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招惹你
招惹你
“謝昭年, 幫我一下。”
林留溪現在寒毛直豎是一動也不敢動,只好求助謝昭年。
謝昭年揚眉說:“那可不行。”
林留溪:咦惹?
濃霧漫過謝昭年肩,駱色外衣有些失真。
他宛若橫穿雨林的獵手, 危險又野蠻, 說話也是絲毫不見外:“我媽不準我招惹女同學,要是被我媽看見了我怎麽解釋。”
林留溪:“……”
神經。
她沉默了一會, 說:“那就跟你媽說是我招惹你的,行了吧。”
謝昭年笑了一聲,也不啰嗦, 将她胳膊上的摔炮撿回盒子裏。
林留溪整理好衣服,尴尬又不失禮貌道:“感謝你啊。”
少年微微颔首。
老板娘終于找到林留溪, 跑過來同時也發現了謝昭年, 她驚訝地看向林留溪:“你自己找到了?”
林留溪不明所以。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看向謝昭年, 啊?啊?啊?懷中的煙花瞬間就變得燙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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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底的震驚謝昭年沒有錯過,少年向前一步, 垂眸看了紙箱子一眼,突然問:“你在兼職?”
影子籠罩在林留溪身上, 林留溪搖搖頭:“在助人為樂。”
老板娘左右打量:“你兩認識?”
謝昭年随口:“同學而已。”
林留溪同時出聲:“不熟。”
她下意識看向謝昭年,謝昭年也正好看過來,兩人都把目光移開, 說不出的別扭。
“還真夠有緣的,”老板娘笑道, “小帥哥,票據和貨都已經給你媽媽了, 你看這箱是不是一起送你媽那?”
謝昭年嗯了一聲。
林留溪問他:“你媽在哪?”
少年伸出手:“給我就行。”
他手掌停在半空,一些煙花爆開的火光贏在他手背上, 如同一塊美玉。
林留溪很自然将箱子遞給他。
很想跟謝昭年待久點,可這麽敏感的節日,待久了就很容易被問這問那,那些不想回答的家事。還有她現在為什麽會在這。
林留溪捏緊手:“我走了。”
謝昭年停住道:“就走了?不看看煙花。”
林留溪道:“不了,我還要回去看聯歡晚會。”
夜晚的城市萬家燈火,街燈處凄涼,謝昭年在燈下肆意又懶散。
他随口問:“好看嗎?”
林留溪思索了一會:“還行,有個舞挺震撼的,還上熱搜了。東西送到了,我走了哦。”
謝昭年哦了一聲。林留溪身影已然在迷霧中縮成一個小球,活像只行走的毛絨小熊,可愛又笨拙。
少年手中的箱子傾斜,裏頭的摔炮滑落在地噼裏啪啦,他卻不以為然。
林留溪走到廣場邊緣與老板娘告完別,身後傳來響亮的炮鳴。
她下意識回頭,那漆黑的夜空還流着火光,像是碎星從天空中掉下來,絢麗又盛大。
這應該是謝昭年放的吧。
她失神望了很久,直到手指冰涼,對在嘴邊哈着熱氣。
随後,手一頓。
林留溪察覺出炮響聲中的不同,很有規律,越來越大,好像有什麽東西自遠方而來,不仔細聽還真會被忽略。
她擰眉,什麽聲音?
反頭就看見十字路口對面停着一輛城管車。林留溪睜大眼。
不是吧,大年三十還上班?
這城管車是皮卡車的樣式,整體藍白相間,白色占最大頭,門把手的右側還有警徽,一看就來者不善。現在是紅燈,它在信號燈下面蓄勢待發,看似要大幹一場。
車上還有廣播:關于城區規範銷售和禁止和限制燃放煙花爆竹的通告。為加強城市管理,改善城市空氣質量,降低噪聲污染,消除燃放煙花爆竹的安全隐患,提高城市品質,保護人民群衆的生命安全、財産安全。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空氣污染防治法》《煙花爆竹管理條例》等法律法規……
總結就一句話:不準放煙花爆竹。
想到還在裏面渾然不覺的謝昭年,林留溪往回跑,回到月牙湖邊。
濃霧彌漫,玩鞭炮的很多都是小孩,天真且膽大,見駛來的城管車還以為是玩具車并沒有退卻,繼續捂着耳朵點沖天炮。
謝昭年還在那,他抱着雙手,把玩着打火機,刺啦——火光在他手中明明滅滅。
他眉眼映着暖色的光,神情放松,側頭好像在與身邊人說着什麽,發絲翻飛。
帶墨鏡的女人就站他身邊,棕色風衣,裏面還有件白色毛衣,長黑色的卷發在風中飄揚。是他媽媽吧。
林留溪不由想到倒在飯桌上的母親,愣神。還是別打擾了吧。
她給周斯澤發了一條消息:新年快樂
周斯澤很快回了:才除夕呢
林留溪道:沒事,能不能幫我告訴一下謝昭年別放煙花了,城管來了
周斯澤:?
周斯澤:啊?啥情況?你兩現在在一起?
林留溪:你別管
手機屏又亮了。周斯澤說:算了,我先幫你說了。要不要我直接把他□□推給你?
別吧。
可以。
還是不用了。
推給我吧。
林留溪很矛盾。城管鳴笛聲越來越近。
她擡眼一看,大型煙花還放在湖邊石欄上,少年的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他看見了嗎?
林留溪傻愣愣站在原地,肩膀突然被人一拍。驚地連退了好幾步,回頭。
濃霧散開,熱鬧天空歸于平靜,少了光,夜晚就更能模糊一個人的輪廓。
少年黑眸璀璨,五官更立體,瞳仁中的反光也更醒目。
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謝昭年忍俊不禁,漫不經心打量她受驚的模樣:“某個人不是說回去看春節聯歡晚會去了,在外面看?還是說——”
他俯身盯着她,懶懶笑道:“你口是心非?”
怎麽會有一種壞壞的感覺啊。
林留溪不敢看他。心又莫名跳得很快。
她穩定心緒,嗚嗚道:“謝昭年!你好吓人。差點給你吓死了。”
謝昭年好笑道:“我又不是鬼。怎麽吓人?”
“我說吓人就吓人!”
林留溪移開目光,指了自己過來的方向:“我走到一半看見城管來了,還一路看他們無情沒收。想到你就好心提醒一下。我要和你一樣買了這麽多煙花,要被收走總歸會心疼。”
“這樣啊。”
謝昭年随手拍掉落在林留溪肩膀上的枯葉,若有所思道:“我剛剛看見周斯澤的消息了。謝謝你啊。”
晦暗光線是最好的掩飾。不僅讓景色變朦胧,眼前人變得更加令人心動。
林留溪低下頭。掩飾不住的嘴角。
謝昭年走到湖邊,把最大的那個煙花放在空地上。
“林留溪。”
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
她歪頭看向他。
謝昭年點燃引線,嚣張地笑了,看傻子一樣看她:“你說這大過年的不放煙花什麽時候放。也正好,你看着,不算白走這趟。”
火花滋滋如夏日汽水,到引線末端了。
謝昭年往後退,是這般的意氣風發。
這樣真好啊。
在煙火劃過夜空的那一剎那,城管沖進來,瞪大雙眼望向夜空,明月皎皎,碎星墜落,與高樓的燈火連綿成一條線。
是人間。也是新年。
林留溪嘴唇微動,看向他。
謝昭年,歲歲長相見。
這個寒假發生了很多事。冬奧會在北京舉行,吉祥物冰墩墩在網上炒出了高價,□□空間都在曬冰墩墩。就連馮樓雨跟林留溪吐槽極品親戚的時候也附帶上了冰墩墩的表情包:我創死你。
電視機上,谷愛淩在自由滑雪項目中奪得冠軍。她在媒體前咬金牌的時候,林留溪正坐在親戚家吃飯,相仿的年紀,卻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過了初七,又要回去坐牢。
林濤對大年三十發生t的事耿耿于懷,不知道抽什麽風,把林留溪叫到跟前,問林留溪想要什麽禮物。
林留溪想了想學校流行的卡西歐,陳願還換了個最新款發空間,她就直說:“手表。”
林濤從抽屜裏拿出兩塊表。
很常見的大人款式,表盤很大,沒有數字。表帶是金屬做的,是鏈帶,一個是三排式,另一個是五珠鏈。
林濤說:“這些都是別人送爸爸的手表,你要哪個?”
林留溪看一眼就知道這兩塊表是男款,本就是适合林濤這麽大的人戴的,送表的人也是根據林濤的尺寸送的。
她沉默一會:“我不要這個,我要卡西歐。”
林濤:“卡西歐是什麽?”
“一個表的牌子,我們學校很多人都有。”
林濤:“這兩塊表不好看嗎?”
“這是給你戴的表。”
“爸爸送你了不就是給你戴的?卡西歐哪有爸爸送你的表有紀念意義?都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你要格局大一點,這兩塊都是名表,不比你那個什麽卡西歐好看多了?帶學校裏多洋氣。”
林留溪:“……”
算了。她轉身就走:“你自己留着吧。”
像她這樣的小高中生就只喜歡卡西歐,漂亮又百搭。
“你這毛孩子,不要這麽不知好歹!不要就算了。”
不歡而散。
好不容易開心一會。有林濤在,有這個家在,仿佛再美好的事物也只是轉瞬即逝。
她心情一不好就會吃很多東西,炸雞,薯片,巧克力,當飯吃。倒不會長胖,也不會長痘,她體質就是這樣。
但媽媽說:“油膩的東西吃多了就會上火。”
上火、火氣,這東西和濕氣、肝氣之類的一樣在老一輩口中神乎其神。
林留溪從不信。
于是在某一天上自習課,林留溪流鼻血了。
感覺到苗頭她就直奔廁所,對着水龍頭沖鼻子,水池裏全都是血水,喉嚨也是鐵鏽味。
最要命的是:無論用什麽方式都止不住血。
臉上脖子現在一定全是血。
林留溪咬着牙,從口袋裏摸紙,腦中當即一片空白。
好家夥。
沒紙!平時口袋裏的紙哪去了!
天塌了!
就這個狼狽的樣子回去免不得別人異樣的目光,林留溪現在是最要面子的時候,不僅她臉上手上,連胳膊上都是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殺了人。
要是在這麽下去校服都得沾上血。
“林留溪?”
她聽見有人在下面喊他,小心翼翼看過去。
好消息,是熟人。
壞消息,那個人是謝昭年。
教學樓廁所是單獨一棟小樓,第一層是男廁,第二層是女廁。廁所外面的洗手池到走廊一條都是開放的,沒牆擋着,只有一圈生鏽的護欄。
路過的人可以看見護欄邊的光景。
之前晚自習就有一些學生翻護欄企圖逃出教學樓,不幸摔斷了腿,學校就在一樓松軟的泥土上種滿荊棘。
聲音是從荊棘花壇旁的大馬路傳來。林留溪身體下意識一僵,背對着謝昭年,生怕這幅狼狽的樣子被他看見。
“我去小賣部買東西時就看見你站在水池邊洗手,現在都回來了,你還沒洗完?”
他語調微揚,傳進林留溪耳中就成了:就這麽不想上自習課?嗯?
糾結了一會。
“我鼻子流血了,現在血都沒止住,你別看。要是黃曉莉來查班你就實話實說。”說到最後林留溪聲音都悶悶的,突然很小聲道,“謝昭年……我沒帶紙。”
謝昭年一愣,少見地沉默。
“你等會兒。”
林留溪偷偷向後瞄,樓下已不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