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栾彰怔了一下,17并不是他所知的那些“空號”。
不知情的其他人現在還在沉浸在再次落空的想法中,當系統翻找出紀冠城的名字并顯示在屏幕上時,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現場甚至詭異地安靜了幾秒。
謝爾比等人驚恐地看着身旁的紀冠城,紀冠城的樣子倒是稀松平常,對着大家笑了笑,就像是中了一臺微波爐一樣淡然地從坐席中起身走向前臺。
這一刻,臺下延遲的衆人才發出一疊又一疊浪潮般的震驚歡呼,燈光調度适時地将一盞追光燈打在紀冠城的身上。栾彰在昏暗之中只能看到這一點星光,好像孤獨海洋中唯一載着燈火的小船。光點越來越大,當紀冠城完全站在他面前時,光也将他吞沒了。
栾彰的臉是笑着的,他确乎是有一些開心的情緒,但心中驚訝疑惑甚至不悅所占的比重都要超過前者。他得意于紀冠城展露出來的鋒芒是拜他所賜,又對其挑戰成功難以釋懷。他的不敗金身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擊碎,哪怕彩頭對他而言微乎及微,他都有一種墜落感。
“恭喜。”栾彰體面地祝賀紀冠城。紀冠城很開心地和栾彰握了握手,小聲問道:“栾老師,沒有什麽想再對我說的了嗎?”
栾彰低聲反問:“要在這裏說嗎?”
紀冠城可沒有當着上百號人暴露隐私的癖好,他微微歪頭,栾彰這才正式地問:“你要現在兌現你的獎勵嗎?”
“下來再說吧。”紀冠城不顧其他人好奇心不被滿足的失望嘆息,随後只是說了幾句簡單的獲獎感言就離開了。後面很長一段時間裏,年會上其他的節目已經完全不備關注,大家都在小聲讨論着紀冠城到底用了什麽辦法破解了栾彰的銅牆鐵壁。
更有甚者幹脆跨越坐位跑去問紀冠城,紀冠城只回答說是自己運氣好。
顯然這個答案并不能服衆,到了露天的after party時,紀冠城身邊圍的人越來越多,衆星捧月一般,大家試圖通過把紀冠城灌醉的方式來套他嘴裏的話。
“真是超級新星啊。”王攀感嘆。緊接着,他用胳膊捅捅栾彰,“你沒有直接告訴他答案吧?是調情?還是說這一把你真的輸了?”
栾彰沉默不語,眼睛一直盯着紀冠城的方向。
王攀看栾彰那表情就猜到了結果,故作驚訝地說:“不是吧?他真有那本事?”
“結果已經有了,過程是怎樣的并不重要。”栾彰看向王攀,眼神陰郁。王攀對這個游戲的結果并不太關注,獲獎人是紀冠城的話,大概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就全交于栾彰處理。他甚至會調侃栾彰,說紀冠城與栾彰如此關系,難保紀冠城的願望不會是什麽比較私人的內容,那樣反倒容易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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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想知道一些機密呢?”栾彰問。
王攀想了想,認真回答:“我一直信奉一個東西,就是上了賭桌就得願賭服輸。既然條件是公開擺在那裏的,無論結果多麽惡劣,都必須要遵守諾言,接受不了也必須要接受,怨不得別人。”
栾彰聽得出來王攀是在嘲諷自己,怪不得別人的潛臺詞是要怪就怪自己。他餘光秒到屠語風的身影出現,離得最近的劉樹正要上前應付,他就用下巴指指那邊示意王攀:“去幹點正事吧。”
王攀扭頭一看,長長地嘆了口氣,從桌子上端了酒杯就過去了。
有泳池有樂隊有美食美酒的露天派對是暢快惬意的,大家沒了工作場景下的種種拘束,可以盡情享樂。屠語風與這畫面極不搭調,哪怕脫下了之前那套較為正式的裝扮,換上了休閑輕薄的西裝,都難掩其拒人千裏之外的态度。
王攀心想,那麽不高興就別來,又沒人求你。
他把屠語風罵了一個遍,臉上堆滿笑容迎了上去,順手拉着屠語風的胳膊把人領到泳池一側,別讓他擋在路中間叫其他人玩不痛快。
栾彰毫不關心王攀如何對金主阿谀奉承,無所事事的自己躲去一角找清淨。他并不喜歡人類之間的社交,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浪費時間。周遭的環境對他來說是嘈雜的,正當他想要屏蔽時,好像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那個頻率跟其他人都不同,像是毛衣上跳出來的線頭一樣叫人在意,他看周圍人沒有半點反應,似乎只有他聽到了那個聲音。
他幾乎不用大腦分辨,順着那個聲音的線頭捋過去,終點自然而然是紀冠城。
紀冠城也在看他,隔着圍繞的人群。
對視片刻,栾彰走上前撥開人群,見紀冠城已有些臉頰泛紅,便對找了個借口将紀冠城從圍攻之中解救出來。他正帶紀冠城往酒店大堂走,忽聽泳池那邊傳來驚叫落水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看過去,就見跌入泳池的屠語風将同樣落水的一位女性托到岸上來,而後他自己雙臂撐起身,帶起的水如簾幕一般嘩啦啦落下。
王攀趕忙去扶屠語風,屠語風甩甩頭發,将自己變沉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丢到地上,裏面的襯衣着水後緊緊貼着皮膚,白色轉為透明,露出軀體的模樣。衆人這才看到屠語風的背後竟然有一團若隐若現的顏色,似是一塊紋身。
這與屠語風的給人的形象大相徑庭,可細細想來又與他那狠厲陰冷的形象并不違和。王攀找了一條大毛巾披在他的肩膀上,同樣也阻隔了大家探究的視線,和屠語風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的紀冠城跌入柔軟的大床,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栾彰輕輕側躺在他身邊問道:“喝了多少?”
“沒有多少。”紀冠城把臉埋進被子裏,說話都是悶聲,“只是懶得應付了,還好你救了我,要不然他們一直問,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我也很想知道。”栾彰笑道,“你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一說這個,紀冠城突然又來了精神,盤腿坐起來,“栾老師,你騙了我們所有人。”
栾彰看着紀冠城,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其實你根本沒有做多麽複雜的設計,你只是在錯誤引導大家的思路。就像是魔術裏的Misdirection,在推理小說裏也經常看到通過時間或者地點錯位來實施詭計的橋段。按照正常的思路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答案,這個過程對大家來說并不是在攻擊觀雲,而是在自己給自己出難題,自己走不出自己造的迷宮。而你呀……”說到這裏,紀冠城刻意地停了停,眼裏的笑意更盛,“你其實只需要在大家得到正确答案的那一刻把答案及時修改掉就可以了,根本不用費力氣。大家習慣去解決宇宙級難題,也壓根兒不會想到謎面其實就是一加一等于多少的問題。所以猜到可能是這個原因之後,我就沒有再嘗試去攻破所謂防禦壁壘了,而是把自己的修改時間放在了你之後,那麽我就一定能中。”
早在學生時代,紀冠城就被劉恩卓擺過一次。他朝劉恩卓要一些資料,劉恩卓告訴他在電腦的硬盤裏,叫他自己去找。紀冠城用盡各種辦法就差把電腦重裝系統都沒有找到他需要的東西,只能無奈地再問劉恩卓。
劉恩卓回來之後把主機往外一拉,指着底部貼着的一張硬盤說,不就在這裏嗎?
紀冠城這才恍然大悟,電腦裏的硬盤并不一定是慣性思維理解的系統,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字面意思。
他是和劉恩卓打完球後聊天時忽然想起了過去的故事。劉恩卓喜歡走偏門,想法向來與衆不同,紀冠城覺得也許能從劉恩卓身上找到靈感,便旁敲側擊地詢問了劉恩卓的想法,自己姑且一試。
結果是對的。
栾彰看着紀冠城開心的樣子有些不想打擾,靜靜地聽紀冠城把話說完,然後伸手摸着紀冠城的頭發問:“那你想實現什麽願望呢?當着大家面不肯說,私底下總能告訴我吧?”
“真的可以嗎?”紀冠城反複确認,“是很過分的事情。”
栾彰噗嗤笑出來:“如果你自己都覺得過分,那就不要告訴我了。”
“但是是我非常想實現的願望,并且你一定可以做到。”紀冠城忽然又變得堅定。栾彰正想着會不會是什麽情情愛愛的狗血橋段,就聽紀冠城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我想看觀雲的源代碼。”
“可以嗎?”
他這麽問。
此時此刻的栾彰只能想起王攀提到的詞語——願賭服輸。
而十幾個小時之後他會意識到,賭桌上的風雲變幻就在眨眼之間,遠隔數千公裏的月湖正在上演着一出大戲。
INT毫無預警地召開了新品發布會,突然搬出了他們新一代全景式人工智能,并可以結合他們的硬件設備有諸多玩法,發售價格被壓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數字。
這一操作把業內所有公司都打了個措手不及,受沖擊最大的當屬還在準備發布會的EVO,本可以按部就班卻被別人先得頭籌,這下壓力全給到了王攀。
好巧不巧,第一個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人正是屠語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