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韓栖霄看着蔔嘉,又看了看蔔嘉那依然在入定狀态的徒弟,長嘆一口氣。
“韓旭和我不同,我只是讨厭修煉态度敷衍之輩而已,像你徒弟這種,哪怕是修合歡道,我也不覺得是問題。但是韓旭,唉。”
不是蔔嘉冷血,只是沒有人能對這種開頭不感到好奇,她忍不住湊近問道:“合歡道怎麽他了?”
韓栖霄嘆着氣說道:“我是韓旭義父,那你可知韓旭親生父母何在?”
蔔嘉示意對方繼續,她一個外來者,上哪知道這麽機密的事情。
韓栖霄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個小茶壺,為幾人都倒了杯茶之後,緩緩說道:“他母親本是修仙世家之女,雙靈根的天賦稱不上頂尖,但也能夠得到家族不少的資源傾斜,本來是前途一片大好之相,誰成想,在他母親剛生下他五六年之時,就被一長相風流俊逸的合歡道修者騙了去。”
“怎麽騙的?”做菜的雙子珍天真問道。
韓栖霄看着雙子珍,這種貌美的小女修确實應該多聽聽,免得将來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自然是以愛情之名,韓旭父母本是家族聯姻,雙方相敬如賓而已。年長且長相俊逸的風流男子都會編織差不多的故事,無非是浪子回頭,一見鐘情,希望餘生只有你,你現在過得并不快樂之類的酸話,聽着就讓人厭煩。但韓旭母親還是被人哄了去,哪怕家中長輩和韓旭父親拼命阻止,卻認定了對方,非要和韓旭父親和離,然後和對方結契。”
“家中不同意,最後,她偷偷跟着人跑了。”
韓栖霄顧忌蔔嘉的面子,說道:“合歡道中,有不少想要走捷徑的邪修,以他人為爐鼎,助力自身修為,那男子就是這樣一人,自是騙身又騙心,将人騙得屍骨無存。”
“等到家中人找到韓旭母親的時候,對方已經化作一捧屍骨。檢查以後他們才發現,原來當初那些死心塌地,是中了媚術。”
他忍不住又嘆氣:“韓旭父親也是個傻的,總覺得道侶之所以會中媚術,是因為自己平日裏不夠關懷道侶,如此心緒之下,終日借酒消愁,氣得小韓旭獨自一人離開家,想要找到那個合歡道修者替母報仇。”
“他那時還是個孩子,天不高地不怕的,竟真被他找到,然後成功激怒了對方。”
周圍人感覺故事大約到了最高潮,紛紛屏氣凝神,圍坐在韓栖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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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還多了兩個已經回來的弟子。
韓旭的身世在宗門內不是秘密,年歲稍漲的門人都知道,因此韓栖霄也就繼續講下去。
“那名合歡道修者為了戲耍韓旭,讓韓旭痛苦難過,僞裝成韓旭母親的模樣引誘韓旭父親,最終哄得對方重走了韓旭母親的老路,身死道消。”
“那人曾挑釁,你夫妻二人均與我歡好,也算得一樁圓滿之事,黃泉路上也能做個伴。”
蔔嘉驚呆了,什麽品種的媚術這麽能幹,這威力簡直堪比du品。
韓栖霄看着韓旭離去的方向,神色複雜地說道:“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麽想法,也許是覺得韓旭還小,毫無威脅,所以在韓旭父母死後,那人屠戮了韓家滿門,卻獨獨留下了一個韓旭,之後多年,從未有那位修者的消息。”
“韓旭連遭打擊,一度因為精神創傷無法發出聲音,在被我收養多年之後才好。他無法忘記童年困苦,所以對合歡道深惡痛絕。”
這個人,确實像個無法無天的愉悅犯,不講邏輯只喜歡看人痛苦。韓旭因此記恨,雖然傷及了蔔嘉這種無辜之人,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最起碼韓栖霄理解
韓栖霄盯着蔔嘉,仿佛在用眼神給對方設計貼身牢籠,讓對方永遠不會違背:“合歡道中人,雖然因為修為受限,一般達不到如此殺傷力,但是作惡多端者不計其數,以至于名聲不佳為人诟病,韓旭,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不過,我相信蔔供奉絕不會如此。”
蔔嘉覺得有些可笑:“韓長老,你相信我,也相信衡冀門是嗎?”
到底是真的相信,還是為了自己良心的安定而假裝相信呢?她倒是不信韓栖霄真的看不出衡冀門有問題。
韓栖霄避開蔔嘉的目光,也打了一只黑鳥下來,上手開始拔毛,顧左右而言他:“修者能力高強,遠勝于凡人,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我們能做的不過是約束自身,以及懲戒那些大逆不道之輩而已。”
言下之意,壞人太多管不過來,一些不那麽壞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總歸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威脅不到整個世界的安定祥和。
比如衡冀門對低階弟子的壓迫,能如何呢?哪個門派沒點這樣的事情?
蔔嘉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還以為,韓長老是那種眼中見不得一點沙子的。”
韓栖霄依然不敢看蔔嘉的目光:“我一個人能力太小,最多,只能夠約束仙靈宗之內的門人而已。”
他知道的,他甚至連仙靈宗都無法完全顧全,金石峰為首的那一派吃香喝辣,而他們霄寒峰弟子只能渴飲積雪。但他能如何呢?
誰年輕的時候不是懷着改變天下之心,最後這天下還不是如此,好歹在他們霄寒峰的努力之下,仙靈宗勉強維持着體面。
就這一點體面都時常讓他覺得心力交瘁。
“若是蔔供奉有心又有能力,我自會支持。”
蔔嘉撇撇嘴,做不到也不能指着她來嘛:“可別,我怕韓旭氣得叛出師門。”
韓栖霄晚上是不睡的,他會用打坐修煉代替睡眠。為了能讓弟子們覺得自在一些,在弟子們帶着靈材回來之後,韓栖霄就已經準備開始打坐。
臨閉眼前,他扔出一個儲物袋到蔔嘉面前。
“這裏面有兩個法寶,一個是一次性的,能産生難以分辨的替身,不過替身完全無法行動。另一個能讓人隐去身形半個時辰。你救了韓旭,大恩無以為報,或許這兩個東西能在關鍵時刻救你一命。”
說完他立馬閉上雙眼,仿佛晚一秒他就要心疼得将東西拿回來。
然後他又突然睜眼,再次從懷中掏出一物,是個玉簡,丢給蔔嘉之後囑咐道:“蔔供奉,你的術法基礎,甚至不如築基期弟子,還是抽空補補吧。”
這一次說完,他剛想進入入定狀态,卻被蔔嘉阻止。
“诶,
再幫個忙,我自己出去玩就算了,不好帶壞小姑娘,雙子珍麻煩幫我帶回去?”
韓栖霄不知道想到什麽,目光複雜地看着蔔嘉:“你……該不會想進行什麽少兒不宜的項目吧?”
蔔嘉抛了個妩媚的白眼:“你猜呀。”
韓栖霄被這個眼神吓得立馬閉眼,這次他徹底進入入定狀态,一看就能看出輕易無法打斷的那一種。
蔔嘉簡單翻了翻手裏的玉簡,行吧行吧,看在這個人給她法寶的份上,她就原諒這種教導主任行為。
她擡頭,被一堆人圍着的雙子珍雙頰帶着紅暈,正不太好意思地應付着弟子們各種各樣的美食需求,并且享受着所有人的誇獎,除了靈材之外,小姑娘懷中還被塞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霄寒峰的弟子十分純樸,在不收費的情況下,自願地給出各種禮物,以感謝自己心中喜愛的小妹妹。
平日裏,雙子珍是有些怕生內向的,周圍沒有相熟的可以說話的同齡人也加重了雙子珍的內向,而現在,小姑娘明顯比平時要開心許多。
挺好的,她之後并不想帶雙子珍,這小姑娘能順利融入人群中,怎麽看都是好事,至少不會覺得是被師父抛棄。
只不過,她大約只能餓着肚子去睡覺。
蔔嘉嘆了口氣,這種時候,身為長輩的她若是出現在弟子們中間,就太不知情識趣了。師父要有師父的自覺,就像老板一樣,不要随便參與員工之間的午間自由團建。
她此時并不困,系統不在玩也沒什麽好玩的,打坐修煉對她一個身為金丹期大圓滿的修者而言實在是沒有必要,百無聊賴之下她只好看看玉簡。
不看書不困,越看書越困,一打開玉簡,沒多一會兒,蔔嘉就陷入了深沉夢想。
第二天,睡得又早又好的蔔嘉醒得極早,在她醒來時,所有人要麽還在入定狀态,要麽幹脆睡得正香。
蔔嘉摸了摸小徒弟的臉,無聲說了句再見之後,趁着天光熹微,沿着來時路向着衡冀門走去。
早晨明亮又璀璨的陽光之下,蔔嘉戳了戳玄鐵劍,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跟無名說道:“唉,等這一次任務徹底完成,我必須休上半個月的長假,不然都對不起我加的這些班。”
無名聲音無喜無悲,聽不出情緒,他問道:“你打算回衡冀門?之前布下的陣法大約還沒有消失,不過也快了,當時灑下的靈石齑粉當時就被吹散了不少,再過上幾個時辰就将再也無法察覺到。你要加快速度。”
蔔嘉洩憤一般地将無名踩在腳下:“你都不驚訝的?都不誇誇我嗎?”
和她相識幾個月的韓栖霄甚至認為她是打算去煙花柳巷,怎麽無名反而好像知道她會回衡冀門一樣。
無名沒有說話,他想,大約是在禁地禁制開啓時。
當時安淩害怕得出奇,仿佛安淩曾經進入過那個地方,并留下無法磨滅的恐怖回憶,才會将害怕深入骨髓。
人怕妖邪是正常的,只不過在禁制開始之前,安淩就已經開始害怕。
當時,蔔嘉回頭憐憫地看了安淩一眼,從那憐憫的眼神中,無名就已經相信,這個人會回到衡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