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道人偶
宋東陽撇一下陰如是,使了個眼色。
陰如是右手伸出,比了個“請”的姿勢,大方說道:“這除魔一族的未來,歸根到底還是你們的,宋少俠先請吧!”
宋東陽皺眉,早該料到這姓陰的不是東西!
大雨驟停,片刻間便天朗氣清。
衆人出了內堂,立于外院,掌門在前,弟子随後,人群中不時傳來讪笑。
宋東陽拿起折扇敲了敲頭,扭扭捏捏上了比武臺,悄聲說一句:“白兄啊白兄,你可聽到了,都等着看我笑話,你別讓我輸得太慘!”
白浩雙手抱拳,道一句:“承讓!”
宋東陽卻沖頭頂舉起折扇。
衆人滿眼期待,是何大招?
卻不料他大喊一句:“且慢!”
“磨磨唧唧,你到底打是不打?”徐奎早已等得不耐煩,本就是有名的暴脾氣,現在臉更加黑了。
宋東陽不滿道:“小爺我還就不打了?要不你來!”
徐奎讪讪,再不言語。
宋東陽不再理會,自說自話:“比武既是切磋,未免誤傷白兄,這除魔術和內功,我就不用了,只用外家功夫可好?”
“噓……”臺下一陣噓聲四起
“那叫什麽比武?”
“就是!”
“無妨。”白浩依舊溫潤,面上無色。
宋東陽雙手作揖,鞠躬。白浩回禮,剛彎下腰,一陣疾風飛過,他匆忙後退三步。
“好快的速度!”白浩暗嘆。
還未回過神來,宋東陽轉身,紙扇一開一合間,人已到白浩身前,白浩卻未料到,左手持劍抵擋,又退兩步,宋東陽左腿飛起,白浩翻身,從宋東陽頭頂翻過,宋東陽止步,起身向上,又随白浩一同落下,腳下一蹬,湊到白浩面前,右手搭肩,道一句:“白兄怎麽如此着急?”
白浩右肩輕送,掙脫宋東陽。宋東陽側身一轉,貼面而立,兩人不過一指距離,白浩皺眉,匆忙後退,稍有愠色:“宋東陽,你做什麽?”
宋東陽輕笑:“榕芷果然沒有騙我,白兄最受不了與人親近。”
白浩愠色更甚,氣極拔劍,劍鞘飛出一丈有餘,奪步向前。待白浩靠近,宋東陽卻收起折扇,背手而立,大喝一聲;“不打了!我認輸!”
白浩匆忙收劍、止步,怒目:“你!”
宋東陽面色一變,突然向前,一陣殺機撲面而來,白浩左手為掌,稍稍停頓,留八分,送兩分,宋東陽卻絲毫未躲,胸口相迎,大喊一句:“小心!”拽一下白浩,兩人剛剛驚險躲過靜安師太的拂塵,宋東陽卻結結實實的挨了白浩這一掌。掌力雖只有二分,卻如同打在一團棉花上,白浩驚嘆:“你無內力!”宋東陽嘴角輕彎,嘔出一口鮮血。
靜安師太腳步輕盈,右手拂塵一甩,轉瞬到前,白浩一手攬過宋東陽,一手拿劍,勉強抵擋,靜安眼放紅光,掌間生風。
“拂塵在右,她不是靜安。”宋東陽大喝!
白浩凝目,扔下宋東陽,騰空而起,左手立于鼻前,默念:“定身、定心、定念。”頓時風聲四起,天色将暗,靜安師太停頓一下,卻又沖上前來。
白浩揮劍,将将片刻便在空中畫出繁雜的“清心伏魔咒”,劍頂符咒,刺向靜安,靜安慢慢閉上眼,忽而睜開,紅光更甚,宋東陽折扇飛起,在靜安身前環繞一周,扇子落地,靜安這才閉上雙眼,倒在地上,瞬間幻化成一堆白骨。
“牽線人偶!斷其線,毀其念。”宋東陽撿起折扇。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衆人早已看傻。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喊:“還有!”
江湖衆人頓時亂作一團,突然而至的殺戮在院內四起,好像各處都有幻化成人偶的同門在相互殘殺。
“白家弟子聽令,先分後合,将人偶逼至一處!”白書望下令。
白浩帶頭,衆弟子一身素衣,拔劍而立,手立鼻前,齊聲陣陣:“班聲動,北風起,劍氣沖,南鬥平。”聲聲如戰鼓,激昂沖天。
四只人偶被逼至院內西南角,仔細看那人偶,居然三門五派弟子各有。白浩沖一小兒一劍刺去,徐奎上前,卻一刀劈開白浩之劍,喝一聲:“莫傷我兒。”說話間,已成人偶的徐萬山,以手為刃,生生扣下抽劍派一弟子雙目。
白浩心急道:“你兒早死!”
徐奎孤注一擲,步步緊逼:“萬宗堂的人,我自會處理!不用旁人插手!”白浩看一眼,徐萬山又送出一掌,挖走白家弟子一心。
白書望兩步上前,劍氣沖天,斷掉徐奎一只臂膀,,一聲慘叫劃破天空。
白書望大罵一聲:“婦人之仁。”收劍而立,氣沉山河,“誰若再敢阻擋,視若同謀,與魔同除!”
聲音落下,四只人偶如卻如灌進新鮮之氣,殺戮更甚!
白浩沉思:不對,是哪裏不對?
內堂宴客,拂塵在左,靜安還是靜安。出外院後,她突然入魔……牽線者一定還在院中!他在哪裏?四支人偶雖被逼至一隅,但陣法不亂,東南西北各取一角,若為四相,四象生八卦,一畫開天,乾為天,在南,坤為地,在北。
白浩箭步飛升南牆牆頂,陰陽和合處主控心智,乃魔氣最盛,離為火,在東,坎為水,在西。牽線為火,人在東,一定不會太遠,是誰?到底是誰?
細看衆人,木偶東側,一人粗布麻衣,頭戴鬥笠。白浩揮劍,瞬間躍前,一劍下去,劈開鬥笠,帽下之人飛起,粗布麻衣皆碎,漫天花瓣飄落,紅衣男子踏着秋梨海棠緩緩落下,肌膚勝雪,似笑非笑:“魔道冥司座下,左使天尊趙紅塵。”
人偶線斷,四人瞬間皆為白骨。
宋東陽從混戰之初,便選了最遠一處角落靜靜觀看,看到鬥笠,想起宴會上的一撇,不自覺就向前幾步,頓時驚為天人:“這魔道中人連男子都這般妖豔!”
白書望道:“不知閣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你們開這個除魔大會,不就是要除魔?我既已前來,你說為何?”
靜安如何短短片刻化魔而亡,衆人都看在眼裏。現下聽趙紅塵所言,更是臉色驟變,一個座下左使就如此厲害,魔道冥司到底是人是鬼?
白浩上前:“善惡有終,報應不爽,如若要戰,定當奉陪!”
“對!”
“殺!”
他話一說完,衆人仿若又注入力量般聲聲附和。絕處有時不過是假相,缺的也就是一句“不怕”,況且這畢竟是在除魔一族齊聚的青城。
趙紅塵緩緩擡手,指間輕觸,花瓣飛出,卻如離弦之箭,飛入人群。
那人身着玄色長袍,三十有餘,雙目如電,目光如炬,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只用兩指便接住趙紅塵的一片碎瓣。
趙紅塵懶洋洋道:“葉家向來不過問這江湖事?今日為何舍得離開你那荒島,走入這片污濁。”
衆人聽得出趙紅塵話語間滿是嫌棄,卻無人敢言。
這人雙手背後,身材颀長:“除魔三族,兩族已滅,契約盡毀,葉家為何不能踏入江湖!”話一說完,便起身飛至擂臺中央,立于宋東陽身前。
“是何契約?”白浩問。
“三族具在,各自修行,若留一族……”趙紅塵緩緩道,“魔只為魔。”
“各自修行……所以你的意思是,宋家之事與魔道無關?”宋東陽道。
“不止宋家,還有二十年前的趙家!宋公子,你以為這相安無事的幾十年是如何得來?真當我魔道怕了你們?不過……呵呵……魔一定就是魔嗎?合久比分,最賤不過人心。”說罷看一眼葉家人,“葉瞬,葉家現在是要站邊了?”
葉瞬道:“葉家要站的從來是道與德,而非善與惡。”
“呵呵……”趙紅塵掩嘴輕笑,“對了,老尼姑和那幾個廢物,我見之時,已是死人,化為人偶不過是好意,給你們提個醒罷了!” 說罷,腳下一蹬,花瓣四散,“因果不虛,道德自在。”香氣盡落,人亦消失……
是果非果,這一夜,注定有人無眠。
月色如歌,夏夜蟬鳴。
宋東陽瞧瞧這窗外人影,伴着哀聲嘆氣,來回徘徊,實在讓人頭大。朦胧之間才剛剛睡下,喝了藥,又實在不願起身。誰知這人甚是執着,足足有三刻。
愣頭、愣腦、還愣心,原來這白家公子竟是個呆子。宋東陽披上外褂,推開房門,大喊一聲:“你晃夠了沒?”
白浩看一眼宋東陽,尴尬裂嘴一笑。
宋東陽看得腦仁生疼,這人沒有表情還算英俊,笑起來可真夠難看。
白浩走近幾步,把一白色瓷瓶塞在宋東陽手裏:“今日是我不對,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
“既不是殺人放火,又不是□□擄掠,幹嘛搞得和偷情一般難為情?”
白浩不解,這幾句話放在一起到底是何深意?
宋東陽自覺失言,補一句:“白兄,我的意思是道謝而已,不必如此為難。況且,你若傷了死了,誰給我付花酒錢?這麽一想,我才應該謝你,一掌下去,還記得留我條小命。”
“我确實武斷,白浩欠你一命。”
“宋東陽,你對面站着的可是個木頭。”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跟這木頭說話,他能聽懂?”葉瞬拿着酒壺,從房頂翻身而下。
“你在上面有多久了?”宋東陽問。
“也未多久,從這木頭走過去,走過來,又走過去。嗯……兩刻有餘。”
白浩吃驚,他居然絲毫未覺。
“你大晚上不睡覺,在我屋頂喝酒?”宋東陽簡直要瘋。
“額!”葉瞬打一酒嗝,“對……對啊……”說完一手抓起宋東陽的手腕,兩指探脈:“虛中有穩,已無大礙,只是氣息游移,無法聚攏。宋東陽,你這內丹也散了許久,再不想辦法,怕是要廢了!”
宋東陽抽回手腕,道:“葉兄醫術了得,但……真夠多事。”
“我這不是關心你嗎?”葉瞬委屈道。
“既無相識,何來關心?”
葉瞬舉起酒壺,抿一口陳年的桂花釀,又晃晃酒壺:“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白浩雖也好奇,可看宋東陽并不想多提此事,便道:“宋兄,回頭我贈你幾句心法,你每日睡前打坐,雖不能馬上修複內丹,卻有助于凝神靜氣。”
“你若真想幫我,倒不如陪我吃陪我喝,陪我再品品這青城的美酒和美女。”
白浩稍感為難,視死如歸,撇撇嘴道一聲:“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