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攔路圍剿
第037章 攔路圍剿
直到禦劍而起數裏, 公孫樂琅還在身後不斷碎碎念道:“我不信,一定是弄錯了,怎麽可能是司師姐……”
玉京劍門教出來的門生都是些以劍為尊的劍癡, 心中只有劍, 沒有人。
無奈公孫樂琅是個異類, 在玉京劍門孤寡了數百年, 生生逼出來一顆逍遙小樓的心, 分散掉了些許對劍的注意力。若非如此,若真教玉京劍門內的門生們聽見她們對名聲在外百餘年的司羨檀出言不遜,恐怕雪千重連話都沒說完,那幫劍癡的劍氣就削上來了。
她念叨了一路, 景應願聽得煩了,問她:“你覺得你的司師姐究竟哪裏好?”
公孫樂琅脫口而出:“劍法好啊!而且她天賦那樣高, 又是世所皆知的金丹第一人, 名字都在碑石上亮着呢!”
雪千重将頭小心翼翼埋在景應願肩膀上,拉着她的衣角悶聲不說話。她肩頭的小鷹有樣學樣,一頭紮進禦刀而行的女修的發間,時不時抖抖羽毛,一副十分乖順的模樣。
景應願問道:“你靈力幾階?”
聊到這裏, 公孫樂琅找回些底氣,中氣十足道:“我當年測是靈力七階,比我師門中所有師兄弟都要高。”
話音剛落,便聽那穿梭在雲間的黑衣女修笑了一聲。
“靈力七階?”她平淡道, “你司師姐也是靈力七階。她不過虛長你百歲,百年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公孫樂琅,你怎這樣篤定她如今能做到的, 你将來做不到?”
見公孫樂琅啞口無言,景應願又道:“将來你也會變成別人的師姐,你沒了這一個仰慕的司師姐,将來還有千千萬仰慕你的師妹在,何苦吊死在一棵樹上。”
雪千重趴在景應願肩上,甕聲甕氣道:“就是,就是。”
她嗅着景應願衣上的香味,稍稍得了些安慰。垂眼間忽然掃見地上一抹白色身影,頓時指着底下控訴道:“應願,就是她,就是那個人!”
公孫樂琅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下一掃——那人确是司羨檀不假。只是猶到了這時,她心中仍抱有一絲希冀……或許真是弄錯了,只是誤會一場呢?她尚在猶豫,身邊與自己同行的景應願卻幹脆利落道:“好,就是她是吧。”
不知為何,公孫樂琅竟從她語氣中聽出了幾分殺氣。可事已至此,她撓撓臉,只好硬起頭皮跟着疾沖而下的那把刀一并落下去,攔在身姿飄逸的白衣女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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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做攔路匪,還怪不習慣的。
*
視線掃過攔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司羨檀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緊緊黏在景應願身後的白發女修,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随即又換上了如常的笑容:“好巧,景師妹,公孫師妹,你們也在這裏。”
公孫樂琅掙紮着給景應願遞了幾個眼色,想讓她先禮後兵。
然而景應願無視了她,只是提着她那把沒有入鞘的長刀,也對司羨檀笑了笑:“不太巧,司道友,我們是專程來尋你的。”
聽罷這話,司羨檀了然。
原來是替這個昆侖的小傻子來出頭的。
雖然事情敗露,可當時在場的除卻她與雪千重沒有第三個人。口說無憑,既然拿不出證據,怎可證明自己真做過?
想到這裏,她便愈發游刃有餘,只是笑笑,假意不解道:“景師妹不去尋柳師妹她們,怎麽反倒來尋我?難道你也想拜入劍宗——景應願,你瘋了嗎!”
她話音未落,景應願收回劈落她半邊衣袖的一刀,學着她的模樣溫柔道:“我沒瘋呀。”
迎着司羨檀與公孫樂琅不敢置信的目光,她再度将刀提起,柔柔一笑:“是誰拿了自己不該拿的東西,司道友心中應該有數。你拿她一朵花,我斷你一只手,不過分吧?”
雪千重委屈道:“她拿了不止一朵,還把我扔在沙漠裏被蛇咬,差一點我就走不出秘境了!”
公孫樂琅還未從景應願猝然動手的震撼中恢複過來,見她揚言要斷劍修的手,又想起她在霓裳帶中拽着蛟龍上岸剝皮取走所有堪用之物的模樣,深信不疑她真能做出這種事。
于是一時間吓得上去攔她:“應、應願道友啊,那個,不然我們有話好好說……別真斷了人家的手……”
“不幫忙就讓開,”景應願一抖刀身,欺身掠去,“不斷手,斷腳也行!”
司羨檀笑意隐去,臉上一片冰冷寒意。
她抽劍出鞘,薄唇輕啓:“在玉殊城我就覺得奇怪。景師妹,我究竟是何處惹你不喜了,還請師妹指點一二。”
景應願溫聲道:“這話我原樣還給你。雪千重究竟是何處惹你不喜了,還請……司師姐,指點一二!”
聽見司師姐三個字,司羨檀眉心一跳,頓覺不妙。
果然下一刻凜冽刀風便殺了過來,下手狠辣,說是要斷手腳,可刀尖卻是直指自己的命門——數日未見,這個刀宗新收小師妹的刀法竟又比玉殊城一別時精進幾分!
此人絕不能留!
司羨檀看着自己的發絲被刀鋒削落,臉側一陣冰冷過後便是火辣辣的疼痛。可此時此刻,她無暇再管自己流着血的臉龐,拔劍與再度劈斬而來的景應願纏鬥在了一起。
霎時刀光劍影相交,閃花了一旁公孫樂琅與雪千重的眼睛。雪千重秘法在身,不好公然擠進去,只躲在公孫樂琅身後無聲念了幾個字。被大氅遮擋的手臂某處盈盈一亮,緊接着,那股在沙漠之中砸碎黑蟒腦袋的巨力再度襲來,攪亂了她們的戰局。
景應願修為與她差了整整一個境界,與她戰上十數個來回後便有些不支,竟是光靠着滿腔殺意戰到如今。借着那股不何處而來,将司羨檀掀了個趔趄的巨力,她不僅不退,反而再度逼上前去!
公孫樂琅看得心焦,幾番掙紮過後,終于忍不住将背在身後的兩柄小劍抽出,虛虛踏空一步,往司羨檀身上挑去:“司師姐,你說你惹她幹嘛呢——樂琅在此得罪了!”
“搶她芥子袋,”景應願道,“在她袖口!”
雙拳難敵四手,更別提場外還有個時不時制造點阻礙的雪千重,司羨檀眼睜睜看着那兩柄小劍挑破自己本就殘破的衣袖,将芥子袋勾了出來。她臉上最後那點冷靜也維持不住,怒道:“好,好!這就是玉京劍門的風骨嗎!”
然而縱使她再惱怒,也得應付身前景應願不要命般使出的次次殺招。盡管自己的劍也數次劃破她的手腳,可她全然不懼,眼中是令司羨檀都有些心驚的瘋狂。
“我的花!”雪千重從一堆靈石法器中扒拉到那捧紫藤蘿,驚喜道,“這是我方才跟她換的花。”
景應願抽空看了一眼,更覺荒謬:“你竟然拿尋常花束與她換秘境之中的法器?”
托着芥子袋的公孫樂琅後退幾步,打擊之下,只覺得天旋地轉。
事實擺在眼前,縱使她再不情願,也不得不信。
她把司羨檀的芥子袋丢給雪千重,咬咬牙,似乎做了個決定:“拿好芥子袋,快跑!能跑多遠跑多遠!”
見雪千重抱着芥子袋騎上驟然變大百倍的神鷹飛走,她重新提劍加入戰局:“司師姐,玉京劍門有沒有風骨我不知道,但是我如今知道了,你的風骨兩銅板一斤!”
司羨檀身上被她們洗劫一空,抵擋中又被景應願刀尖刺穿提劍的右手臂,更是疼痛難捱。
她一時無力支撐,只好換了左手劍,又深深望了一眼景應願,恐吓道:“你說,待出了秘境,他們會信你為奪機緣不惜殘殺同門,還是會信我欺那昆侖來的草包,調換法器害她入蛇口?”
公孫樂琅震驚:“你、你——還有我為應願道友作證!”
司羨檀沒有理會她,只是深深凝視着景應願的雙眼,臉上重新泛起笑意。她以為景應願會就此收手,卻沒想她也對自己笑了:“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你怎麽說,也不在乎他們怎麽看我,”她慢條斯理道,“不過司師姐你忘了,只要你今日死在這裏,你口中的這些不就無人知曉了嗎?”
聽罷這席話,司羨檀的笑意僵在臉上。
她問道:“你到底為什麽這麽恨我,不惜置我于死地?”
景應願收了刀,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司師姐,別這麽說,我只是有樣學樣罷了,”她道,“我如今用的,難道不是司師姐慣用的伎倆嗎?”
她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司羨檀心間發冷。
她看着眼前持刀含笑的刀宗小師妹,那張堪比牡丹國色的臉上沾了血,透出幾分狠勁來。或許從一開始便錯看了她……這豈是自己印象中本該嬌柔的人間帝姬,分明是高坐金殿之上,手握殺伐大權的帝王!
她看着景應願的刀再度斬來,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那柄已逼至自己面門的刀卻被另一柄橫空出現的古刀掀開了!
燦金色刀紋閃動,景應願蹙眉,不悅地往身旁看去,卻見秘境之間出現一條裂縫,自裂縫中走出一個墨發烏衣的女修。
此時她那柄古拙的長刀已然出鞘,格擋在景應願與司羨檀中間。
謝辭昭不含感情的目光掃視了渾身血色的這兩人一圈,略過不知所措的公孫樂琅,最終定在景應願身上。
她冷聲道:“督學在此,不得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