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看這情況,你要不跑吧?”
此起彼伏的叫罵聲響起, 仿佛運動會上加油助威的口號,不罵個人就不會動了一樣。
解西池動作幹淨利落,松手的同時, 一腳踹過去将人踹倒在地,他反應迅速,手肘屈起狠狠撞向另一個趁機下手的人。
肢體碰撞的聲音宛如立體音效環繞在耳邊,哀嚎與痛罵聲越來越多。
然後越來越少。
少年手背上青筋凸顯, 肌肉繃出可怕的爆發力,情緒炸開時面上依舊半點不顯,除了最開始南宛白聽到的那句話以外,全程沉默。
南宛白被眼前的畫面鎮住了,又怕再靠近會給解西池添亂, 只好站在原地觀望。
灰暗的巷子,有人捂着胃幹嘔, 有人五官扭曲到變形,那些可怖的噪音漸漸消失。
解西池低頭整理身上的衣服,餘光看到地上未熄滅的煙,輕擡腳用鞋底碾滅,聲線平靜, 聽不出喜怒,淡道:“亂扔煙頭的危害還要人教嗎?”
南宛白:“……”
躺在地上的人:“……”
要不是他剛打完一場架,這話傳出去估計還以為他是什麽品德兼優勸人向善的好學生呢。
事實上, 南宛白也一直覺得解西池脾氣很好。
至少, 跟打架挂不上鈎。
那個熟悉的,她眼中的解西池, 好像并不是她所了解的解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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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宛白僵站着時, 解西池走過來, 停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
他微不可察地垂下頭,攥緊沾了血的手。
前所未有的緊張夾雜着無措,頃刻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似要壓垮始終□□的脊背。
本來已經忍到進暗巷才動手了,可還是被看見了,那最惡劣見不得人的一面。
唯獨不想在她面前表現出來。
解西池低着頭,嗓音沙啞,似玩笑般開口。
“好孩子不看打架。”
警車的鳴笛聲劃破平靜,南宛白眨了眨眼,面無表情道:“我沒想到……就報警了……”
她頓了頓,往巷子裏瞥了一眼。
“看這情況,你要不跑吧?”
就挺尴尬的,此情此景,哪裏是別人打解西池,更像是他在打別人。
默了兩秒,一聲輕笑響起。
“哪有受害者跑路的。”
不知是不是環境氛圍熏染的,少年的身影被暗色籠罩得有些模糊,仿佛之前的駭人戾意皆是夢中幻影,語氣也松散下來。
南宛白剛要說話,警察已然到了,所有人集體派出所一日游。
這次打架情節不算太嚴重,加上南宛白是報警人,街上也有監控,能夠證明是對方先過來找茬,基本上坐實了解西池“受害人”的身份。
男青年當街頭混混不是一天兩天了,進派出所也不是第一次,在問話的這段時間裏,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戲如人生。
剛才仿佛能一個打十個的狠人,此時乖巧地端坐在椅子上,特別有禮貌的說:“謝謝警察叔叔,給你們添麻煩了。”
警察看着這少年,怎麽看怎麽感覺他“嬌弱易碎”,是祖國的花骨朵,需要呵護,再看另一邊,自甘堕落的社會人,沒眼看。
“欺負到學生身上,你們挺行啊?”
男青年嘗試辯解,“是他先動的手,我們頂多推了他幾下。”
從監控上來看,他們确實推搡了解西池幾下,但畫面也就只能拍到這,暗巷那邊沒有監控。
警察又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件,心裏跟明鏡似的,“你們把人帶到巷子裏想幹什麽,你們自己知道!”
解西池配合地開口:“我們不認識他們,他突然把我叫過去……”
說到一半,他還擡眼看了眼那些人,快速低下頭,一副被吓到的模樣,效果十分顯著。
警察一拍桌子,“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男青年不敢置信地看向解西池,張了張嘴,“他……”
艹,他還真就不認識他們。
可一叫就淡定的跟着走,這難道不離譜嗎?
這合理嗎?
四個人罪名成立,罰款外加寫下保證書,深刻反省檢讨自己的行為,一通折騰下來,天都快黑了。
警察不放心地望向兩個學生,“叫你們家長來接你們吧,下次別随便跟陌生人走,這次是沒啥大事,萬一他們帶刀什麽的,就得不償失了。”
解西池正想說話,邊上忽然響起女孩有些悶的聲音。
“我沒家長,自己回去可以嗎?”
警察沒多想,以為她是怕被家長發現早戀,回去會挨罵,“那讓他家長來,或者老師來也行,總要有個大人在。”
南宛白抿了抿嘴,緘默不語,雙手擱在膝上不停攪動,手指都被她摳得泛紅了。
她有點委屈。
說不上來這股委屈從何而來,就是一瞬間湧上來,酸澀得讓人眼眶發熱。
想哭。
又覺得沒什麽值得哭的理由。
解西池眉頭微蹙,從口袋拿出一包濕巾,拆開包裝,抽出來一張,而後拉過南宛白的手,想幫她擦手。
女生手指細軟,表面來看沒有髒東西,就是稍稍濡濕,出了些冷汗。
相比之下,解西池的手反而要髒一些,從指骨到手背都有破皮的擦傷,暗紅色的血漬附着在上面,還有些刮蹭到牆面時蹭到的灰。
他不禁皺眉,用濕巾随意地擦淨手上的血和灰,再擡眼時,發現南宛白正盯着自己的手看。
小姑娘指尖動了動,想碰,又顧及着什麽,縮了回去。
只輕聲問:“疼嗎?”
解西池用手指和她的手指輕碰了下,“明天就好了。”
沒說不疼,算是狐貍狡猾的體現。
南宛白抿着唇,拿過濕巾自己擦了擦手,“一會兒去藥店買碘伏擦一下,你別用濕巾擦。”
碘伏相較于酒精和雙氧水,刺//激//性小,不會引起傷口以外的疼痛。
解西池啞然失笑“嗯”了一聲,眼尾垂下來點,上身微躬,将額頭輕抵在南宛白肩膀處。
“對不起。”他啞着聲在她耳邊說,“我不該打架的。”
南宛白覺得他這話說的就有點傻比,忍不住罵道:“不打架,等着被打死嗎?又沒人說你不對……”
想了想,她在兜裏掏了一下,拿出來個東西,悄悄給解西池看。
解西池看清那東西全貌時,嘆了口氣,“小白同學,我發現你比我勇。”
那是一把防身刀,不是折疊的,伸縮那種,合着她當時跑過來,還真的是想來幫忙。
南宛白收好東西,沒逞強,低聲道:“膽小才會帶着。”
她自己一個人住,點外賣時留得都是“先生”而非女士,若身上不帶些東西,總是沒有安全感的。即使帶着,偶爾也會想,真遇到不好的事,會不會成為對方傷害自己的武器。
糾結又害怕,帶或者不帶都危險,索性就帶在身邊了。
解西池眼眸晦暗不明,沒說話,只将身子又往南宛白那邊靠了靠。
她好像不記得了。
她曾經哭着說過“不能打架……”
頭頂的燈管亮着冷白色的光,另一邊的幾人正撓頭寫着保證書,一擡頭就看見牆邊的椅子上,兩個人親密地依偎着。
衆人:“……”
這保證書越寫越憋屈。
男青年低罵了句,“草,那小子沒說他打架這麽猛啊,坑老子?”
“哥,咱們就這麽算了?”旁邊一個小弟不太甘心地問。
“不然呢,你看他好欺負嗎?看着一副好學生樣,背地裏按着人開瓢熟練得很,你信不信那小姑娘要是不在,今天全折那。”男青年壓根沒準備玩命,就是來幫人出口氣,結果把自己賠上了,這會兒正窩火着。
他是有點慶幸的,他們雖然混,但不至于欺負女生,當時如果碰了那小姑娘,才是真的完了。
男青年咬牙道:“咱們本來和他也沒仇,都是——”
“砰!”
桌子再次被人拍響,“你們嘀咕什麽呢?保證書寫好了嗎?”
話落,幾人連忙低下頭繼續寫,哪還有之前嚣張的氣焰,一個個老實得不行。
過了一會兒,派出所的門打開,走進來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他面部棱角輪廓分明,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只讓他更具有成熟魅力,周身商業氣場十足。
他環視了一圈,最後将目光落在某處,沉聲道:“過來。”
解西池擡起頭,整個人都透着沉悶的煩躁,漆黑的眼瞳似浸了冰。
那一瞬間,解廷堅覺得自己好像從來都不了解這個曾經懂事,如今叛逆的兒子。
寂靜裏,父子僵持數秒。
解廷堅冷了聲:“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解西池眼睑低垂,冷嘲道,“像個人,總不能變成貓貓狗狗吧。”
“解西池!”解廷堅眼神警告地看他。
少年緩緩站起身,他身形挺拔修長,早已不是當年賣乖讨好的男孩。
再也不會說“爸爸,你們什麽時候來接我回去?”
解廷堅沉着臉,“你要是想跟我較勁,就有骨氣一點,別讓電話打到我這來。”
聞言,解西池扯了扯嘴角,竟還笑了,漫不經心道:“需要我為這次打擾您而道歉嗎?”
解廷堅的表情驀地僵住,恍惚間想起,自己從前挂過男孩數次電話。
“叔叔。”
南宛白磨了磨牙站到解西池身側。
這個世界,總是有數不清的麻煩會找上門,無聊的話題,無謂的争吵,他們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卻要求孩子要認錯成長。
煩得要死。
南宛白深吸了一口氣,表情漠然,聲音很輕,似關心詢問道:“你要不要去看下眼睛?”
“什麽?”
南宛白微不可察地顫了下,擡手指了個方向。
“不然,您怎麽看不到那麽多人欺負解西池呢?”
鼻青臉腫突然被點名的幾人:“……”
你說誰欺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