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梧桐昨夜西風急,淡月胧明
第一章 梧桐昨夜西風急,淡月胧明
紹興七年六月,我回到大宋。
還在南歸路上的時候,我思忖着李容疏的臨終遺言,只有葉梓翔可信,就連六哥也不能盡信。
我應該去哪裏?
金國,大宋,天地如此之大,沒有我容身之地嗎?
我應該去找葉梓翔嗎?
早在紹興四年,葉梓翔自江州北上,大敗僞齊軍,收複六郡,因軍功授清遠軍節度使。紹興六年,六哥封葉梓翔為荊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撫副使,并且移鎮為武勝、定國軍節度使,自鄂州(今湖北武昌)出發到襄陽府然後北伐。
紹興七年正月,葉梓翔在鄂州聽說宋金和議将達成,立即上書表示反對,申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宋金和議達成後,六哥下令大赦,對文武大臣大加爵賞,進葉梓翔為開府儀同三司,封賜三千五百戶食邑。可是,诏書下了三次,葉梓翔都拒絕,不受封賜。後六哥好言相勸,他方才接受。
此後,葉梓翔上表,收兩河,複燕雲,複仇而報國,六哥沒有采納。
我感慨萬千。
六哥決意接回母後,又怎會接受他的北伐戰略?
葉梓翔精忠報國,一腔熱血,卻碰上六哥這個冷板凳,如何能收複中原、驅除金兵?
當我站在葉梓翔面前的時候,他震驚得說不出話,呆呆地看着我。
随後,他欣喜若狂地握住我的手,一個勁兒地傻笑,“長公主……”
所幸屋中并無他人,只有随我南歸的深紅和淺碧,否則他這副模樣該被部将笑話了。
我抽出手,他方才覺得自己太過激動而忘形了,頗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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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五六年,他依然清華明澈,然而,歲月風霜和軍旅生涯到底留下些許痕跡。
人總是會老的,我也不例外。年已二十七,在後宮,這個年歲的女子便是老了。
我呢?往返於宋金之間,我真的累了。
葉梓翔本想設宴為我接風,我道:“我沒有回臨安,就是不想讓六哥知道我在這裏,葉将軍,你能幫我保密嗎?對部将士兵只說我是你老家的妹子。”
雖有疑惑,但是他爽快地答應了。
宋金和議方成,兩國各守疆土,暫無戰事。
他給我安排的廂房,緊靠他的寝房,以策萬全。
他從未問起我在金國的這幾年發生了什麽事,也不問我為何突然回來、卻不回臨安,一如既往地照顧我,無微不至,事事妥帖。
這日傍晚,他回來得早,我對他說,李容疏死了。
葉梓翔一震,清俊的臉龐立時彌漫起悲傷之色。
“容疏如何死的?”他艱澀地問,眼眸閃着淚光。
“是我害死他的。”
他不解,我澀笑,“完顔磐的母後毒殺了李容疏,他的棺木随父皇梓宮由六哥母後帶回臨安。”
他哀嘆,安慰我兩句便不語。
相顧無言,哀傷在心。
看得出來,葉梓翔仍然無法擱下對我的這份情。
七年前,我在燕京與他說清楚了,即使他滿腔情意,我也視而不見,只當他是敬重的兄長。
其實,此次來找他,我也猶豫再猶豫,擔心他會誤解,不過最終還是來鄂州。
因為,我真的無處可去;因為,我想看看他,然後再做打算。
七月,大宋皇太後衛氏回銮至宋境。
八月,六哥趙俊親自出臨安,以皇太後儀仗奉迎皇太後於郊鎮,嫔妃、百官、侍衛、宮人皆随行奉迎。
據說,那迎接的場面分外感人。
皇太後衛氏飽經路途颠簸,終於回到唯一的兒子身邊,相扶涕淚,同行的百官與嫔妃亦拭淚。
這晚,葉梓翔将聽來的回銮事宜說給我聽,笑道:“假若長公主回臨安,陛下必定更欣慰。”
此言用意何在?
“你想知道我為何不回臨安?”我莞爾問道。
“其實我不該問,但紙包不住火,陛下遲早會知道你在鄂州。”他不再拘泥於君臣關系,不再自稱“末将”,與我亦兄亦友。
“放心,六哥不會降罪於你。”
其實,我很想念六哥,很想立即回去見他,畢竟當年是我任性地一走了之,心中有愧。可是,李容疏臨終時所說的話,讓我望而卻步。他說只有葉将軍可信,那言外之意便是,六哥也不可信,我一回去,他會如何對待我?如何懲罰我?将我禁足?
他笑,“我并不擔心降罪,而是擔心你。”
我也笑,“李容疏臨終前說,可來找你,我就來找你啦。”
他一愣,随即眉峰輕鎖。
“陛下……”半晌,他才又開口,似乎愁於應該如何措辭,“長公主,我總覺得陛下……”
“什麽?”我心中惴惴,莫非他也發覺了六哥對我逾越親倫的情意?
“沒什麽。”葉梓翔不自在地笑起來,“長公主早些就寝。”
最終,他放棄了對我與六哥兄妹之情的質疑,也許,他覺得為人臣子不該置喙君上吧。
我還沒想到離開鄂州後在何處落腳,十月,葉梓翔告訴我,臨安傳出消息,福國長公主,也就是昔日的樂福帝姬,是假帝姬,是假冒的,真的樂福帝姬已於紹興元年死在會寧宋王府。他還說,六哥已将樂福下獄,目前此案正在審理中。
我震驚,樂福怎麽可能是假的?六哥又不是不識得樂福,怎會這般糊塗?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長公主,福國長公主真的是樂福帝姬嗎?”他凝重地問道。
“樂福與我一起長大,我怎會認錯人?假若樂福是假冒的,當初她南歸時,我為何不揭穿她?難道我也會認錯?六哥竟然也以為樂福是假冒的帝姬,這……太荒唐了。”我氣急敗壞。
“假如福國長公主真是樂福帝姬,那便事有不妙。”葉梓翔沉吟道。
“如何不妙?”我焦急地問,“六哥會斬了樂福?”
他望向東方,目光沉鸷,“只怕是陛下不得不斬。”
我不解,“什麽叫做不得不斬?”
他好像洞悉了什麽,卻不願對我說,只道:“若長公主要救福國長公主,速回臨安。”
我正有此意,“我立即動身。”
葉梓翔拍拍我的肩,語重心長道:“長公主,此次我不能親自護送你回京,你一切多加小心。在陛下面前,凡事三思而後行,切不可意氣用事。”
他說的話和李容疏一模一樣,他們是心有靈犀嗎?還是在他們心中,我是一個有勇無謀、意氣用事的人?看來,我要救樂福,一定要好好琢磨。
收拾好包袱,深紅和淺碧随我回京,葉梓翔派護衛二十随行保護我。
飛馬疾馳,晝夜不休。
抵達臨安,我沒有立即進宮,而是召集以前葉梓翔指派給我的鳳衛,在客棧歇息一晚,派人打探消息,次日才進宮。
據打探到的消息,樂福已招供,此案已審結,只待蘌批,最終的處置結果,取決於六哥。
臨安皇宮在舊杭州州治的基礎上擴建而成,位於臨安城南端,依鳳凰山而建。
大內宮門前,守衛攔阻,我亮出寧國長公主的玉牌,守衛立即前去禀報。
不久,守衛回來,放行。
步行不遠,便有六哥的內侍迎上來,說陛下正在蘌書房,這就引我過去。
随行的鳳衛不能再入內,由其他內侍帶往別處歇息,深紅和淺碧随行。
遠遠的,我看見六哥站在蘌書房前翹首以盼。
我克制不住多年再見的激躍心情,飛奔過去。
那個身穿玄色帝王常服的男子,便是六哥,笑意點眉,風儀皎皎,高華軒澈。
卻在他身前五步遠頓足,我行禮,“臣妹拜見皇兄。”
趙俊扶起我,拉我進房,內侍掩上房門,深紅和淺碧在外候着。
不出意外的,就像以前一樣,他輕摟着我,互訴別來念想。
賴在熟悉的懷抱裏,聞着他身上的淡淡香薰,那種久違的熟悉感紛至遝來。
紹興元年離開,紹興七年回來,我離開六哥整整六年,六哥可會罰我?
半晌,我掙開來,“六哥一點都沒變,還這麽俊。”
“湮兒也沒變,還這麽美。”他再次擁我入懷,很緊很緊,“你終於回來了,六哥很高興。”
“六哥,你又納了幾個嫔妃?又多了幾個皇子公主?”我笑問。
“不說這些事,來,讓六哥好好瞧瞧你。”
說着,趙俊上下打量着我,眼眸中的笑意燦爛如陽,“嗯,還是那麽纖瘦,還是十二三的樣子,整日跟在六哥後面搗蛋。”
我跺腳,“六哥……”
這六年,他改變了多少?我又改變了多少?怎可能未曾改變?
人世滄桑,家國非昔,臨安不是汴京,大宋也不是以前的大宋,六哥也不是以前的六哥。
他拉我坐下來,根本不提這些年我在金國發生了什麽事,也不問我如何回來的,只看着我笑,發自肺腑地開心。我回來了,六哥是真的驚喜。
“六哥,樂福一案,我聽說了。”我終於說出口,再不說,樂福便有可能被親兄長斬殺。
“嗯。”趙俊淡淡地應了一聲,“湮兒,皇宮這麽大,你想住哪裏,随你選,我帶你到處看看,如何?”
“好呀。”既然他暫時不想跟我說樂福的事,那便再尋良機吧。
臨安皇宮頗大,不過再大再富麗堂皇,也沒有汴京皇宮大、奢華绮麗,畢竟大宋只剩半壁江山,國力衰弱,財力拮據,加之連年戰争,軍饷耗費巨大,能有多少銀兩修建皇宮?
六哥即位以來,崇尚節儉,就連自己和後宮嫔妃的用度都減半。
漫步於皇宮後苑,宮人紛紛側目,認識我的大為驚喜,不認識我的目光驚疑,以為六哥又納了一個妃子。逛了一圈,我決定住在皇宮西北角的西泠閣。
他凝眉道:“西泠閣偏遠,冷冷清清的,不好,再選。”
我笑道:“我就是喜歡西泠閣的安靜嘛,六哥,我就要這裏。”
六哥只好應允,命人為我收拾西泠閣。
“累了嗎?要不要到六哥寝殿先歇歇?”他體貼地問。
“不累,我在這裏指揮他們吧,六哥若有政務在身,就先去忙吧,我應付得來。”
“好,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趙俊捏捏我的臉蛋,滿含笑意,“對了,近日母後抱恙,不喜叨擾,你不必去請安。”
“好。”我笑應。
是夜,西泠閣收拾好了,用過晚膳,我等着六哥的到來。
我相信,他會來的。
可是,等得我昏昏欲睡,他也還沒來。
深紅和淺碧服侍我就寝,吹熄了宮燈,這才離開。
睡得正沉,忽被臉腮上的觸摸驚醒。
我睜眼,看見六哥正坐在床頭,笑望着我。
“我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他低沉聲含笑,“累了吧,睡吧,六哥待會兒就回去。”
“六哥。”我擁衾坐起,揉揉眼睛,“我想知道,你會如何處置樂福。”
“她不是樂福,是惡尼假冒的。”他面色一沉,“假帝姬一案,你無須費心,六哥自有決斷。”
“什麽決斷?若樂福是假冒的,那我也是假冒的。”我傷心道,想不到六哥會說出這種話,會這般愚昧,他究竟受了何人蠱惑,才認定樂福是惡尼假冒的?
“湮兒,你我一起長大,你是真是假,六哥豈會看錯?”
“你不會看錯,我就會看錯嗎?樂福與我一起長大,她是真是假,我會認錯嗎?”
趙俊的面色更冷了,“此案已結,你不必多言。”
我幽冷道:“既然樂福是假的,那我也是假的,還請陛下将我也斬了。”
他氣得擰眉,“湮兒,你為何還是這麽強?我說過了,假帝姬一案,我自有決斷。”
我譏笑,“你的決斷,便是殺了父皇的女兒嗎?這便是宋人心目中的大孝子應有的行舉嗎?”
他豁然起身,背對着我,負手不語。
我告誡自己,不能動氣,不能吵鬧,要講道理,先探出他的真正意圖再做打算。
於是,我心平靜氣地問:“六哥,我不明白,樂福明明不是假冒的,為什麽你要屈打成招?為什麽要殺她?”
“你不必明白,你只需當你的寧國長公主就行了。”趙俊的聲音冷如深夜的茶水,冰涼瘮人。
“好,我不費心,假若樂福被斬,我也不會再當什麽寧國長公主,說不定有朝一日,你也認定我是假冒的,要将我斬首示衆。”我以冷對冷,威脅道。
趙俊坐下來,拿起我的手,“湮兒,你是六哥最疼愛的妹妹,我怎會斬你?”
我嗤笑,“容疏說,這個世間唯有自己可信,旁人皆不可信,自己的小命,還是自己珍惜。”
他以雙掌包着我的手,“湮兒,別鬧了,六哥寧願自己死,也不會讓你死。”
我抽出手,“我乏了,六哥回去吧。”
看我半晌,他終究離去。
既然六哥不肯告訴我真相,我只有自己去找真相。
次日一早,問過宮人,我來到雪兒和霜兒的寝殿,想從她們這裏查出我想要的真相。
對於我的回歸,她們自然驚喜萬分,熱情地招呼我。
我問起假帝姬一案,她們猶豫良久,才将整件事的始末告訴我。
皇太後衛氏回銮,福國長公主恰巧抱恙在床,沒有迎接皇太後,過了幾日才好一些,這才向皇太後請安。
卻沒想到,當着六哥和衆妃的面,皇太後驚愕而狐疑地問:“她是樂福?樂福怎會在這裏?”
樂福愣住了,不知所以然。衆人驚詫,忙問這是怎麽回事。
皇太後的貼身侍女張氏說,樂福帝姬早在紹興元年死在會寧宋王府,臨安怎麽又出現一個樂福帝姬?這是怎麽回事?
當時,樂福瞠目結舌,震驚得不知如何争辯了。
接着,那貼身侍女張氏又道,靖康國變時,樂福帝姬在金營被完顔宗瀚納為妾,後跟随他住進國相府。宗瀚死後,宋王完顔磐和完顔烈争奪樂福帝姬,最終宋王帶她回府,樂福帝姬與嘉福帝姬共侍一夫。紹興元年,樂福帝姬不幸染病身故,已於會寧城郊火葬。
此言一出,輪到衆妃瞠目結舌了。
這般不堪的經歷,被人當衆道出,教樂福如何承受?
怪不得樂福心如死灰,寧願招認自己是假冒的,是惡尼,為了榮華富貴铤而走險。
随後,六哥命人押下羞愧難當的樂福,關在大牢,交由相關官員審理此案。
審訊時,對於主審官員的問題與指控,樂福無不承認,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甚至,他們說她是尼姑李氏,被金人擄至金國,紹興元年逃出來,打聽了陛下的行蹤,便來到紹興行宮,假冒樂福帝姬享受榮華,等等,她一概承認。
所有的指控,樂福供認不諱,主審官員呈上供詞,六哥做出批示:杖斃。
定於後日行刑。
回殿後,我冥思苦想一個時辰,才斷定,是皇太後衛氏要殺人滅口。
六哥即位為帝,衛氏被封為皇太後,卻在靖康國變後委身完顔宗顯,與兒媳陸氏共侍一夫。在宋人看來,在金兵的淩辱下,以死保名節的是烈女,委身金人的是茍且偷生。身子被污,名節淪喪,是應該被唾棄的。而身為一國皇太後的衛氏,委身金人偷生,與兒媳共侍一夫,且誕下兒女,這些醜陋不堪的事一旦傳揚開來,皇室顔面何存?衛氏便會被國人指戳,甚至被後人在史冊上記上一筆,遺臭萬年。
六哥很清楚母後衛氏的遭遇,身為帝王,名為孝子,自然不遺餘力地維護母後的清譽。
於此,他對衛氏的說辭沒有任何異議,犧牲區區一個南歸的帝姬又有何要緊?
怪不得六哥不讓我去向他的母後請安,原來是不想讓她知道我已回來。
可是,樂福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又怎會将衛氏委身金将的事到處亂說?
只有今日和明日了,我應該如何營救樂福?以一百多名鳳衛劫獄救人,還是懇求六哥手下留情?抑或是拆穿衛氏與張氏的謊言,玉石俱焚?
劫獄救人,勝算只有一半;懇求六哥放人,基本不可能;拆穿衛氏的謊言,讓衆人都知道她的醜陋往事,便是傷了六哥的顔面。
思前想後,若要劫獄救人,應該事不宜遲,今晚便行動。
然而,我剛剛要出去找鳳衛協商,便被六哥禁足在西泠閣。
大門鎖上,窗臺緊閉,閣外侍衛來來去去,将我當做囚犯一樣囚禁了。
求見六哥多次,他都沒有來,我無計可施,想以絕食引他前來,想想又不行,我不進膳便會無力營救樂福。過了一夜,我以死威脅,讓送膳食的內侍叫六哥來,他仍然沒有出現。
照此看來,六哥鐵了心要殺樂福,鐵了心不讓我救人。
六哥,我好失望。
憂心如焚,我該怎麽辦?
又過了一夜。
內侍送來早膳,我手持茶壺,躲在門後,待他進來,便狠狠地擊在他頭上,旋即狂奔出去。
執戟侍衛上前阻攔我,我從袖中摸出小刀,橫在頸間,怒喝:“誰敢攔我?”
見此情形,他們不敢上前,亦步亦趨地跟着我來到皇太後的寝殿,慈寧殿。
皇太後與衆妃聞聲出來,大驚失色,紛紛勸我放下刀,有事慢慢說。
雪兒和霜兒也上前勸我,要我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午時樂福就會被杖斃,我迫不得已才來到慈寧殿,在衆人面前揭穿衛氏的謊言與醜陋。
衛氏确實姿色美慧,怪不得完顔宗顯将她當做正妻。
而可笑的六哥,為了掩蓋母後委身金人的事實,虛報衛氏的歲數,說她今年六十五。
換言之,靖康國變時,她年已五十四,自然不可能再被金人納為妾。
看見我,皇太後驚怒交加,面色慘白,她身旁的張氏也是驚懼。
“沁福,慈寧殿豈容你放肆?”皇太後終於開口,頗具威嚴,“還不放下刀?”
“雖然你貴為皇太後,可也由不得你只手遮天,殺人滅口。”我挑釁道。
“混賬!”她氣得渾身發抖,懼色顯露無疑,“持刀殺人,罪不可恕,來人,抓住她……”
“抓住我,當場将我杖斃麽?”我冷冷譏笑,“喲,心虛了,擔心在金國那些醜陋的事被人抖漏出來?也是,堂堂皇太後,假若國人知道尊貴的皇太後曾經……在金國茍且偷安,只怕會遺臭萬年。”
“胡鬧!”如雷霆般的一聲怒吼,從身後傳來。
這熟悉的聲音,我怎會認不出?
我警覺地後退,趙俊快步上前,想要奪下我手中的刀。
我疾步閃避,刀尖對着自己的咽喉,喝道:“再過來一步,我立即刺下去!”
他終究止步,怒火中燒地瞪我,“跟我回去,我與你好好談。”
我咬唇,“你休想再騙我!”
皇太後行過來,滿臉委屈,淚光盈盈,“陛下,這是昔日的沁福帝姬嗎?為何變得這般瘋癫?”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旦她知道我回來,也要殺我滅口。
趙俊溫聲道:“讓母後受驚了,兒臣這就帶她回去。”
皇太後長長一嘆,道:“好吧,不過哀家為何覺得沁福帝姬的性情與以往完全不一樣了?”
怒火頓時上竄,我怒不可揭,“我是變了,難道你沒變嗎?你擔心樂福将你為金将生兒育女的醜事說出來,為了掩蓋委身金人的事實,便殺人滅口!你裝得跟小媳婦一樣,其實心如蛇蠍、龌龊不堪。現在我揭穿了你的醜事,你最好也讓六哥将我殺了。”
我怒瞪着她,她的面色越來越白,越來越難堪。
“夠了!”
吼聲如雷,趙俊欺身上前,我再次後退,刀尖刺破脖頸,那尖銳的痛讓我全身一凜。
見我如此絕烈,他再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