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安穩度過年前的願望徹底破碎,回到工作崗位的EVO衆人對INT此舉充滿了怨念,而對于自家的應對之法,目前還沒人能猜得透。
紀冠城認真看過了INT的發布會,對其發布內容頗為贊嘆,一會兒嘟囔着說這裏确實這樣優化更好,一會兒又贊嘆那裏那樣做更能照顧用戶體驗,并一一做了筆記。栾彰對那些東西完全提不起興趣來,倒是對紀冠城的想法頗為在意。
因為紀冠城看完之後來了一句“只有這些啊”。
栾彰問:“剛剛還誇了半天,怎麽這會兒聽上去有點失望了?”
“剛剛不是沒看完麽。”紀冠城合上筆記本,“我覺得以INT的研發能力其實可以更進一步的,但是他們好像很喜歡把大量的精力花在C端上,可惜了。”
“也許只是因為沒有實力。”栾彰實話實說。
紀冠城莞爾一笑。
媒體會大肆渲染INT突襲帶來的動蕩,到處宣揚産業變革的言論,不明就裏的路人恐怕真的會被帶偏節奏。而一向咋咋呼呼視INT為心頭恨的王攀卻在此當頭保持了高度的冷靜,沒有任何态度和表示,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坊間諸多猜測,大家都對同行們下一步的動作充滿了期待。
在此期間,栾彰是最風輕雲淡的一個。他本就視EVO的全景式人工智能為商業妥協的産物,而他真正想搬出來東西王攀又推三阻四。INT此舉不過是拿出來一個他嫌棄的東西炫耀,他根本不會在乎。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默默等待,等王攀的猶豫變成決心,給到王攀壓力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屠語風。
關于紀冠城的年會的大獎,栾彰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在深思熟慮之後終于選定了時間,自己單獨帶紀冠城去往月湖地下那個最神秘的房間。
紀冠城比以往任何一次去機房都要顯得興奮,不難理解,觀雲的源代碼對任何一個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栾彰端看紀冠城那因為激動和緊張而頻繁出現的一些諸如擺弄手指的小動作忽覺有趣,很多人是沒有辦法逃避情緒的,哪怕是紀冠城這種已經被訓練得很好的人。
這樣的“劣根”出現在紀冠城身上,栾彰非但沒有厭惡鄙夷,倒是覺得有幾分可愛。
下到中央機房後,紀冠城跟着栾彰一路往深處走,看着栾彰解除一道又一道校驗,最終抵達存儲觀雲源代碼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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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門緩緩打開展露門後真容時,紀冠城呆愣在了原地。
“傻站着幹什麽?”栾彰歪頭一笑,“不進去嗎?”
“我……真的可以嗎?”紀冠城瞪大眼睛,再次确認。
“我答應過你就一定會遵守諾言。”栾彰拍拍紀冠城的手臂,紀冠城這才活了似的一步踏了進去。
他原先單純的以為,能夠存放代碼的機房應該跟外面一樣是一排又一排冰冷的機器。但是這個房間內的中心像是豎着一根巨大的晶體管,裏面好像有液體一樣發出淡藍色的光。圍繞在那晶體管周圍的是一圈屏幕,再往外一圈是工作臺,從門邊到中間的全部挖空如同深淵,往下看去竟深不見底。
紀冠城這才發現自己的視線能到什麽地方,那根巨大晶體管的末端就在什麽地方,頂端像是撐着天花板的樹冠,末端伸出無數細小分支,血管一樣盤布其中。
“這簡直就是……生命之樹!”紀冠城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怪不得機房要在湖的下面。”
栾彰進行身份驗證後,棧橋緩緩架起,他拉着紀冠城的手通過其中,紀冠城低頭看了到了腳下的黑暗,緊緊握住了栾彰的手。
他的興奮和激動全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見,看着那腳下的深淵和眼前的幽藍,他心底萌生了慌張和不安。
栾彰說,別怕,我在呢。然後拉着他大踏步地往前走。
待真正走到中心區域,棧橋被收起,紀冠城和栾彰二人仿佛陷入了與世界斷連的無人孤島。紀冠城擡頭仰視,問道:“這裏面是什麽?”
“支撐觀雲這個龐然大霧運轉的生命循環。”
紀冠城一瞬間會意:“原來那不是我理解的代碼,而是生物意義上的“代碼”,是嗎?”
“當然了,也是有一些可讀信息的。”栾彰向紀冠城展示着他神跡一般的作品,紀冠城一陣眼花缭亂,随後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上那些原始文件,問栾彰:“我可以在這裏待多久?”
“只要我在這裏,多久都可以。”栾彰說,“不過機會只有這一次。”
紀冠城望向栾彰:“你真的不怕我洩密嗎?”
“你可以洩密,但前提是有人能解密。”栾彰自信到無以複加。他靠近紀冠城,在快要與紀冠城面貼面時張開了手臂。紀冠城以為栾彰要擁抱自己,可是栾彰只是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後頸,緊接着用一種暧昧又調笑地語氣說:“你可以把它存在這裏,試試看能記住多少?又能理解多少?讓我看看你本事吧。”
紀冠城感受到栾彰向自己丢出來的挑戰任務,面對眼前的巨大誘惑,他立刻投入到了閱讀當中。栾彰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欣賞紀冠城認真投入的身影,時間在這裏變成了一個僞概念。
不知過了多久,有可能是一個小時,也有可能是一萬年,紀冠城的表情越來越糟糕,突然垂下頭,雙手掩面。
“怎麽了?”栾彰問,“不舒服嗎?”
“沒有。”紀冠城擡起頭,又是難過又是不服地與栾彰對視,“我完全理解不了,就像活在地球上的人類無法理解更高維度的概念一樣。為什麽……為什麽你能做到?”他對自己有着清楚的認知,知道自己并非栾彰那樣的絕頂天才,可凡人也能有屬于自己的努力。
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被完全潰敗的情緒侵襲,也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于栾彰的嫉妒突破了阈值。
他太天真了,以為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游戲上贏過栾彰一次,就當真觸摸到了栾彰的指尖。哪怕兩個人終日耳鬓厮磨,那也僅僅是建立在情感關系上。
漫長廣闊的人生不應只被情愛占據,紀冠城也希望能夠看到理想。
“為什麽是你。”紀冠城有些崩潰,栾彰上前擁抱予以安慰,紀冠城在栾彰的懷裏不住地搖頭,栾彰輕拍他的後背,再撫摸他的發頂說道:“我能帶你來這裏,不僅因為這是你提出的願望,私心上也想給你一些啓發。如果這一切反倒給你帶來更大的痛苦,那麽我們現在就離開好嗎?”
“沒有,我可以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紀冠城深深嘆息,“再給我兩分鐘就好。”他抱着栾彰試圖找到歸于寧靜的平衡點,卻更加難以控制情緒,竟忍不住帶了哽咽。
栾彰捧起紀冠城的臉,那眼眶通紅的罕見的脆弱模樣叫他不免動容。幽閉的環境給了栾彰松動自我的借口,他的手稍稍用力,迫使紀冠城靠向自己,那股熟悉的海洋香味在自己的鼻間擴散。
很香,很癢。
栾彰有些恍惚,再意識回籠前,他便已經吻上了紀冠城。
紀冠城不明就裏地回應着栾彰,待栾彰的手撫摸他時,他連忙阻止了栾彰:“我們不應該在這裏……”
“你總是說不要在這兒不要在那兒,那你喜歡在哪兒?”栾彰低聲輕語,話中帶笑,“我想讓你忘掉一切不開心的事情,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