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君
遇君
“快跑啊，有妖怪！”
人們争先恐後地向城門外擠去，臉上滿是驚恐和害怕的神情。
一團氣霧缭繞的黑煙在空中盤旋，向落荒而逃的人們追去。
選來選去，最後，它看中了一個婦人。
這個婦人懷裏還抱着孩子，正在慌張的向前跑；她見到黑霧向自己而來，一時沒站穩，摔倒在了地上。
“救命！救命啊！”
女人驚恐地向後退去，她懷裏的孩子發出細細的哭聲。
黑霧爆發出一陣狂霧，獰笑着向她沖去！
“啊！！！”
女人大叫了一聲，抱着孩子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可，她卻沒等來黑煙的吞噬。
反而，是聽到了‘噌’的一聲。
妖魔的慘叫在她身後凄厲響起。
女人顫顫巍巍的回頭。
只見，一名少女正還劍入鞘，一派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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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身後，那團尚未完全消散的黑霧，還在掙紮不休。
女人愣愣的看着她。
不僅是驚嘆于這少女的仙術高強，更是因為……
她長的太好看了。
這少女一身玄冽長裙，襯的她姣好的身材更加傲人；白皙的臉龐未施脂粉，眉若青黛，眼含秋波，紅唇輕抿。
微風拂起她的青絲，吹過發髻上簪釵墜落的顆顆墨玉華珠，發出‘叮叮’的聲響。
她仿若天上的仙女，豔麗奪目。
女人怔住了。
那少女斬殺了妖魔，回頭，看到了她。
伸手，将她拉了起來。
“沒事吧？”
女人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沒事沒事！”
少女見她确實無事，便從袖中拿出一道符咒，邊放進女人手中，邊道:
“快些走吧，向北走。再向北十餘裏，便是幻花宮所鎮守的地界了，會安全很多；這符咒你拿着，記得要時刻放在懷中，就寝也不得松懈；只要你依言，邪物便不敢近你的身。”
女人一愣，明顯沒想到她竟如此體貼。
少女看了看她懷中抱着的孩子，笑道:
“這孩子真可愛，有多大了？”
“有……有兩個月了。”
女人答道。
少女聞言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了錢袋，翻出一顆閃閃發亮的銀元。
女人立即明白了她想做什麽。
“這使不得……”
可她還未說完，少女便将銀元，連同之前的那道符咒，一起塞進了女人的懷中。
“就當是給孩子的壓祟錢。”
……
女人感動無比，不知說什麽才好，最後竟跪了下來，向少女連連磕頭。
“多謝仙姑出手相救，多謝仙姑的大恩大德！不知仙姑芳名為何？小民來日定當以身相報！”
少女把她扶了起來，道:
“我姓蘇，叫蘇夕顏。”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婦人後，蘇夕顏回想剛才，有些郁悶。
……仙姑？
她才剛剛滿二十，正是大好年華，芳齡嬌豔，怎麽就成仙姑了？！
這個稱呼明顯把她叫老了！
兀自生氣了一小會兒，蘇夕顏便漸漸平穩下來。
罷了罷了，這不是什麽大事，那婦人也定不是故意的，又何必計較。
不過……她懷裏的那個孩子，當真可愛的緊。
蘇夕顏邊這麽想着，邊繼續向城中走去。
她要檢查，找出這城中另外的一只妖魔到底在哪，順帶着還要疏散來不及逃跑的行人。
行至一半時，她卻突然駐足。
石繞環壁，湖波清影，寒翠垂柳，一人獨坐。
悠悠琴聲袅袅傳來，搭配着低緩的男音，更顯柔情。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一位閑雅公子坐于柳樹之下，拂弦清吟。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不知為何，蘇夕顏一向平穩的心緒，此刻竟被這歌聲擾得，有了一絲飄忽。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歌聲悠然，輕嘆悲寒。
蘇夕顏一步一步，行至柳樹近前。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撫琴之人微閉雙眼，沉浸在美妙的音律當中，不知今夕何夕。
一曲終了，他緩緩停下，睜開雙眸，卻忽地一愣。
一名花容月貌，眼波如水的玄衣少女，正在距他三尺之地站立。
不知為何，他的心髒猛的一跳。
……
蘇夕顏打量着眼前這位翩翩撫琴的公子，眸中有流光一閃而過。
他氣度不凡，容貌膚色皆為上品，一雙異于常人的雙眸，煙波流轉；坐于悠悠垂柳下，吟唱《鵲橋仙》這首詠嘆情詩，當真是清雅出塵，俨然是一副……
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蘇夕顏這樣想着。
“姑娘……是何許人也？”
男子開口問道。
蘇夕顏也不藏着掖着。
“幻花宮弟子，蘇夕顏。你呢？”
男子立即回答：
“天琅君。蘇姑娘喚我天琅便可。”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蘇夕顏，眼眸中似有星辰大海，浩如煙波。
蘇夕顏看着他，問道：
“那麽，請問天琅君，城中妖魔流竄，人人惶不自危，都逃亡出城了。為何……只有你在此撫琴唱詞？”
天琅君對她不喊自己‘天琅’這個稱呼有些不開心，可還是如實答道:
“我偶然路過，見此城風景甚美，一時興起，便取琴撫音；卻不想打擾了蘇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蘇夕顏冷笑一聲。
“此地不過是洛川下游再普通不過的一座孤城，如今又有妖魔流竄；即使景色再美，也不值得天琅君如此青睐吧？”
若是在喧鬧，有仙門鎮守的大城中出現這樣的神仙人物，還不算什麽。
可此時此地，萬不該會有這樣的人出現。
天琅君絲毫不慌：
“這為何不可？如仙美色，衆心所向；在下情不自禁，撫琴吟詞，也是可以理解的。”
蘇夕顏眉毛一挑。
她緩緩向前幾步，似笑非笑。
“天琅君并非我族中人吧，可是魔族？”
此人風度翩翩，且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根本不似常人。
甚至可以說……不似人族。
她這樣直接問出，本以為，看到的現象會使對方暴怒，或是沉默。
卻沒想到，天琅君卻直截了當的點頭了：
“是。”
蘇夕顏：“……”
？！
見她沉默，天琅君有些疑惑。
“怎麽？不是你讓我說的嗎？”
“你……你都不辯解一下？”
蘇夕顏有些懵了，結巴起來。
可對方明顯比她更懵。
“為什麽要辯解？你不是問我是不是魔族嗎？我是啊，就承認了，這有什麽不對嗎？”
魔族……都是這麽傻傻的嗎？
蘇夕顏努力将自己從震驚中拽回來，無語片刻，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麽，卻突眉峰一凜。
有一團黑霧妖氣，正向天琅君的背後襲去！
“小心！”
蘇夕顏此刻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了；她沖上去，一手抓住天琅君的手将他拉走，另一手抽出腰間佩劍迎面而上，向那黑霧砍去！
天琅君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蘇夕顏拉到一旁，膝上的古琴向下滑去。
看到懷中的古琴摔落，正想去撿，卻忽覺，手中一陣溫熱。
觸感柔軟，卻又堅定不移。
低頭一看，發現蘇夕顏那滑膩白皙的小手，正緊緊握着自己的手。
天琅君的臉登時紅了。
他也顧不得去撿琴了，俊秀的臉泛起粉色，磕磕巴巴的道：
“蘇……蘇姑娘，我們……我們才……才第一次見面……這……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蘇夕顏剛剛只顧斬妖，全然沒注意這些，此刻聞言，連忙放開了自己的手。
天琅君砰砰跳動的心髒，這才緩緩恢複正常。
他撿起地上的琴，對正在努力拼殺的蘇夕顏問道：
“蘇姑娘，在下剛才的撫琴之音如何？”
……确實很好聽，但蘇夕顏現在完全沒有心情聊這些，一劍斬向那妖物：
“不如何！”
天琅君卻很執着，他再接再力道：
“蘇姑娘，在下這裏除了《鵲橋仙》，還有很多曲子，蘇姑娘還想聽哪一首？有《蒹葭》《虞美人》……”
蘇夕顏終于再也忍受不了他的聒噪，道：
“天琅君若想彈琴，便上遠點去彈。我現在沒有時間！”
她撂下這一句，便從袖中照出符咒，又一次殺向前方。
這黑煙狡猾無比，且身形敏捷，蘇夕顏刺了他好幾次，卻都被他逃開。
顯然，單用仙劍是不成的。
她列開符紙，向那黑霧甩去。
黑霧立即向一旁逃走，可蘇夕顏早已提前發現了他的意圖，趁他躲避符紙；瞬即出手，一劍穿透了他的命穴！
“啊！”
黑煙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
伴随着符紙發揮威力，黑霧緩緩消散。
蘇夕顏松了一口氣，轉頭，卻忽的一愣。
天琅君抱着他的琴，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活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
這魔族好像真的不大聰明……
這怕不是一個不谙世事的貴族小公子，初入世間，不知人間險惡，所以才在此地出現。
可……他畢竟是魔族。
師尊教導過，魔族都是殺人如麻，嗜血成性，且仙魔深仇；但凡遇到，必殺之。
但看他模樣，不過二十有幾，也不像是害過人……
蘇夕顏竟難得陷入了糾結之中。
她這廂想着，那廂，天琅君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蘇姑娘，現在可有時間聽曲嗎？”
蘇夕顏回過神來，輕咳兩聲，從袖中拿出錢袋，取了三兩銀子。
天琅君皺了皺好看的眉。
“在下不賣藝。”
蘇夕顏一噎。
她拿錢拿慣了，竟習以為常地要打賞……
為了掩飾尴尬，她将那銀子搡入天琅君懷中，道：
“你想多了，這是給你的路費；回去吧，這城裏妖魔流竄，危險的很。”
他看起來這麽柔弱，即使是魔族，也肯定是從小嬌生慣養的魔族；這城中的妖物，他未必應付的了。
天琅君呆呆地看着懷中的三兩銀子，似是被驚到了，一言不發。
“此次禍亂的兩只妖魔均已伏誅，我也該走了。”
蘇夕顏還劍入鞘。
聞言，天琅君連忙擡頭。
“蘇姑娘，那……我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蘇夕顏頓了頓腳步。
“有緣，即會再見。”
她揮揮手，步入那金黃的夕陽。
天琅君看着那遠去的背影，眼中，漸漸現出一抹明豔的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