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束花
一束花
林留溪不禁被他逗笑了：“我說你這人好天真, 現在都2023年了，電視劇看多了吧，連頂包都出來了。她看見我了, 他們都看見我了,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也就只能等林濤。
6月5日
高考的倒數第二天，我把林濤的私生子從樓梯上推下來了。他被送去醫院了, 誰都不知道結果怎麽樣。我好害怕。為什麽我總是這麽倒黴？總是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地雞毛。
上學破事一堆，在家破事一堆，現在我明白了, 這世界肯定是不歡迎我的，總是給我這麽多不幸, 這樣負能量滿滿的我誰會接受, 誰又舍得抱抱我？我感覺自己要碎掉了。
別人都想穿越啊，重生改變命運, 我只希望能有個優秀的靈魂能穿到我身上，替我好好過完這一生。這樣的林留溪一定不會像我一樣不讨人喜歡, 一定早就和謝昭年在一起了，也一定不會讓我的人生留下這麽多遺憾。
還記得高二那年我和林濤吵完架的晚上曾做了這麽一個夢：
我夢見我回到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媽媽挺着個大肚子坐沙發上翻字典, 林濤和她一樣期待着我來到這個世界。他們說留蹊挺好。畢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嘛。但是媽媽不同意，她說足字旁不太好, 要走很多路，萬一是個女孩子一定會苦了她。林濤就說三點水吧。三點水挺好。媽媽看起來也很高興。
而我輕聲對媽媽說：“快回頭，快回頭吧，不要再生下我了。”
這樣我們也不會這麽不幸。
都說人在傷心的時候就喜歡寫日記。林留溪往前翻, 前面很多次提到謝昭年的名字。
但是想了很久的告白計劃，她突然就不敢了。
林濤應該是收到消息, 很快就回來了，但他并沒有責罵林留溪，而是讓她回房休息準備高考。
男孩媽媽又沖進他們家鬧了，她指着樓上的林留溪喊道：“林濤，你兒子現在還在醫院！憑什麽她還好端端的！你女兒應該去坐牢！”
小區內很多住戶都開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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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濤扇了她一巴掌：“你給我滾！”
男孩媽媽大吼：“只會打女人你算什麽東西？你就是一個孬種！老子這麽多年的青春都浪費在你身上！到頭來我兒子都要被你女兒害死了！”
林濤又開始動手：“你滾出我的房子，給我滾，你就是一個潑婦！白吃白喝我的還想在這撒潑，你兒子難道就不是我兒子嗎？他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處理。”
男孩媽媽哭哭笑笑，想要沖上樓找林留溪，卻被林濤拽住。
她聲音嘶啞：“林濤，林留溪，你給我等着，我不會讓你好過，我不會讓你們一家好過！”
最終她被丢出門外，在外面哭。樓下又傳來林濤跟媽媽的争吵聲。林留溪不敢邁出房門。
高考前一天的早上他們又吵架了。林留溪是被他們的争吵聲吵醒。
媽媽說：“正好，我房子裝修好了，等高考結束，我就帶我女兒搬去B市住。不再和你們這些癫子住一起了。真是一群瘋子。”
林濤道：“不行。”
媽媽激動：“她是我女兒！”
林濤道：“你一個沒文化的媽媽怎麽能教好她？知不知道我給她補課花了多少錢！我培養她花了多少錢！這件事情你能解決嗎？還不是要靠我幫你們擦屁股！你女兒怎麽就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呢？要不是看在她快要高考了，我直接就收拾她。”
是啊，林濤是看在她要高考的份上才站在她這一邊，而不是她的爸爸，可以依賴的爸爸。他從未給過她愛，卻又想通過培養一個“成功”的孩子來證明他這個爸爸的成功。自私而又冷漠。
林留溪推開房門，面無表情道：“小時候你們總問要是爸爸媽媽分開我跟誰。現在我想明白了，我跟我媽，就這樣。”
林濤不可思議：“爸爸對你不好嗎？什麽都給你最好的，你的補習班老師還是爸爸花幾十萬請來的，你的房間也是中央空調。你媽沒文化，沒錢，跟着她你只會吃苦。”
林留溪兇狠道：“你不配說她！”
她邊哭邊說：“我本來都準備好了，好好高考，高考結束後做我一直想做的事，這三年一直想做的事。現在全被你毀了，明明讓我受苦的根源一直都是你。你卻始終不想承認。
我要求不高，只想快快樂樂的活着，長大，像尋常人家的孩子那樣。就算家庭貧窮，母親嚴厲我也不介意。
你告訴我你做到了嗎？”
林濤道：“你……”
林留溪扶着椅子淚流滿面：“我陽了的那天很絕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說你在出差，要我自己撐着。我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我也沒覺得什麽。
但你哪來的臉讓私生子進家門？一進來就好有素質在那吵吵鬧鬧，我早就忍他很久了。你要是沒有私生子，我們只是尋常家庭，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事到如今罪魁禍首就是你，你還不想認嗎！”
媽媽摟着她的脖子哭。
林濤道：“什麽我？林留溪，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我說我要跟我媽走，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就算這次你的私生子沒事，你那小情人也已經恨透我了。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她最恨的人是你，但是她也怕你，所以她理所應當把對你的恨轉接在我頭上！
記事後的我從沒有奢求過在你身上能感受到愛。所以你能不能別讓我承受我本不該承受的恨。”
林留t溪說的痛快，擡手砸爛桌上的水杯，原本她只是想告訴林濤自己真的很生氣。可杯子碎在地上，水飛濺一地，在場的人皆在一地狼藉中看見一把鋒利的刀片。
要知道這是林留溪放在客廳的杯子。她昨天才喝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杯子裏被放了刀片。
刀刃鋒利直接把地板戳出了一個劃痕。
林留溪當即後退幾步臉色蒼白。連帶着所有人也都臉色大變。
他們家門一直是密碼鎖，昨天事情發生後沒想着改密碼，男孩媽媽今早上應該是來過。
幸好林留溪睡覺的時候房門是反鎖的。
幸好。
林濤氣得搖搖頭：“行。行。好。我就當養了個白眼狼。高考期間你就去賓館住。我遲點就請人把你和你媽媽的東西都搬到B市新房。你們走了，就別回來了，這裏不再是你的家，也不再歡迎你。”
林留溪在他的身上。連一滴鱷魚的眼淚都看不見。
這年高考是補習班老師把她送去考場的。她在高考考場附近看見男孩的媽媽四處徘徊。但那天林留溪戴了口罩，沒被男孩媽媽發現。
她想過報警，但害怕報警最後是自己去坐牢。
補習班老師看出她忐忑不安，笑着問：“想什麽呢？高考緊張是正常的。你就當是場嚴肅點的周練。結束後就可以放飛自我了。你不是有喜歡的男生嗎？想到怎麽說了嗎？不知道怎麽說的話我幫你參謀參謀，我可是有經驗的。”
林留溪輕聲道：“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補習班老師一愣：“你難道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聲音會很輕？”
林留溪笑道：“高考後我就跟我媽搬去B市住了，到時候會切斷和這裏的所有聯系，我和我媽說好了我想要個新的開始，然後變成想要成為的人。而謝昭年會出國，和我不會再有交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優秀，多驕傲。我和他之間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聽見對方嘆了口氣：“進考場吧。”
林留溪道：“你不是說和我一起參加今年高考嗎？不一起進去？”
補習班老師說：“我考場不在這。但是離這很近。”
林留溪點點頭，檢查完考試袋準備過去排隊。補習班老師她的側臉失神道：“說起來，這已經是我第十三次參加高考了。”
林留溪問：“為什麽參加這麽多次啊？不去上大學嗎？”
補習班老師故作輕松道：“有錢，來錢快。上大學還要花錢，我爸爸得癌症需要很多錢去治。”
林留溪不知道說什麽了：“你爸爸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也會好起來的。
“但願如此吧。”
林留溪看向他，三十多歲的男人額頭上有了皺紋，他笑着望着她，她卻總覺得對方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那個人，是十三年前的他。
2023年新高考高考，湖南四十多萬人參加。林留溪還記得高考第二天雨下的很大。最後一門考完但不能出考點的時候，考生都聚在校門那等待。林留溪一出教學樓就看見了馮樓雨。
馮樓雨跑上來問她：“他們說今晚上要去聚餐，你去不去。你是不知道。謝昭年這次居然也去，好稀奇。”
“有什麽好稀奇的。畢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林留溪淡淡道。馮樓雨問：“所以你會去的吧？我聽他們說，吃完飯還要去唱K、喝酒、不醉不歸。反正都高考結束了。想幹什麽都可以。”
林留溪笑道：“挺好的。但是我今晚還有事，不用在意我。你去就行了。”
考點門開了，考生們沖出校園，各種媒體擠過來采訪他們高考結束後的喜悅心情。林留溪順着馬路往下走，很多賣花的。都說高考結束那天應該收到一束花。
她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同學。他們手裏都捧着自己父母買的花束。
林留溪沉默了很久繼續往下走。
突然，有人從後面排她的肩。林留溪還以為是媽媽來接她，一看是一個買花的小姐姐，小姐姐穿着淡綠色的連衣裙，頭戴三角巾，手捧着一束淡藍的玫瑰正要開口。
林留溪下一句就是：“不用。我不買花。”
對方一愣：“不是，你誤會了。這花是有人買來送給你的。”
林留溪接過花，大腦依舊轉不過彎：“是誰啊？會不會是送錯人了吧……”
小姐姐說：“沒送錯，客戶還給我看了你的照片。但至于是誰……很抱歉我們這邊是不能洩露客戶隐私的。”
“謝謝啊。”
應該是補習班老師送的吧。他們都說，踏出高考考場收到一束花，就會變成大人了。
林留溪回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把她的東西收拾好了。
媽媽給了她一臺新手機，對她說：“小溪高考結束了，媽媽給你買了個新手機，給你辦了張電話卡。以後你就用這臺手機吧。原來的手機不用了。丢到這個箱子裏面。我們去B市，她不會找到你。”
聽說那個男孩去醫院檢查只是腦袋磕破了點皮。男孩的媽媽卻抓住這件事始終不肯放過她。這些天林留溪已經收到她很多個辱罵電話，拉黑了也依舊絡繹不絕。連她的Q/Q和微信也開始被對方騷擾。
林留溪厭倦了這裏。厭倦了這一切。
從抽屜把手機拿出來正準備丢到箱子了，可最後又想了想：“媽，讓我最後和我朋友說幾句話。”
馮樓雨給她發了很多張聚餐時候的照片。林留溪一眼就在合照裏找到謝昭年那張淡漠的臉，好像不太開心。她突然就哭了。之前放學回家，她也是期待着能在這麽多人裏找到他。
她給馮樓雨發了一句：感覺你們很開心。
馮樓雨秒回：是啊。你要不要來玩啊。
林留溪道：不用了。我先下線了。
她最終是沒能和馮樓雨說聲告別。可能覺得這樣矯情吧。馮樓雨之後也會有很多的朋友，就像陸輕悅會有劉雅琪。林留溪都不重要。何必道別，就這樣吧。或許馮樓雨發現她消失就會慢慢忘記她。
然後林留溪看見謝昭年那個聊天框有一條未讀消息。是剛剛發的。
XiXi：林留溪，你現在去看你的數學書。
她沒多想，直接就回：我看了。
而其實她的所有書早就被林濤叫人收進一個紙箱子裏運B市去了。
猶豫了一會。林留溪繼續打道：謝昭年，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出國。
在漫長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林留溪看見謝昭年給她發了一個：好。
文字冰冷得快要溢出屏幕。林留溪臉色蒼白地把手機關機放進紙箱子裏。媽媽用膠帶封死。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她走到樓下，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小樓。
老舊磚牆從牆體脫落了，濃濃夜色之中，亮着明燈的窗修飾了一切。林留光站在窗邊目送她，很多飛蛾撲在玻璃窗上。林留溪在其中一個玻璃窗那看見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高中生。他戴着耳機在燈下寫作業。
她恍然間想起高三晚自習的時候，自己總是通過窗上的倒影去偷看謝昭年，有時候謝昭年擡頭，她就很心虛地去看玻璃窗上的飛蛾。
那時候是春夜吧。飛蛾撲騰着翅膀，林留溪都不明白它們為什麽執意要進來。
或許它們也跟自己一樣覺得春夜太漫長吧。
-春夜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