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風

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清早的鬧鐘照例響起，然後被陳星一把按停，它委委屈屈地看着一向很少睡懶覺的陳星，後者正晃晃悠悠坐起身，眼睛下是不容忽視的烏青，顯然是昨晚沒睡好。陳星伸手掩住一個哈欠，他昨晚莫名其妙睡不着，索性起來看書寫作業，等躺下時已經是淩晨四點。

屋子裏靜悄悄，父母顯然都已經去上班了，陳星抱着被子思考三秒，又随慣性躺回原位。反正現在是假期，他盯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發呆，多睡一會兒也沒事吧。

這一覺睡去再醒已是下午三點，準确的說不是陳星自己醒的，而是被吵醒的，陳星在一聲巨響中睜開眼睛，聲音之大讓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家廚房炸了，随後才反應過來真正聲源在窗外。他一個骨碌翻起身，看見窗外黑雲密布，不時有幾道閃電劃破濃雲。

挂在陽臺上的風鈴叮當直響，催促一扇一扇關好窗，雷雨中的房子像是密封的玻璃缸，等待着暴雨沖刷走缸外的塵埃，風鈴好容易安靜下來，客廳裏的座機又響了，來點的是陳星爸爸，說他今晚有應酬，讓陳星記得帶傘去車站接媽媽。

“好。” 陳星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你感冒了嗎？”聽筒那邊的聲音問。

“咳，沒事。”陳星連忙咳了兩聲掩飾過去，好在對面也沒有深究，囑咐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雨傘……雨傘……陳星去拿傘，路過衛生間時看見自己臉上印着一道道枕套痕，不禁覺得好笑。又是一聲悶雷響起，陳星加快了找傘的速度，這把傘是媽媽的，自己的則在……陳星想了想，轉身走回房間。

補課背的書包從昨晚到現在還沒被動過，陳星從側面取出雨傘，瞄見兩個拉鏈間露出一點白色，拉開後才發現是一個裝孟哲校服的塑料袋，昨天晚上忘了給他。

離母親下班還有半個小時，陳星看了一眼手表，單手拿傘抱起塑料袋，孟哲一向愛幹淨，校服被洗過多次後變得十分柔軟，是隔着塑料袋也能想象到的軟和質地。陳星在雨中撐着傘朝孟哲家走去。

夏季的雷陣雨有讓人摸不準的脾氣，才過了條馬路的功夫，敲在傘面上的聲音愈發急促了起來，陳星的鞋子幾乎全濕透了，每次落腳都會從襪子裏踩出水來，但回去換鞋顯然是來不及了，陳星無奈地看了看腳上濕透了的帆布鞋，感覺積水在裏面直晃蕩。

他昨天才去過孟哲家，找起路來自然是輕車熟路，站在孟哲家門口，陳星伸手敲了敲門，卻發現門虛掩着，輕輕一推就能打開。

說不定是因為下雨沒聽敲門聲，陳星猶豫了一下，把門縫推大了一些，說：“打擾了。”

院子裏空落落的，除了孟哲的自行車不在，其他東西都和他昨天來時別無二致，斷了線的雨珠從屋檐一股腦兒滾下來，砸在地上濺起小朵水花。

“陳星？”

腳邊的水窪裏泡泡不住地往外冒，聽見自己的名字，陳星回過頭，看見有人騎着自行車從小巷那頭駛來。

“你在這兒幹什麽？” 孟哲穿着一件寬大的雨衣，半透明的防水布從頭蓋到小腿，何況他腳上還穿着厚實的雨鞋。

“我爸媽去我爺爺奶奶家了，我剛去取了個快遞。” 他看了一眼陳星身上的短袖，說：“你怎麽穿這麽少？”

“我……” 陳星本來想說“我不冷”，但是雨水順着傘沿滴在胳膊上，冷風一吹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下雨你也不多穿點，” 孟哲的口氣像是在哄小孩，他停好自行車走過來，“我給你拿一件我的湊合一下？”

“不用了，”陳星突然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我是來給你還衣服的。”

“還衣服？”孟哲納悶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塑料袋，這才恍然大悟，“嗨，我還以為是什麽東西，校服啊。”

他接過塑料袋打開，校服上還帶着陳星的體溫，他兩下抖開外套擡手披在陳星身上。

陳星：“？？”

“好啦，“孟哲上下拍拍手，說：“今晚就我一個人在家，你要不留下來和我吃泡面？”

“不了，我還要去車站接我媽，”感覺到肩上的外套直往後滑，陳星伸出一只手按住，說：那個，你的校服……”

“你先穿着吧，反正假期又用不上。” 孟哲無所謂地揮揮手，看着陳星別扭的姿勢說：“你先把外他穿好，我幫你拿傘。”

孟哲接過陳星手裏的傘柄，小心不讓雨衣上的水濺到他身上，自己的校服穿在陳星身上顯然格外寬松，他說：“拉鏈全拉上去吧，下雨天天氣涼。”

金屬拉鏈升到最頂端，衣領立起剛好遮住半張臉。陳星把袖子往上拉了拉，說：“那我走了。”

陳星聲音隔着布料顯得含糊不清，孟哲把傘遞過去說：“路上小心。”

“嗯，”陳星抿了抿嘴唇，說：“那校服我洗完之後再還給你。”

這句話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孟哲覺得好笑，說：“不用洗了。”

沒等陳星開口，他緊接着說：“其實不還也行。”

陳星看過來，見孟哲歪着頭說：“以前沒發現，你穿三中校服還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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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有課，孟哲去得早，無所事事翹着二郎腿玩手機，方圓坐在旁邊和他雙排，一局打畢孟哲伸了個懶腰，說：“不玩了，陳星快來了。”

“陳星來怎麽了？”方圓不明白，他擡頭瞅了一眼挂表，“還有一刻鐘呢，再來一局。”

“在玩什麽？”背後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方圓一臉驚悚地回過頭，陳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兩人身後。

“陳哥…呃……晚上好。”

“叫我陳星就行。晚上好。”

“我看他一時半會兒是改不過來了，你就由他去吧。”孟哲一臉幸災樂禍。

方圓平常都會怼他兩句，這回卻半天沒出聲，孟哲沒往心上去，說：“上次老師是不是布置課後題來着？圓兒？方圓？”

他扭過頭，見方圓一個勁兒地盯着後排看。

“看啥呢？這麽認真……”孟哲嘟哝一句也回過頭，擡眼看見穿着三中校服的陳星。

“陳、陳星？嗨…嗨！” 孟哲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晚上好。”

陳星點點頭，把臉埋進豎起的衣領說：“晚上好。”

高中的校服都大同小異，一中和三中的校服的差異也只是顏色不同，等下課陳星去自行車棚推車時，方圓終于逮住機會，用手肘搗了搗孟哲問：“哲哥，這什麽情況啊？”

自從知道孟哲在這兒補習後，每次下課都有一群小弟圍在樓下，美名其曰确保安全，孟哲躲開方圓的手肘，“什麽什麽情況？”

“你這就不夠兄弟了啊，”方圓翻了個白眼說：“陳星身上的校服是你的吧。”

孟哲含糊地應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你想把他挖到三中來？”方圓異想天開，說：“算了吧哲哥，人家是一中校長的兒子，哪兒輪得到三中。”

孟哲倒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這本事了……他不耐煩地用手撥了撥車鈴，說：“陳星怎麽這麽慢？”

“老大，要不我去後面看看？” 他身邊的小弟說。

“嗯。” 孟哲哼了一聲，揚揚下巴。

小弟去了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說車棚裏沒人。

“沒人？”孟哲皺皺眉毛，“沒人是什麽意思？”

“就是……”小弟張張嘴，“陳星好像不在後面。”

孟哲手下的都和陳星打過幾次照面，不說熟悉至少都混了個臉熟，認錯人的可能性不大。孟哲松開自行車把往後走，方圓緊跟着他，身後一群小弟保持着沉默。

自行車棚設在補習班後的巷子裏，說是巷子，不過是僅有兩人寬窄的小道，一端連在補習班旁，另一端則通往隔壁馬路。

“陳哥…陳星他是不是先走了？” 方圓小聲嘀咕道。

孟哲沉默了幾秒走進自行車棚，不一會兒就推出輛自行車，車沒上鎖，鎖孔裏甚至還插着鑰匙，但車輪明顯變形了，像是被人狠狠踏了兩腳，全靠孟哲扶着才勉強保持平衡。

孟哲一挑眉毛，說：“自行車在這兒，人呢？”

一群小弟裏沒人吭聲。

“人呢！？”孟哲一撒手，自行車倒下發出一聲悶響，“五分鐘的功夫能跑到哪兒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