫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