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唐槿扶額, 她算是知道小姐妹為啥被自家弟弟給坑了,就這不轉彎的性子,別說是衙門了, 在哪都難混。
老太太當然是撐着了, 但老太太不要面子的嗎?
唐槿看着唐來娣,語重心長道:“祖母是年紀大了,咱們以後要多提醒她少吃點, 這個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唐來娣一聽是偉大的任務,下意識地想點頭, 可想到老太太的性子,她遲疑了。
“我?不太行吧。”
“東家,你行。”唐槿一臉肯定,語氣都加重了些。
唐來娣:“…”
想到老太太搶菜吃的模樣, 她心裏就發怵, 誰敢讓老太太少吃!
可迎着唐槿充滿信任的目光,她又遲疑了。
“那我試試?”
唐槿笑了:“那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反正她不幹,她怕老太太惱羞成怒揍她,小姐妹會點三腳貓功夫, 比她扛揍。
楚淩月靜靜望着她們,低頭彎了彎唇,真希望這樣平淡又歡樂的日子能一直繼續下去,她很喜歡,且感到安心。
下午,唐槿稍作思考, 寫好了今日的菜單。
臘月初七, 單日子的招牌菜是蒜香蜜汁雞翅一鍋,照例是分成三份, 再配上一盤肉醬土豆泥一盤,一盤滑蛋牛肉片一盤,一盤椒鹽蝦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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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份菜,齊了。
這兩日又賺了五十二,等今天的菜賣完,又能分銀子了,真不錯。
她盤算得很好,可惜天不遂人願。
不等飯館開門,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唐來娣一看到來人,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眼底浮現一抹激動:“娘,您怎麽來了?”
唐來娣的娘是唐家村隔壁的陸家村人士,身量臃腫,面龐黝黑,跟唐來娣長得并不相像。
唐來娣長得像她爹,膚色偏白,眉清目秀。
陸氏敲開門就毫不客氣地往大堂裏一坐,氣哼哼道:“我怎麽來了?我不來還不知道你這麽大本事,偷了家裏的銀子在縣城開飯館,死丫頭趕緊收拾東西跟我走,這飯館不許開了。”
一席話,讓唐槿三人齊齊一愣。
唐來娣臉色一白,眼底的激動沉了下去:“娘,這飯館是我用自己的工錢開的,我何時偷了家裏的銀子?”
她還以為娘親是關心她,是特意來看望她的。
沒想到,竟是來興師問罪的,一張口就污蔑她。
陸氏胖乎乎的大黑手往桌上一拍:“你的工錢不就是家裏的銀子嗎,我跟你爹養你這麽大,你掙了銀子不孝敬我們也就算了,我以前想着讓你自己攢嫁妝,沒想到你竟然不吭一聲就把銀子花了,還不知死活跟樓上樓作對,我看你是清閑日子過久了,想找不痛快。”
唐來娣怔住,後知後覺地想起樓上樓的陸掌櫃跟外祖家同村,為人圓滑,性子機靈,又長得不錯,所以很早就入贅到縣城,娶了樓上樓前任掌櫃的獨女為妻,進而從岳父手裏接掌了樓上樓。
所以,那個陸掌櫃被她一凳子吓跑之後,這麽快就去找了她娘。
讓娘來做說客?
陸氏顯然不是來做說客的,而是來做主的。
她見唐來娣呆愣着,便看向唐槿和楚淩月,語氣理所當然道:“這飯館既然是來娣開的,你們就都是她的夥計,現在飯館不做了,你們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去,趕緊走,別礙着我教女兒。”
唐槿沒接她的話,直接看向唐來娣:“來娣,你跟嬸子好好說,有什麽事到後院叫我們。”
一看陸氏這麽橫,再結合原主記憶的信息,知道這位胖大嬸是個性子兇悍的,她當即就拉着楚淩月的手往後院走。
唐來娣眼巴巴地看着她們躲後院去了,心裏罵了一句:沒義氣。
唐槿是真的不講義氣嗎?
楚淩月也不确定,于是問道:“阿槿,我們就這麽不管了嗎,來娣一個人能應付得來嗎?”
孝道壓死人,唐來娣可以拿凳子吓唬陸掌櫃,對上自家娘親,別說動手了,頂嘴都不合适。
唐槿沖她一笑:“跟我來。”
話落,她松開楚淩月的手就沖進卧房,高聲喊道:“祖母不好了,祖母不好了…”
昏昏欲睡的唐老太太被這麽一喊,登時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什麽不好了,瞎嚷嚷什麽,老婆子我好着呢。”
唐槿做作地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道:“真的不好了,來娣她娘來砸店了,還要趕我們走,您快去看看吧。”
楚淩月跟在唐槿身後,見老太太朝自己看過來,目露詢問。
她輕輕咬唇,語氣低低道:“祖母,來娣她娘讓我們滾。”
“你說什麽,她敢讓你/滾,老婆子…老婆子我用拐杖抽死她。”老太太一看心頭寶這可人憐的樣兒,那叫一個心疼和怒不可遏,一個翻身坐起來,拎着拐杖就沖了出去。
唐槿默默朝楚淩月豎了豎大拇指:“娘子厲害。”
還是這個女人會演戲,這小表情,這語氣,讓她聯想到了現代某些小說裏對人物的奇葩描述,這才是真正的三分委屈,三分無奈,再加上三分無助和一分隐忍。
絕了!
楚淩月現在可是老太太的心頭寶,誰觸眉頭誰倒大黴。
楚淩月神色已經恢複正常,淡淡道:“阿槿也不差。”
戲演到這裏,她也明白了,這個人不是怕事不管,而是想請出老太太這個大殺器。
唐槿這才解釋道:“陸氏再過分都是來娣的娘,人家母女倆說話,咱們到底是外人,且陸氏是長輩,你我與她計較也不妥,還是祖母出馬最合适。”
老太太是誰,是唐家村第一悍婦,還是唐家村輩分較長的幾位老者之一。
整個唐家村就沒人敢惹她。
尤其老太太行事還公正,護短但講理,在村裏頗有些威信。
在老太太面前,陸氏根本就不是棵菜。
兩人相視而笑,默契地來到大堂外,就看到了站在窗下的老太太,耳朵貼着牆,正在偷聽。
唐槿不由看了眼楚淩月。
楚淩月揚了揚唇,乖巧地站到了老太太身邊,挽住她的胳膊。
偷聽的隊伍增加了一個。
唐槿忍不住笑了笑,默默站到了老太太另一側。
偷聽的隊伍擴大了到了三人。
大堂裏,陸氏見唐槿和楚淩月還算識趣,等她們走遠了,又看向唐來娣,指了指凳子:“坐下說吧。”
唐來娣卻站着沒有動,面無表情道:“娘,我知道是樓上樓陸掌櫃讓您來的,你說什麽都沒用,飯館是不會關門的。”
陸氏登時氣了:“你真是翅膀硬了,你知道樓上樓是什麽背景嗎,人家陸掌櫃是念在同鄉的分上,才讓我來勸勸你,給你一條生路,不然你墳頭的草都三尺高了。”
唐來娣渾身緊繃,嘴唇緊緊抿了抿:“平安縣不是沒有王法的地方,他樓上樓再財大勢大也不敢亂來,不然我就跟他拼了。”
她曾是衙門的捕快,知道本縣的顧縣令雖然于政務有點憊懶,但為人還算清正,不是眼裏能揉得進沙子的人。
所以,她不怕。
“萬一他敢呢,他拼錢拼勢,你拼什麽,哦,你拼命,你也就只有這條命了。”陸氏笑了,笑容輕蔑,忽而怒道,“可你這條命是我給的,我不許你拼,少廢話,趕緊關了飯館。”
唐來娣一臉倔強道:“拼命就拼命,我死也不關飯館。”
“唐來娣!”陸氏猛拍桌子。
唐來娣揚頭,滿眼含淚,眸底一片決絕。
身為一個正義的女捕快,她這輩子絕不向惡勢力屈服。
嗯,娘好像不是惡勢力,但娘現在幫着陸掌櫃,那就是惡勢力的幫兇,總之不管是誰,都不能令她屈服。
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陸氏深吸一口氣,知女莫若母,女兒的性子就跟犟驢一樣,認準了什麽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她緩和了一下神色,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語調酸楚道:“來娣啊,你就是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弟弟想想,耀祖他才升了捕頭,前途正好,萬一因為你得罪了陸掌櫃,連累到他怎麽辦,你就聽娘一句勸,把飯館關了,再把菜方哄過來,咱們一家就吃喝不愁了,你也能說個好人家。”
不提這一茬還好,一提起弟弟唐耀祖,唐來娣的心直接硬成了石頭。
“為耀祖着想,你們就只知道為他着想,那個案子明明是我破的,你們為了他到處抹黑我,把我從家裏趕出來,還讓衙門辭退我,現在又為了他讓我背信棄義,做豬/狗不如的小人,你們心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女兒?”
陸氏的臉色不自在了一下,随後又理直氣壯道:“為你弟弟着想怎麽了,你小時候什麽都讓着他,現在怎麽就拎不清了,耀祖才是咱們家的頂梁柱,他好了,你才好,你這孩子怎麽越長越歪,你就不能讓讓他。”
“我就是一直讓着他,才被他搶了功勞,才無家可歸,就因為我是他姐姐,我就活該一直讓着他嗎,我讓夠了,我憑什麽讓他,憑什麽啊……”
唐來娣直接氣哭了,滿腹委屈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洩口,整個身子都在發抖,狀若瘋魔地嘶吼道。
“你大呼小叫什麽,我是你娘,你看看你現在的德行,還有個女兒家的樣子嗎?”頭一回被女兒吼,陸氏氣得站了起來,伸出手去,作勢要打。
就在這時,一根棗木拐杖憑空飛了過來,精準地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哎喲,哪個狗/東西砸我。”陸氏呼痛一聲,擡眼就看到黑着臉的老太太,心裏不由一慌,強行擠出個笑來,“老太太,您怎麽來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