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季宇辰在劇組的存在感并不強。
和祁臨淵在一起的時候還稍微強一點,祁臨淵一去拍戲,他只一個人戴着口罩坐在那裏,人們再怎麽好奇,觀察不出結果,也就不觀察了——至少明面上這樣。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繼續忙自己的工作,另一部分人則是不自覺看向了祁臨淵。
季宇辰同樣在看着祁臨淵。
和剛才那個似乎心緒起伏,又似乎平靜無波,看起來讓人捉摸不透的章哲柳不同,如今拍攝的章哲柳,依然是劇本裏出現最多的被前呼後擁、衆星拱月的章哲柳。
他搖頭淺笑的時候,那捉人眼球的魅力直接拉到了頂峰。
季宇辰看着祁臨淵此時此刻的表現,無來由地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對在《最強演技派》投放廣告已然興致缺缺,是那雙對表演真摯而又純粹的眼睛把他拉了回來。
當時的他看着臺上全身心投入、吸引人全部注意力的祁臨淵,突然覺得這個節目、這個圈子,或許沒有他想像得那麽糟。
後來便是每周一場他從未曾落下的表演。
和現在相比,那個時候的祁臨淵謹慎很多,不管表面上如何,但他做的每一個決定,走的每一步,似乎都經過了深思熟慮。
不過随着時間推移,到了謝雲歸這個角色的表演,尤其是現在到了章哲柳這個角色的表演,祁臨淵身上的謹慎明顯少了許多。
作為一個感情已然變質的人,季宇辰很喜歡對方現在的變化,畢竟只有這樣,他們的關系才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祁臨淵表演完看向季宇辰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對方在看着自己,卻明顯沒有關注自己表演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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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換了別人他可能會有點失望,但誰讓季宇辰不是別人呢?
季宇辰更欣賞自己的表演的時候,他是自己的知己;季宇辰更欣賞自己這個人的時候,他也是自己的知己,總而言之,他就是自己的知己!
肖佛利明顯感覺到季宇辰來了之後,祁臨淵的發揮更加完美,那種仿佛從靈魂深處産生的飛揚,讓他看了也有種悠然神往的感覺。
他想挑毛病,但實在挑不出毛病,幹脆揮了揮手,表示過了。
祁臨淵也不像平時在現場逗留,肖佛利一宣布,他給季宇辰留下一句“等等我”之後便飛快去了更衣室,很快,他妝也沒卸,就這麽跑了回來。
其實上次季宇辰去《驚蟄》劇組探班的時候見到的也是祁臨淵帶妝的樣子,不過一開始祁臨淵在角色狀态裏,後來又發生了驚馬事件,季宇辰完全沒心思留意妝容。
不像這次,拍攝順順利利,配的又恰好是現代妝容,兩個人往外走的時候,季宇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祁臨淵一開始沒搞懂他在看什麽,等到搞懂了,話語沒過大腦,就這麽問出了口:“好看嗎?”
這個問題一出,兩個人都愣了。
祁臨淵尴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倒是季宇辰短暫的怔愣之後,微微揚起了嘴角:“好看啊。”
他看祁臨淵更尴尬了,還補充了一句:“你一直都好看。”
祁臨淵一時間不知道該捂住臉還是捂住耳朵,季宇辰笑出了聲,稍稍收了逗他的心思:“單純是我們私下見面,我都沒怎麽見過你化妝,所以有點好奇。”
祁臨淵的尴尬來得快去得也快,季宇辰一正經,他便不再想剛才的那個口誤,反而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私下見面的情景。
“說到化妝……那次歡迎會上,全場好像只有我素顏?當時你看着他們,又看着我,有沒有産生什麽想法?”
季宇辰沉默了一下,祁臨淵好奇地等待着答案,結果等了半天還沒等到對方的回複,整個人先是疑惑,片刻後終于有靈光一閃而過:“你是沒看出他們化妝了?”
這回季宇辰倒是搖了搖頭:“不是,我單純不記得其他人是什麽狀況了,只記得你。所以沒辦法把他們和你做對比。”
季宇辰的回答萬分誠懇,祁臨淵心想也對,他自己也是,除了記得那天其他人都盛裝出席,再多也不記得了。
于是他換了個問題:“那你對我什麽印象?”
季宇辰看着他,好一會,才答道:“覺得你好看啊!”
“喂!”祁臨淵沒想到這個話題居然還沒過去,整個人都不好了。
季宇辰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滿是笑意,語氣也是同樣:“我說認真的。”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舞臺下的祁臨淵,雖然有他看不穿的心思,卻不摻雜虛僞和算計,除了讓他心生欣賞與探究欲,最深刻的印象确确實實是好看。
季宇辰這話和剛才同樣認真,祁臨淵不知道為什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答這個話。
他的眼神游移,好一會,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別提這個了,你中午想吃什麽啊?”
.
盡管季宇辰說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離開,但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他還在劇組待着。
雖然有相當一部分的時間他都在酒店遠程處理公務,但剩下的時候,他都戴着口罩,就這麽陪着祁臨淵拍戲。
劇組的一些小群,不知不覺就匿名讨論了起來。
【我以為神秘人只是來看一眼,結果居然待那麽久?】
【他什麽來路啊?也是藝人?】
【有可能,雖然不露臉,但感覺條件很好啊。】
【不太可能吧?真是藝人會沒人認得出來?哪個藝人會口罩一戴就這麽待一個劇組,覺得整個劇組沒一個人認得出自己?】
【我感覺這個人也沒有特別怕被人認出來,純粹是不想招惹麻煩。】
【也不知道他和祁臨淵是什麽關系。】
……
盛潼威的助理沒加這些群,但架不住他加了一些人的微信。
對方好奇得抓耳撓心,實在忍不住戳了戳他。
【喜哥,你消息靈通,你知不知道祁臨淵身邊的神秘人是什麽身份?】
看到這條消息的助理一臉茫然,他下意識地回了個問號,對方便繪聲繪色地描述起劇組這兩天發生的事。
助理的心情從最開始的問號,很快變成句號,最終變成了感嘆號。
“威哥!有線索了!你好奇的事情,可能有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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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宇辰并不知道自己探班的事讓一個小助理瘋狂改簽機票。
見面之前,祁臨淵确實準備問季宇辰能不能從自己的表演上看出他的影子,但被第一天的“好看”這麽橫插一杠,祁臨淵總覺得這個問題也是哪哪都不對勁。
他沒有問,季宇辰也不會自戀到覺得章哲柳控場一點的表現就和自己有關,畢竟在他看來,富二代有能力控場,那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哪裏有像誰不像誰之說?
于是盛潼威就這麽理所當然地被他們忽略了,盡管那段話出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但祁臨淵和章闵說算了就是真的算了,季宇辰的“擔心,想去看一眼”也只是給自己一個即刻出發見心上人的借口,因此兩人一見面,什麽盛潼威?他們的世界裏有這麽一個人嗎?
相較之下,祁臨淵的最新戲份更惹兩個人的關注。
比起前幾天在二樓的那一眼,這天拍攝的是最後真相揭露後的回憶,也就是章哲柳的“真面目”。
按照劇本順序來說,這段當然不該那麽早拍,但這個場地的其他戲份已經拍攝完畢,他們多租一天就要多交一天的費用,于是章哲柳“真面目”的戲份就這麽提前。
祁臨淵對這種拍攝方式相當習慣,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只是認真籌備,力求在季宇辰面前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
至于季宇辰,則是一如既往除了關注祁臨淵,就是關注他的角色——畢竟除了這兩點,這個他們集團沒有投資的劇組,實在沒什麽可以讓他關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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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哲柳靠在車門上。
他的眼前是會所,如今這個時間,會所門前并沒有人。
因此司機的講述非常詳盡,他靜靜地聽司機說着他的“父母”準備如何在車上動手腳,笑容有些嘲諷。
雖然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刺激“父母”,逼他們對自己動手,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謀算之內,他不曾心軟,但無可否認,他心底有那麽一絲幻想,幻想對方或許不會走到那一步。
結果事實證明,自己理智的分析是對的,那一絲的幻想,證明他到底有多麽的愚蠢。
“我其實沒想到你會跟我說這個。”章哲柳笑完,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他有其他人脈,剛才手機收到的消息,就是對方發過來告訴自己他的“父母”可能會在車上動手腳,但他沒想到他消息還沒收到,眼前的司機就和自己坦白了。
“我記得你在章家已經工作快二十年了,在我還很小的時候,你好像就來了。”
“是啊,在你還很小的時候,我就來了,”司機喃喃地重複,“那麽多年,我沉默、用心,我以為我應該算一個挺不錯的員工?”
章哲柳肯定了這句話:“你是。”
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司機會背叛他的“父母”。
司機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但其實只有
你這麽想,對于你的父母來說,我只是一條還算不錯的狗。”
章哲柳一愣,對方已經說了下去:“你或許已經不記得了,在你十四歲那年,曾經給我一個電話,一個醫生的電話。”
章哲柳認真翻找着自己的回憶,發現好像、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
當時應該是他的孩子……
“當時是我的孩子得了一種很罕見的病,普通醫院的醫生都說沒得治。我試着和你的母親提過,她反問我是不是賣慘想提工資,還想不想幹了。我的孩子已經到了那個地步,我不能再失去工作,于是什麽都不敢再提,只能這麽小心翼翼又渾渾噩噩地工作着。就在我即将絕望的時候,是你給了我那個那個行業內數一數二的醫生的電話。我聯系上了對方,最終治好了我孩子的病。”
章哲柳完全想起來了。
那段時間他看司機愁容滿面,便問對方怎麽回事,可能看他是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對方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他聽完感覺那個小哥哥太可憐了,便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打聽、聯系,最終拿到了那個電話。
“後來,我努力争取成了你的專職司機,你認認真真地以年為标準,逐年給我漲工資,過年還有福利,就像公司其他員工一樣。”
“你不是嗎?”章哲柳反問。
司機看着他,這個年近半百的中年人,笑得慈祥又尊敬:“我不是,但你這麽決定之後我就是了。我的生活越過越好,我的孩子考上了很好的大學,念了研究生,畢業,找了份很好的工作,他讓我退休……我有些猶豫,因為我覺得我還沒老,當你的司機也很順心……就在這個時候,你的父母找上了我,給了我一筆錢。”
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幸好足夠的年紀和經歷讓他穩住了表情,不然他懷疑自己恐怕已經被滅口了。
“我是個粗人,但做人不能恩将仇報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我的腦子想不通這一切,只能告訴你,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應對方法。”
章哲柳并沒有否認這句話。
在司機開始講述整件事情的時候,他就沒再僞裝出肆意飛揚、萬事不放心上的模樣,如今聽完,同樣也是淡淡地點頭,說了句“我知道了”。
司機看着這副模樣的恩人,并不覺得失望,反而放下了心,連應了兩聲“好”。
他問章哲柳要不要另外打車,後者已經打開了車門。
“走吧,”章哲柳平靜地說道,“過幾天我會告訴你怎麽做。”
章哲柳說着,往車的方向又走了一步,臨上車前,又補充了一句:“先把你的父母妻兒送出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把他們送到了哪裏,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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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潼威趕到片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段劇情的拍攝。
章哲柳的聲音很穩,但比他的聲音更穩的是他的背影給人的感覺,坦然而堅毅,仿佛什麽事情都能解決。
一如祁臨淵躺椅前那個站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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