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揮手弦聲響處,雙雁落遙空
第八章 揮手弦聲響處,雙雁落遙空
次日早上,畫舫靠岸,我與完顔磐告別,匆匆回行宮。
行至半路,便遇見形色焦急、憂切的葉梓翔。
找到我,他松了一口氣,立即送我回行宮。
我無故失蹤,六哥焦急憂慮,命人遍尋行宮三遍,皆是無果。
子時後,他命人秘密在紹興城尋找,完全沒料到我會在湖中心的畫舫上。
見我回來,六哥先是驚喜,僅僅片刻便把我叫進寝殿,狠狠地訓了我一頓。
他質問我為什麽私自出宮,責備我在外夜宿也不遣人回來禀報,害他擔心。
一整夜沒睡,六哥憂愁得面色蒼白。
“六哥,是我不對,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牽着他的衣袂,低聲求道。
“還有下次?若有下次,我就把你捆起來狠打一頓。”他拉過我,雙掌輕握我的肩,“這一宿在哪裏過的?為何無聲無息地跑出去?”
“有些事我想不明白,便去游湖,在湖上歇了一晚,漠漠輕寒陪着我。”
“真的麽?”他似乎不太相信,“為何不叫葉梓翔陪你?”
“我想自己安靜地想事。”
“湮兒,有何心事,告訴六哥。”
“我沒事了,想通了。”我淺淺一笑,“我乏了,六哥政事繁忙,快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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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我再來瞧你。”
趙俊摸摸我的頭,含笑離去。
我已叮囑漠漠輕寒不可對任何人說出昨晚一事與完顔磐此人,她們應該不會出賣我。
不知完顔磐下榻何處,是否安全?而他所說的,完顔宗旺也會南下,何時抵達紹興?他是暗中布局擄我,還是堂而皇之地求親?
平靜地過了三日。
這日,我正在花廳煮茶,雪兒和霜兒匆匆趕到,對我說了一件異乎尋常的事。
她們從李賢妃那裏聽來的消息——李昭儀喪子,六哥憐她喪子之痛,晉封她為賢妃。六哥正在李賢妃殿中小坐,內侍突然禀報,說左相帶了一個遠道而來的、尊貴的貴賓求見六哥,六哥便匆匆趕往書房。
當初我将雪兒和霜兒獻給六哥的用處便在於此,命她們在六哥身邊為我打探一點朝上的事。
遠道而來的、尊貴的貴賓?
是誰?
我立即趕往六哥的書房。
來到書房西面窗臺,所幸窗扇半開,我隐身於窗扇後面,靜心傾聽房中的談話聲。
左相告退,留下那位神秘的貴賓。
“請問如何稱呼?”趙俊淡淡問道。
“陛下可曾聽親人提起過‘阿磐’這個名字?”
全身劇顫。
我沒有猜錯,這熟悉的聲音,這遠道而來的貴賓,可不就是完顔磐?
他求見六哥做什麽?求親?
“阿磐?朕從未聽說過。”
“那也沒關系。”完顔磐朗聲一笑。
“你是金人!”趙俊的話音很肯定。
“陛下好眼力,實不相瞞,我是大金宋王完顔磐。”
我握緊拳頭,他自報家門究竟想做什麽?
趙俊從容笑道:“原來是宋王,久仰。”
完顔磐亦道:“彼此彼此。”
我蹲下身子,蹑腳走至另一邊,小心謹慎地望向書房。
趙俊随完顔磐坐在客座上,端着茶盞飲茶,低垂的眸光冷厲迫人。
他擱下茶盞,一舉手一投足皆是一國君主的淡定傲視風采,“宋王秘密南下,可是奉了貴國陛下之命?”
完顔磐舒眉一笑,“正是。”
他的氣度絲毫不遜於六哥,睥睨,磊落,又有點漫不經心,有意讓人覺得他面對大宋皇帝的輕慢态度。
他笑問:“陛下似乎對本王此行的目的不甚在意。”
趙俊淡然微笑,“但說無妨。”
“既然陛下對本王無甚興致,不知對沁福帝姬……哦,寧國長公主一宿未歸之事可有興致?”
“什麽?”
趙俊面色劇變,握着青色官窯茶杯的手隐隐發顫。
完顔磐吹着茶杯上嫋嫋升騰的熱氣,悠然飲茶,對於六哥的反應不為所動。
他為什麽非要說出他與我的關系呢?我真想沖進去揍他一拳。
突然,六哥手中的茶杯碎裂開來,茶葉與茶水混合着鮮血濺落他的袍上,他卻無動於衷,眉宇緊皺,目光如霜如刀。
在房外等候召喚的內侍聽到完顔磐的喚聲,立即奔進來為六哥擦拭袍上的茶水、包紮傷口。
待一切弄好之後,內侍再次退下,而完顔磐已飲完一杯茶,又添了一杯。
“宋王與舍妹相識?”趙俊的神色恢複如常,嗓音有些澀。
“長公主曾為皇叔侍妾,本王自然熟識。”完顔磐落朗笑道,“前幾日本王在游湖時偶遇寧國長公主,閑聊了半個時辰。”
“僅此而已?”
“陛下以為還有什麽?以為一整宿本王與長公主一起游湖?”
趙俊飲茶,以掩飾尴尬。
完顔磐笑道:“陛下似乎很關心長公主,不過她是陛下親妹,自然關心。”
趙俊不做回應,繼續飲茶。
“本王南下前,在宗顯府見過陛下的母後。”完顔磐提起另一個話題,“還有陛下還是康王時的發妻,康王妃。”
“朕的母後可好?她可好?”趙俊問得艱難。
“氣色紅潤,我大金蓋天大王宗顯待她們很好,視她們為正室,讓她們過着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日子。”完顔磐眼梢的笑意和緩而詭異,“宗顯悄悄告訴本王,他快要當爹了,陛下在金國也将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或妹妹。”
婆媳共侍一夫,大宋皇太後成為金國宗室的妾室,而且身懷孽種,這般難堪、龌龊的事實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暖風一般,在六哥與我聽來,卻如寒風般刺骨。
我氣得全身發抖。
完顔磐,為什麽對六哥說出這樣肮髒、不堪的事實?你究竟想做什麽?
趙俊面色蒼白,眸心赤紅,卻已不像方才那般激動,将所有的屈辱與憤怒隐藏起來,“母後得蓋天大王悉心照料,朕甚感欣慰。”
這話,幾乎是咬牙道出。
“假若陛下應允本王一事,本王有法子令陛下母後南歸,令陛下母子團聚,得享天倫。”完顔磐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說道。
“宋王有備而來,不妨說來聽聽。”
“本王對寧國長公主心儀已久,此行目的便是向陛下求婚,以和親之禮娶長公主為宋王妃。陛下若應允和親,本王會竭力促成宋金兩國免幹戈,修好議和,并送還陛下母後與發妻。”
當他剛才說出衛賢妃,我便猜到他想以六哥的母後作為求娶我的大禮。
這份大禮,可謂誘人。
趙俊不動聲色地說道:“宋王來晚一步,朕已将舍妹下嫁葉将軍。”
完顔磐揚眉笑道:“失信於蘌前大将,與不盡孝道相較,孰輕孰重?若是本王,也是難以抉擇。陛下可慎重考慮幾日,本王願等數日。”
“宋王乃金國大皇子,舍妹曾為皇叔的侍妾,貴國陛下應允這樁婚事嗎?”
“在你們大宋,這有悖倫常,不過在我們大金,這絕無問題。父皇自然應允,至於皇叔,宋金兩國陛下诏書一下,皇叔還能搶人嗎?”完顔磐自負一笑。
“貴國陛下也應允送還朕的母後?”趙俊冷靜問道。
“陛下放心,本王不會信口開河。”
“我們漢人不會做有悖倫常的事,只怕舍妹不願嫁往金國。”趙俊為難道。
“還望陛下成全這樁婚事,也請陛下勸勸長公主,為兩國修好計。”完顔磐笑得悠閑,“陛下也知,陛下母後年事漸高,不适金國的風霜冰寒。”
趙俊忽地笑起來,“宋王有意送還朕的母後,為兩國百姓修好,朕豈能拒人於千裏之外?只怕舍妹必定不願嫁往金國,不願再與金人有牽扯,朕無法保證能夠勸服她。”
完顔磐悠然道:“還請陛下促成此事,倘若長公主不應允,可否讓本王與長公主一見?”
趙俊笑道:“朕先勸勸舍妹,宋王稍候數日。”
完顔磐展顔而笑。
我剛回到寝殿,六哥就跟着來了。
他坐在桌案前,望着對面的我,眼中沉澱着冰冷的愠怒。
我心中忐忑,狀若無辜地問:“六哥,誰惹你生氣了?”
他似乎壓抑着什麽,沉聲問道:“那日你游湖,遇見誰了?”
“怎麽了?遇見一個并不熟識的人……”
“還騙我?”他驟然提高聲音,瞪起眼睛,“你與金國宋王是何關系?”
“六哥,你如何知道的?”我故作一驚,“我在金國見過他幾次,六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向我提親,以和親修兩國之好。”
我震驚,“六哥,你應允了?”
他搖頭,“我怎會應允?湮兒,我知道你不願嫁給金人,我也不會讓你再入狼窩。”
語聲之堅決,目光之陰沉,我駭然一跳。
沒想到,在六哥的心目中,我的分量比他的母後還要重。
我不知他如何對完顔磐說,接下來的七八日,完顔磐再沒有進宮,許是他讓左相轉達吧。
當完顔磐夜闖行宮,我才知道,六哥拒絕的理由是我不願嫁給金人。
這夜,我躺在床上想事,一時沒有睡意,靜夜中忽然聽見幾聲輕響,好像是指叩窗臺的聲音。
我驚得彈起身子,慢慢走向窗臺,輕叩聲再次響起。
我試探性地叩了三下,窗外傳進一道熟悉的聲音,“湮兒,是我,開窗。”
我打開窗扇,完顔磐爬進來,朝我一笑,接着擁我入懷。
“你為何夜闖行宮?萬一驚動侍衛……”
“我會很小心的。”他輕吻我的唇,“我想你。”
毫無意外的,他與我擁吻。
他拉我坐在床上,愁苦道:“你六哥說你不願嫁給金人,其實是他不想将你嫁給我。”
我嘆氣,“無論如何,六哥是不會應允和親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那你我怎麽辦?”
“過陣子再說吧。”
“你六哥要把你嫁給那小子了。”
“出嫁那日,我逃婚,可以了吧。”
“萬一你逃不掉呢?”
“哪有那麽多萬一?”我嗔笑。
完顔磐攬着我,尋思道:“你六哥竟然不想迎回他的母後,湮兒,你六哥挺看重你的,為了你,連孝道也不顧了。”
我默然,無言以對。
過了半晌,我幽幽道:“除非你不是金人,你我才有可能。”
這句話,只是讓他死心。
他恍若未聞,兀自沉思,淡渺的夜光裏,他的眼眸散發出幽遠的光。
他在想什麽呢?
我伸手撫着他的劍眉,他朝我一笑,捉住我的手,“想我?”
我勸道:“阿磐,你不能再待在紹興,明日就回去吧。”
“擔心我淪為階下囚?”完顔磐玩笑道,“放心,你六哥抓不到我的。”
“你在紹興,我不放心,以後你不要再夜闖行宮了,我不會再見你。”
“當真這麽絕情?”
我側過身子不理他。
他攬抱着我,“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好吧,我盡快北歸,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嫁給那姓葉的小子。”
我“嗯”了一聲。
他吻我的後頸,接着是耳珠、臉腮,最後是唇。
直至喘息粗重、遍體發燙,他才放開我,跳窗離去。
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完顔磐,直至我離開紹興。
我等的人終於來了。
秦繪帶一個神秘的人進宮求見六哥,其時我正在花廳飲茶看書,六哥的近身內侍前來禀報,說有一位故人想見我一面,讓我去書房。
我問內侍那人是誰,內侍說是金國皇太弟。
冷笑。
我匆匆回殿,讓內侍回禀六哥,說我困倦,歇着了。
後來,聽說完顔宗旺随着秦繪遺憾地出宮了。
李容疏問我為什麽不想見他,我反問:“為何要見他?”
是夜,六哥擺駕我的寝殿,問我:“湮兒,真的恨他嗎?”
想起父皇和姐妹們被金兵擄劫所受的苦難與恥辱,想起那些以身事敵、身心撕裂的屈辱日子,我的心中漲滿了恨意,就連眼中也都是怨毒。
六哥輕拍我的肩,“好,六哥知道了。”
他俊美得無一絲瑕疵的臉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雙眸異常黑亮。
五日後,完顔宗旺再次進宮,據說是六哥要與他協商和親相關事宜。
六哥的近身內侍再次前來禀報,說是六哥讓我去見見完顔宗旺。
我回說不見,不久,六哥來到我的寝殿,對我道:“湮兒,為何不見他?”
“為何要見他?有什麽好見的?”
“有六哥在,他不會傷你。”
“六哥,我不怕他,只是不願再見他。”
他扶着我的雙肩,“湮兒,聽六哥的話,見他一面,後面的事,由我安排。”
看着六哥懇切的目光,我終於點頭。
随他來到花苑,苑中繁花妖嬈,碧樹流光,花事缤紛得令人目不暇接。
時近午時,驕陽當空,暑氣正盛,日光曬在身上,有一種微微的刺疼。
六哥陪我站在風廊上,些微的涼風拂來,他的袍角微微拂動,我的半袖與裙裾也随風輕拂。
他含笑望我,“今日這襲新衣真好看。”
上着淺綠色短衫,腰系翠綠輕羅長裙,裙上繡着細碎的淺白色辛夷花,腕上也是盈盈翠綠的玉镯。我微微一笑,借此緩解心中的緊張。
“他只是在遠處望你。”六哥站在我身後,淡淡道。
“嗯。”我的手心裏都是汗。
不一會兒,十餘名侍衛走進花苑,於花苑門前站成兩列,執戈而立。
那人信步邁進花苑,步伐悠緩,高大魁梧的身影令人無法忽視。
我在風廊上,他在花苑門口處,中間隔着數丈。
完顔宗旺引頸望來,目光與我相觸,咧唇一笑,接着颔首,輕輕一禮。
他不再是金人裝束,身着一襲淺灰輕袍,發式也梳成宋人的式樣,少了幾分冷厲的殺氣,多了幾分溫和。不變的是那爽朗的笑容,他那黝黑的笑臉被斑斓得幾乎透明的日光照得模糊起來,散發着刺人的光芒。
我面無表情地望着他,心中的恨如巨浪翻卷。
六哥悄然握着我的雙肩,半是擁着我。
我發覺他的掌心很燙,而且手上漸漸用力,弄得我的肩頭很疼。
遠處的完顔宗旺的笑容慢慢僵硬,癡迷而不解地望着我們。
他驅步上前,但是侍衛的長戈擋住了他的步伐,他迫不得已地後退,靜靜地望着我。
這個強占我的金國男人,這個在我身上留下恥辱烙印的惡魔,我痛恨萬分!
“湮兒,六哥會消除你的恨!”六哥淡淡道,手掌不自覺地捏住我的手臂。
“好。”
奇香陣陣的花苑,即将成為修羅場。
密集的羽箭從暗處疾射而出,咻——咻——咻——
花苑門口處的侍衛聞聲閃避,完顔宗旺精於弓射,即使沉迷於我,也敏銳地聽見了利箭飛射的聲響,迅捷地閃身避開。
六哥所安排的花苑相見,同時也是一場驚險的捕獵。
那十餘名侍衛得令,執戈圍攻完顔宗旺。
區區幾個侍衛,拳腳功夫粗劣,怎會是他的敵手?
完顔宗旺仗戈而立,不多久便全殲侍衛。
弓箭手再次射箭,那羽箭就像傾盆大雨倒向他,他揮舞着長戈,擋落一支又一支的羽箭。
雙眼赤紅,面孔緊繃,他潇灑從容地迎擊,陣腳不亂,像在表演高強的武藝。
箭雨一波又一波,縱然武藝再高,縱然骁勇善戰,也無法抵擋弓箭手輪番的箭雨,除非他有飛天遁地之能。
我的後背滲汗,目不轉睛地看着,深怕漏掉一丁點,他就會站在我面前。
六哥拉着我的手,面上雲淡風輕,掌心卻潮濕。
我緊張,是擔心六哥的布局無法擒獲完顔宗旺。
完顔宗旺以一人之力對陣,絲毫不懼,卻無法抵擋蝗蟲般的箭雨,胳膊和腿上中了兩箭。
他拔出箭镞,朝我走來,步履沉重,就像汴京城外的金營裏,他重重的靴聲總會敲在我的心坎上,令我心驚。此時此刻,他怒目圓睜,又怨又恨地瞪着我,失望,悲痛。
箭雨再襲,他不得已停步擋箭,不得已後退,怒吼一聲,應對來襲。
那聲怒吼,悲憤,心痛,似已耗盡他所有的感情。
怒發沖冠,殺氣彌漫。
箭雨停歇,一人緩緩走向完顔宗旺,橫劍而立。
日光照在劍刃上,發出刺眼灼熱的光芒。
他是葉梓翔。
“葉将軍,還想再較量一番?”完顔宗旺一笑,嗓音沉厚,“我會一雪前恥。”
“我也會一雪前恥,靖康之恥。”葉梓翔淡定以對,戾氣從眼中迫出。
無須多言,二人劍戈相擊,金戈的铮铮聲激烈得刺耳。
六哥側眸,硬聲道:“湮兒,先回去吧。”
我道:“不,我要看他如何被擄。”
他不再勸我,李容疏輕步走來,行禮後與我們一起觀看這場生死較量。
完顔宗旺擅長耍刀,長戈也耍得不錯,在身上帶傷、體力消耗的情況下越戰越勇。
“此人骁勇善戰,體魄強健,久戰之下,葉将軍未必是他的對手。”李容疏道。
“葉将軍已占上風。”六哥道。
我不語,看着完顔宗旺如何敗在葉梓翔的手下。
去年他們在楚州較量過一次,葉梓翔勝,此次完顔宗旺完全沒有逃脫的可能。
精鋼軟劍疾速揮動,劍招靈異,揮灑出一幕幕銀白的光影,迷惑了我,也迷惑了敵人。
劍影飄忽而淩厲,日光下,劍尖仿佛吐着蛇信子的白蛇,不斷地咬向敵人。
完顔宗旺的力道似無窮盡,卻漸漸無法招架葉梓翔快速而狠辣的攻擊,每每都是險險避過那嗜血的劍尖。突然,他的胳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立時滲出。
他毫不在意,繼續激鬥。
葉梓翔的招數越發陰狠,劃過敵人的膝蓋、前胸、後背,留下多處劍傷,緊接着,他以回風流雪之勢刺中完顔宗旺的胸膛,鮮血噴濺而出,飛落在葉梓翔的臉上。
這一刻,他們凝定不動。
鮮血沿着劍身蜿蜒、滴落。
完顔宗旺挺身而立,高昂着頭,始終不屈。
侍衛紛擁而上,将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一劍,其實并未擊中心口要害。
完顔宗旺沖我喊道:“湮兒,為什麽?”
字字千鈞,嗓音悲怆。
“‘湮兒’不是你叫的。”六哥寒聲道。
“湮兒與本王當了三年夫妻,本王沒資格叫嗎?”完顔宗旺望着我,纏綿而憤恨。
“押下!”六哥厲聲下令。
侍衛押着完顔宗旺出了花苑,他沒有掙紮,只喊了一聲:“湮兒……”
就像一只被主人殺傷的猛獸,唯餘悲傷。
我漠然望着他消失,徐徐轉身,走回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