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022章
對大海的恐懼,沈淨晗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包括對話框裏的岳凜。
準備退學換一個城市生活時,下意識選擇了沿海城市,後來輾轉到了雲江島。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向往大海的,因為他在那裏。
她可以坐在傍晚海邊的沙灘上看日落,也可以坐船坐游艇出海,在這之前她沒有覺察出任何異樣。直到有一次她和餘笙一起在海邊撿貝殼,她才意識到她的心理狀态是有問題的。
踩在軟綿的沙灘上,每靠近大海一步,感受着海浪奔騰撲打在小腿上,她慌張與懼怕的感覺就越強烈,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好像下一秒就會被深淵般廣闊的大海吞噬。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已經幾年沒有下水游泳過。
她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診斷為“創傷後應激障礙”,建議她搬離目前居住的地方,有利於緩解精神緊繃的壓力。
她沒有吃醫生開的藥,也沒有搬離雲江島,只是不再嚐試下水。
那天晚上沈淨晗在床上輾轉許久。
她不确定今天之後她是不是就好了,也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有意義。
她依然每天都給岳凜發信息,分享自己的瑣碎生活,但沒有提過周穩。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沈淨晗正幫鄰居餐館家的小女兒補習功課。
舊時約不提供餐飲服務,網絡訂房裏帶的早餐都是住客拿着餐券去那邊吃,兩家已經合作幾年。
這兩天市裏下來人整體檢查雲江島所有餐飲商鋪的衛生消防及食品安全情況,聽說查得很嚴,有家面館因為消防嚴重不合格已經關停,老板都被帶走了。餐館老板娘忙着整頓自家前廳後廚,讓孩子來這邊寫作業。
小姑娘叫明月,今年初二,學習很好,就是容易溜號,尤其在舊時約,守着幾只軟乎乎的小貓咪,隔兩分锺就要去摸一下,後來沈淨晗不得不把貓咪們關到樓上,讓她寫完作業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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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寫了幾道選擇題後,又開始托着下巴咬筆頭,“淨晗姐,餘笙姐真不回來啦?”
沈淨晗站在吧臺前擦玻璃杯,“她都結婚了。”
餘笙的男朋友從瑞士回來後,沒多久兩人就領了證。
明月特別驚訝,“這麽快?”
她嘆了口氣,“我哥這下徹底沒希望了。”
明月的哥哥明燦,今年剛考上大學,少年情窦初開,初次單戀給了餘笙,餘笙走那天郁悶地跑海裏游了倆小時。
“那天我哥打電話時還問她來着。”
沈淨晗走過來拿起明月的習題冊,“你就別管別人了,寫完了嗎?”
“還差一點。”
沈淨晗的視線掃過第一頁,很快翻篇兒。
明月對她檢查的速度見怪不怪。
沈淨晗很快指着其中一處填空題,“甲基.苯.丙胺的化學方程式重寫。”
明月探頭,“不是C10H5N嗎?”
“C10H15N。”()
“哦哦哦。誤會,誤會,我會的,漏掉了。”明月趕緊拿起筆,在“H”和“5”之間填了個“1”,那地兒原本沒留空位,補完後特別擠,糊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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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淨晗剛要說話,明月趕緊打岔:“那什麽,甲基.苯.丙胺是什麽意思啊。”
“甲基.苯.丙胺是一種無味或微苦的毒品。”沈淨晗坐在她對面,繼續翻看她的習題冊,“它的外表是一種透明結晶體,很像冰糖,就是我們常聽說的‘冰.毒’。”
她把練習冊重新推到明月面前,點點第五題:“這裏也漏掉一個數字,你不是不會,你是馬虎。”
明月灰溜溜地埋下頭,“馬上改。”
幾份作業直到天黑才做完,放下筆明月就央求沈淨晗,要跟貓咪玩兒一會,沈淨晗給她拿了瓶汽水,上樓把紅豆它們放出來。
幾只小貓咪撲撲騰騰跳下樓,沈淨晗留在貓屋補糧補水,收拾殘局。
周穩打來電話,“吃飯了嗎?”
沈淨晗用專門吸貓毛的吸塵器收拾地面,“還沒。”
“那正好,今晚來嗎?我給你做魚吃。”
“不去了。”她說。
“怎麽了,忙嗎?”
沈淨晗停了一下,“我那個來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
“那怎麽了。”
“不能做,去幹什麽。”
沈淨晗看不到周穩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他是有些不高興的。
這通電話在不怎麽愉快的氛圍中結束。
從學生時代開始,沈淨晗每次經期都很難熬,至少要難受個兩三天,每次這時候她的脾氣就不怎麽好,岳凜逗她時她也沒有耐心配合,整天愁眉苦臉哼哼唧唧。
時間久了,岳凜有了經驗,每月這幾天都備着紅糖姜茶,包裏随時能翻出幾片暖寶寶。班裏飲水機熱水有限,接幾杯就沒了,他下課就拎着保溫杯往講臺旁沖,接一杯熱水送到她們班。
很多人都有“衛生巾羞恥症”,他沒有,沈淨晗忘記帶衛生巾時,他就去超市給她買,大大方方挑選适合她的品牌和款式,還會順便帶一杯熱乎乎的奶茶回來。
那時候沈淨晗那些嬌氣的毛病全是岳凜給慣出來的。
今晚青青值班,沈淨晗在房間休息。
幾只貓咪已經歸位,或卧或躺零零散散地趴在貓屋裏的各個角落,懶洋洋睡覺的樣子跟它們的主人一模一樣。
今天是經期第一天,入夜後腹痛的感覺越發明顯,沈淨晗草草洗漱一下,灌了個熱水袋用毛巾包着,抱在懷裏,掀開被子上床。
有人敲門。
她不想動,動作慢吞吞,不是很情願地爬起來開門。
竟然是周穩。
他穿着那件在岳城時她替他選的軍綠色沖鋒衣,拎着一個黑色紙袋站在門口。
紙袋裏是剃須用品和一套家居衣褲。
是要過夜的樣子。
()????沈淨晗很意外,有那麽兩秒不知該說什麽。
周穩說:“你再不讓我進去,青青要上來了。”
除了一起在房頂看星星那晚,後面過夜都是在他的別墅,沈淨晗不想讓別人看到周穩住在她這裏,當然,周穩也不想。
沈淨晗側身讓他進來。
她沒有問為什麽不能做他還要過來,周穩也沒解釋,放下紙袋脫了外套,直接去了浴室。
沈淨晗抱着熱水袋盤腿坐在床上。
隔了會兒,聽到他的聲音:“我用你的沐浴露了。”
她擡頭,“用吧。”
一陣水聲後,那道聲音又傳出來,“這裏沒有浴巾。”
沈淨晗只好從櫃子裏拿出新的浴巾,想了想,又把紙袋裏的新內褲和家居褲拿出來,想一并遞給他。
忽然有什麽東西從他外套口袋裏掉出來。
沈淨晗撿起看了眼,是一支精致的木簪。
不知道是什麽木頭,但看起來應該很名貴,流暢的線條像是手工制作,頂端鑲嵌了一粒溫潤瑩白的珍珠。
沈淨晗将簪子放回原處。
周穩終於洗完澡,整個人熱氣騰騰地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問她要吹風機。
沈淨晗指了指牆邊五鬥櫃的第一個抽屜。
紅豆從貓屋那邊溜達過來,看到大半夜周穩出現在這裏,毛都快炸起來,很大聲地“喵”了一下。
聲音驚動了其他幾只貓,很快周穩被它們圍住。
周穩一走動,它們就七喵八喵地跟在他身後亂叫。
周穩無語了一會兒,“看來我得想辦法賄賂一下。”
沈淨晗覺得他身後跟着幾只小貓的畫面挺有趣,“你做什麽了?它們很少這樣,一直很乖很黏人的。”
周穩很無辜,“我什麽都沒做。”
“可能你們天生犯沖。”
“……”
周穩一邊吹頭發一邊默默想待會兒看看它們在吃什麽牌子的貓罐頭,改天批幾箱回來。
他只穿了一條淺灰色的寬松家居褲,裸着上身,年輕的身體朝氣蓬勃,沈淨晗忽然想起之前的某個夜晚,他在床上一臉嚴肅地專心做事,額頭冒汗的樣子。
她垂下眼睛,抱着熱水袋挪到靠窗那側,躺回被子裏。
吹完頭發,周穩關了燈,掀開被子,躺在她身後。
小貓咪們還沒走,守在兩人床邊,生怕沈淨晗被欺負。
周穩貼在她耳邊說:“你能不能和它們說一聲,讓它們回去睡覺?”
沈淨晗嘴角微微彎了彎,“怎麽,它們盯着你睡不着啊。”
“有點別扭。”
雖然什麽都沒做。
於是沈淨晗起身把貓咪們哄回貓屋,輕輕關上門。
重新躺好時,周穩摟住她的腰,寬寬結實的胸膛貼着她纖瘦的背,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揉着,“難受嗎?”
靜了一會兒,聽到她的聲音:“還好。”
“明天要不要去我那,給你煮紅豆紅棗粥。”
“你還懂這個。”
“查一下就知道,不費什麽事。”
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什麽都不做。
沈淨晗覺得他就是大半夜跑過來找罪受,即便沒有靠得太近,她還是覺察出一些異樣,但身後的男人什麽都沒說,也沒有對她動手動腳緩解自己,默默平複了一會兒就好了。
這男人的自控力強得可怕。
岳凜同樣是自控力很強的人。
沈淨晗比岳凜小一歲,岳凜大一那年,她高三,他顧及她年齡小,又要高考,一直很守規矩,除了親親抱抱,越線的事一概不做。
有一次她去他家複習功課,學到睡着,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岳凜貢獻出一條胳膊讓她枕,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生無可戀地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懷裏那個小姑娘睡得又沉又香,對他毫無防備,軟乎乎的身體不知死活地往他身上貼,那一瞬間他真的很想使勁兒把她搖醒,沖她吼,告訴她你要麽回家去要麽多穿點兒要麽起來學習,老子要難受死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最後他還是認命般捏了捏已經麻了的胳膊,然後重新将懷裏的人抱緊,在心裏默默計算她成年的日子。
直到沈淨晗高考結束,他們才有了第一次。
那一夜,真是……痛并快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