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失魂
老人拼命攔住婦人,道:“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麽?幹嘛要抓這孩子?”
“王叔,剛剛有人看到孩子的哥哥回來了,我們必須抓住他,去祠堂問問清楚!”說完,就把孩子往外拽。
小孩一把掙紮抓住老人,一邊哭喊:“沒有,你們看錯了,我哥哥沒有回來!”
老人實在不忍心,道:“他只是個孩子!你們不要這樣!”
婦人道:“村裏人都走光了,我們守着這個死村一天又一天是為了什麽?我一個寡婦,丢了兒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有這麽多孩子的父母、沒有丈夫的妻兒,您……您到是好,有兒子了,我們呢?我們怎麽辦?”她說完“嘤嘤”哭起來,抹幾把眼淚,揮着刀道:“今天!今天誰要是敢攔我,我就砍了誰!”話罷,又拽住孩子,往門外拖。
小男孩嚎叫的聲音實在聽着讓人心碎,可是站在院外的十幾個人,都在舉手吆喝,大喊:“抓他去祠堂!抓他去祠堂!”
白浩上前,準備攔下婦人,卻被宋東陽一把拽住:“就你這樣能制服的了那個兇悍大娘?先別急,看看這裏究竟發生何事?別擔心,我保證這孩子不會有事。”
白浩心中一暖,随着宋東陽默默退到一邊,悄悄跟着吵吵嚷嚷的人群,到了祠堂。
祠堂落在村子的最頂層,從外看去,有正殿和東、西兩座旁殿,門口立一塊石碣,牆壁上布滿壁畫,白浩細看一眼,畫上兩男子,一人撫琴,一人弄笛。
進了正殿,婦人一把把孩子扔在中間一片空地上,道:“說,你哥哥在哪裏?”
小孩跪坐在地上,雙眼布滿淚,努力忍着啜泣,篤定道:“我哥哥沒有回來。”
“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是不會說實話了!快點,扒了他的褲子,按在凳子上。”
一個年輕女子,看小孩哭得可憐,上前勸道:“張嬸子,要不……要不就算了,小虎子平時人是老實……”
張嬸一把抓住女子胳膊,大聲道:“你也是有孩子的娘!你現在是打算做個活寡婦,一輩子把孩子拉扯大嗎?”
女子“刷”的一下流出眼淚,搖了搖頭,張嬸一松開她,她便急急得招呼另外兩個老漢,把孩子扒了褲子綁在凳子上。
白浩拳頭緊緊握起,胳膊也在微微發抖:“這幫吃人的狼!”
宋東陽道:“從狼吃人,到人吃人,可憐可恨的不是人性,是得失。”
女子拿起一根木棍,向小孩走去,白浩正準備上前,又被宋東陽攔下,他有些氣憤,道:“你還不讓我出手?”
“你看,人來了。”
話音剛落,一滿頭白發的老太,拽着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從人群中費力擠出來。老太看這情景,一下跪倒在地,撲倒小男孩的身上道:“你們不要打我兒,不要打他!”
小男孩擡頭看到老太,一邊哭着一邊埋怨:“娘,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快帶我哥走!快走!”再看一眼青年男子,目光焦點,面無表情,一道傷疤從眼睛劃到嘴角,隔一陣“嘿嘿”笑一下,讓人心裏發慎。
張嬸上前道:“人來了就好。張姨,我們不僅不會為難你們,還會為你兒治病,等你兒子病好了,自然會帶我們抓住那惡徒!”
老太看着張嬸,眼睛隐隐存了希望。
一旁的王家大爺,再也忍無可忍,上前道:“治病?說什麽治病,想我那孩子,回來的時候只是癡癡傻傻,結果你們說是治病,什麽方法都用,灌藥、紮針、畫符、招魂,看他還是不會說話,甚至、甚至拿着鞭子抽他,逼着他喊‘疼’,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有孩子的人啊!你們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兒嗎?”
張嬸道:“王叔,好歹你和張姨的兒子是回來了,可是我的孩子呢?多少次,我在夢中,聽見我家秦霜哭着讓我帶他走,讓我帶他回家,可是,我連他究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去哪裏找!你就當是同情我這個寡婦,你讓開,就算是個傻子我也有辦法讓他說話!”
話一說完,這胖婦人就要往前沖。白浩再也忍無可忍,飛身躍起,擋在少年前,道:“放了他們,人,我自會幫你們找到。”
張嬸道:“你憑什麽說你能找到?”
宋東陽踱步而出,折扇一開:“你這胖大嬸也是有意思,看不到我白兄武功了得,一個頂三嗎?況且幫你找是人情,找不找得到是造化,簡直是不知好歹!”
宋東陽語間夾珠帶炮,氣得張嬸滿臉通紅:“哪裏來的小混混,連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沒有,你們這些外村人,不要管我們的事。”
宋東陽扇兩下扇子,挑一下眉:“不管,好啊!你又不是沒問過王叔的兒子,問出來什麽了?你真以為憑你們幾個鄉村野夫就能救出兒子嗎?到時候還不是夢裏跟你哭。白兄,看來這些人并不需要我們幫忙,還是走吧!”話音落了,沖白浩使了個眼色。
“走?”白浩一臉遲疑,望着宋東陽。
宋東陽合上扇子,低頭嘆一句,蠢材!拉起白浩就要走。
“可是……”白浩為難的看着凳子上的孩子,還有旁邊的老太和青年。
“閉嘴!”宋東陽難得言簡意赅。
“等一下。”張嬸喊一句。
宋東陽嘴角輕彎,停下腳步,卻并不轉身,張嬸再道一句:“我信你們。”
他這才轉過身來,道:“那你們還不趕緊放人?”
進了王家,宋東陽才四仰八叉的攤在椅子上,安心吃一個口茶,茶水不淨,嘴裏澀澀發苦:“我說白兄,對付鄉野村民千萬不能講道理,越講越沒理,再說若是一個不小心,惹毛他們,就你這品行,一幫老弱病殘的,你能跟人家動手?挨揍還差不多。”
“那要怎麽辦?”白浩看着宋東陽,似笑非笑。
“罵他們啊!先劈頭蓋臉的罵暈他們,我跟你說,這人啊,無論是誰,只要被罵,一定會亂了章法,到時候你自然可以為所欲為?”宋東陽說得眉飛色舞,好不得意。
“為所欲為……”
“也……也不是,我說笑呢!”宋東陽被人抓了漏洞,到有些難為情起來。
“老人家,這村裏的少年是如何被抓走的?”白浩向王叔詢問。
“我們村是有名的秀才村,村裏的年輕人多,也愛讀書,常常都是自己呆在家裏一宿一宿!所以好多都是第二天才發現人不在的。可是至于怎麽被抓走?如何被抓走?就不得而知了。”
“人失蹤之前可有什麽征兆?”
“征兆……對了,是有一點。”王叔回憶,“那一陣被抓走的人多,常有人聽到笛聲,音色潺潺,确實是好聽,我有一回也聽過,所以印象比較深。”
“方才那個青年住得遠嗎?我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您幫我們引薦一下?”
老人道:“不遠不遠,出門就是,我們這就過去。”
出王家了向東沒走幾步,便看到剛才的小男孩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小男孩看一眼來人,就直直的奔了過來,一把拉起白浩的手,就往屋子裏拽。
“拉你作什麽?剛剛救他的可是我。”宋東陽酸溜溜的看一眼小男孩。
一進屋子,老太太早就備好了水,抱歉道:“實在對不住,家裏沒茶了,不好招待各位。”
“沒事,大娘,我們想看看您兒子。”白浩道。
“他就在北屋,咱們一塊過去。”老人邊走邊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也想染讓你們把那兇徒抓起來,看看到底誰把我兒子害成這樣,把我們村子害成這樣。”
推開門,只見方才的青年直直的躺在床上,也不說話也不動。
白浩上前,為青年診脈,細看青年眉眼間,好像有些熟悉:“東陽,你看他是不是和你有些像?”
“哪裏像?”宋東陽撇一眼,再問:“人怎麽樣?”
“脈象正常。”說完,翻開青年的眼皮,道,“也不像是中毒。”
“既非受傷,也未中毒,難道真是中邪?”
“不可能,就算酆都,人鬼殊途也有一抹亡魂相連,除非……”白浩道。
“我試試吧!”宋東陽說完,從脖子上拿出短笛,放于口中,輕輕吹一下,青年卻忽然坐了起來。
宋東陽放下笛子,道:“看來,是魔道中人。”
“這笛子……”白浩問。
“是林昕給我的,這是鏈接人魔之境的鑰匙,陰如是就是用這個短笛跟魔道人聯系,修煉魔功。”
白浩道:“你再吹一下試試。”
宋東陽放于口中,再吹一下。
青年起身下床,走到桌案邊,居然拿起案上的硯臺磨起墨來,磨好之後,從筆架上選了一只小筆,對着空氣道:“我最愛看你寫字,筆鋒圓潤細膩,今天再為我寫一副可好?”
“看來還是個雅致的兇徒。”宋東陽道。
“未必。”
話音剛落,青年忽然捂着頭,大喊大叫起來:“不要打我!你們不要打我!我不跟你們争就是你了,我不争就是了!”
老太太吓得趕緊過去,把兒子抱在懷裏,啜泣道:“我的兒,沒人打你,沒有,你回家了,回家了!”
宋東陽走近,一掌劈在青年的後頸上,由他安安靜靜的昏過去。
走在路上,白浩沉默不語。
宋東陽兩步上前,道:“在想什麽?”
“尋常百姓只求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真遇上什麽事?能有什麽辦法?官府漠然、力量懸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世道,硬生生的逼着人成了狼。 ”
宋東道:“亂世百态,更不能愁眉苦臉,不是還有我們嗎?堅持自己便是。好了,放松心情思緒才能清明。”遠處水聲潺潺,宋東陽問,“王叔,村子裏的人都是喝這河裏的水?”
老大爺道:“是啊,水養人,人養水,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喝這河裏的水。以前啊,這水清的透亮,自從村子裏的人少了,連水都變濁了。”
“由清變濁?”宋東陽看一眼白浩。
“變就是‘異動’。這水的源頭在哪裏?”白浩問。
“山頂上面有個山洞,水就是自洞中流出。”老人道。
宋東陽考慮一下,說:“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