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桃之夭夭,眸橫雪光
第五章 桃之夭夭,眸橫雪光
我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拿手好菜,遣人去請六哥過來用膳。
宮燈燦亮,佳肴琳琅,秀色可餐。
六哥依時赴約,見了這席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龍顔大悅。
這些都是他喜歡的菜式,酒足飯飽之後,他輕按着我的肩,笑意滿目,“湮兒,為六哥親自下廚,有事求我?”
我笑道:“六哥答應過我一事的,是否忘了?”
趙俊笑意微斂,“有嗎?”
我嘟嘴,“六哥明明答應過我的,任何事,無不應允,莫非六哥想賴賬?”
他想了想,然後做出一副恍然想起來的樣子,“哦……記得了,你要六哥答應你什麽?”
我揮退宮女,起身來到他身後,捏着他的肩背,“你是否想拜秦繪為左相?”
“誰告訴你的?”聲音裏笑意全無。
“那到底是不是嘛?”
“你是長公主,是女兒家,為六哥偶爾下廚,尋時賞花看書不挺好嗎?朝中事情,你無須費心。”他諄諄教誨。
“可是,我擔心六哥被朝臣蒙蔽了。”我蹲在他腿前,抓住他的手臂,殷殷地仰首看他,“六哥,秦繪所說的‘南人歸南,北人歸北’,根本就行不通,不要封他為左相,好不好?”
趙俊擡起我的下颌,盯着我,俊眸深邃得望不到底,“你要我答應的,就是這事?今日你親自下廚,邀我進膳,哄我開心,就只是為了這事?”
我知道他傷心了,可是我不能放棄,“六哥,你也明白秦繪的八字珍言行不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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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怫然不悅,“你整日操心政事做什麽?女子不得幹政,你不知嗎?”
我道:“我不是幹政,我只是不想你任用奸臣,向金國屈膝求和,讓大宋将士寒心,讓大宋子民唾罵。”
聞言,趙俊豁然起身,使得我跌坐在地。
他的眼中有一絲不忍,見我一臉倔強,便沒有拉我起來,“此事無須再說,我自有分寸。”
我緩緩起身,傲然引頸,“六哥,你變了,你不再是我心目中的六哥了,你讓我很失望。”
“湮兒,你也變了,我不喜歡你探聽朝政、妄議政事,更不喜歡你以關心我的名義幹涉朝政。”趙俊擰眉,“以前那個活潑調皮可愛的湮兒去哪裏了?”
“她已經死了。”雙眸彌漫起霧氣,我啞聲道,“早在被金帥囚在金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湮兒……”
“臣妹乏了,不送陛下。”我轉身,冰冷道。
終究,六哥沒有再說什麽,長嘆一聲,悄然離去。
呆呆地坐着。
呆呆地望着這溫馨而安逸的寝殿。
我想做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長公主,想和六哥回到年少時候那樣,可是,天下變了,大宋山河變了,我們也都變了。他是帝王,自有一套帝王之術,我身心受創,決意驅除金兵,将金狗趕回老巢。因此,我無法不關心政事,無法當一個聾啞的長公主,於是,與六哥意見相佐、繼而大吵是無可避免的了。
未免傷及兄妹之情,我終究不能待在六哥身邊,也許,前方戰場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原本回到六哥身邊,也只是回來與他過年,此時,我該回到戰場,繼續我的軍中歷練。
去洪州找葉梓翔嗎?若是再去找他,跟着他,他必定會誤會。
若不去找他,我還能去哪裏?
思來想去,猶豫了半個時辰,最終下定決心,還是去洪州找葉梓翔吧。
吩咐漠漠輕寒去收拾行裝,等到夜深人靜、巡衛換班的時候,我離開寝殿,匆匆趕往行宮西門。然而,沒走出幾步,便見宮道上站着一人,衣袂飄拂,剪影成霜。
“你想去哪裏?”他的聲音就像夜裏的寒氣,刺骨得緊。
“我是生是死,你不必管我。”我漠然以對。
“胡鬧!”趙俊怒喝,“我不管你,誰管你。”
“六哥,我們都變了,不複當初,我寧願在遠方想念着心中的六哥,也不願留在這裏與你吵架。”我低聲請求,“六哥,讓我走吧,我要在軍中歷練……”
“你是長公主,哪裏都不許去!”趙俊箭步沖過來,拽住我的手腕,拖我回去。
我立即掰着他的手,“我不回去……六哥,讓我走吧……”
他反手緊箍着我,裹挾着我走向我的寝殿。
反抗也無用了。
夜裏巡視的侍衛恭敬地站在一旁,面無表情,而六哥的嫔妃,聽聞動靜,紛紛奔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們震驚地看着我被逮住的狼狽樣,竊竊私語。
趙俊站定,扣住我兩只手腕,将我箍在懷裏,朝她們怒吼:“看什麽?都回去歇着!”
嫔妃們作鳥獸散。
回到寝殿,漠漠輕寒被關在殿外,趙俊拽着我的手腕,恨恨道:“上次你不告而別,随葉将軍去鎮江府,我都沒責罵過你,你竟然還敢偷偷地溜走,有你這樣的長公主嗎?”
這次,他真的是震怒到了極點。
我的手很疼,卻掙不脫,怒火竄起,我吼回去,“父皇都不管我,你憑什麽管我?”
“父皇不約束你,是因為你還小。你現在還小嗎?還想像小時候那樣胡作非為嗎?”
“我沒有胡作非為,我在軍中歷練不行嗎?你自己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不敢到鎮江、建康督軍,我去又怎麽了?我礙着你什麽了?”
“你——”趙俊狠狠地甩開我的手,怒火染紅了他的眼眸,臉上風起雲湧,“是!我怕死!我不去,我也不會讓你去!”
“我非要去!”我尖聲叫道,“我要去找葉将軍……”
“啪”的一聲,驚人的脆響。
臉頰火辣辣的疼,我捂着臉,滾燙的淚滑下來,“打女人很英勇嗎?你要打人,就去打金賊,殺光所有的金賊……”
他的怒氣消了一半,似有悔意,靠近我,“湮兒……”
“別碰我!”我感覺到淚水不停地掉下來,“你不是我的六哥,你不是……”
“我不是故意的……你聽我說……”
“趙俊,這個皇帝,你當得太窩囊!父皇母後、兄弟姐妹,所有的親人都被金賊囚禁在金國苦寒之地,你卻躲在紹興,不思圖強,不思中興,你愧為人子,你不孝……你不配當趙氏子孫!”
“有朝一日,我會驅除金賊,還我大宋河山!”
“有朝一日?是不是等父皇死了,等我死了,還是等你死了?”
“湮兒,圖強中興大計,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是!圖強,中興,不是一朝一夕,要二十年,三十年,可是父皇怎麽辦?父皇年事已高,在那北國苦寒之地,熬得了多久?”我痛苦流涕。
“湮兒,此事改日再談……”他又試圖靠近我。
“既然你不想驅除金賊,不想為父皇和我複仇,我就自己複仇。”
“複仇?”
“我要殺了他!将他千刀萬剮!”完顔宗旺仿佛就站在面前,我恨不得挺劍刺進他的胸膛。
“六哥答應你,為你複仇!”
趙俊輕輕地摟過我,見我沒有反抗,便收緊雙臂,“湮兒,你還是這麽強,強得要離開六哥。我只是不喜歡你妄議朝政,又沒說要拜秦繪為左相。”
我抽噎着,“你為何不早說?”
他從懷中取出一方羅帕為我拭淚,“現在不談這事,湮兒,疼不疼?”
這羅帕的邊緣繡着數朵歪歪扭扭的辛夷花,是我南歸一月後繡的,想不到六哥竟然珍藏着。
我拿過羅帕,“繡得不好,改日我再繡一個。”
他快速地搶過去,“好的壞的都要,你的眼淚這麽多,一方羅帕不夠用。”
話畢,他又攬過我,将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前,“刀劍無眼,六哥不想你在外頭風餐露宿,六哥想給你一個舒适溫馨的家,你胡作非為也好,調皮搗蛋也罷,六哥還像以前一樣寵着你。”
我幽冷道:“只要我不幹涉朝政,是不是?”
趙俊松開我,指腹撫着我的腮,“男人的事就由男人來操心,你是女兒家,就當一個六哥喜歡、寵愛的長公主,嗯?”
我垂首不語,因為我不會成為他所希望的那樣。
盤旋在心中的,是那方羅帕。
二月,秦繪提為參知政事。
雖然六哥沒有拜秦繪會左相,但是參知政事也是執政重臣。
我不明白六哥為什麽這般禮遇秦繪,卻也不想去問他為什麽,因為我所作的都會是徒勞無功。
秦才人依舊受寵,依舊那副輕狂的模樣,偶爾與我在花苑遇見,她會冷嘲熱諷一兩句,我懶得跟她計較,當做一陣風吹過罷了。
春風似剪刀,桃夭正妖嬈。
雪兒說行宮的數十株桃花一夜盛開,宮人都在傳這是祥瑞的兆頭。
桃花吐妍,花色缤紛,雪白,粉白,粉紅,嫣紅,宛如輕薄的绡紗堆疊在枝桠上,占盡春風。
幾個宮女在花苑的桃樹下剪花枝,人面桃花相映紅,春情妩媚。
漠漠說,苑中風大,坐在花廳飲茶賞花也是一樣的。
我便前往花苑西北角的花廳,卻在門口聽見裏面傳出一陣歡聲笑語。
花廳裏已坐滿六哥的嫔妃,秦才人,劉才人,王婉容,吳修容,不知在說什麽這麽開心。
“秦妹妹,你這張利嘴呀,可真損人。”
“可也能把陛下哄得龍顔大悅呀。”秦才人得意洋洋地笑,“對了,那晚是怎麽回事?長公主與陛下又鬧什麽別扭了?”
“誰知道呢?長公主一回來,就沒安生過。”王婉容輕嘆道。
“以前也這樣嗎?陛下似乎很喜歡這個妹妹呢。”秦才人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發覺了嗎?”
“這又不是秘密,陛下對這個妹妹好着呢,比對我們都好。”吳修容笑道,“靖康年間,那些帝姬都被擄到金國,只有長公主南歸,陛下當然把她捧在手心裏哄着,寵得無法無天了,就連她幹政也只是責備幾句。”
“我聽說長公主自小與陛下兄妹情深,非其他帝姬、皇子可比。”劉才人道。
“陛下經常去長公主的寝殿,雖說是兄妹,但也應該有避忌嘛。長公主雖然還沒嫁人,但在金國……只怕已非完璧,陛下去妹妹的寝殿去得勤了,也會招惹閑話。”秦才人不可思議道,“真不知陛下是怎麽想的,長公主年紀不小了,為何還不給她找個驸馬呢?”
“你操心的事還真多。”王婉容咯咯地笑。
“我這不是為陛下和長公主着想嘛。”秦才人道,“那夜你們也看見了吧,陛下盛怒的樣子可真吓人,像要吃人。還有,陛下把長公主抱在懷裏,那麽多侍衛看着,這不是讓人起疑心嗎?”
“好了,你別說一些有的沒的,小心禍從口出。”吳修容道。
“這裏又沒別人,除非你們把我今日說的話搬動陛下面前。”秦才人笑眯眯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長公主也是陛下的妃子呢,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肯定是長公主惹怒了陛下,陛下罰長公主罷了。”劉才人道。
“不對,我總覺得陛下對長公主不單單是兄妹之情……”秦才人尋思道。
“陛下的事,你也敢亂說?不想活了是不是?”吳修容喝止她。
“那我小聲點說。”秦才人低聲道,“近來陛下沒有召我們幾個姐妹侍寝,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陛下憂心國事,批閱奏折至半夜也是常有的事,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王婉容道。
“長公主回來前,政事再忙,陛下也很少獨寝,長公主回來後,就冷落了我們。我覺得,陛下和長公主之間絕非兄妹情這麽簡單……啊……吳姐姐,你為何擰我耳朵?”秦才人叫起來。
“這些話,今日說了也就是算了,下次再讓我聽見,我讓李昭儀治你的罪。”吳修容道。
我提步離開。
走到花苑門口,我頓足,轉身走到一株桃花樹前,對身旁的漠漠輕寒大聲道:“這株桃花開得太妖豔,你們二人在此舞劍,順便把過於妖豔的桃花砍下來,正好下一場桃花雨給我看。”
漠漠輕寒會意,齊聲應道:“諾。”
從腰間抽出軟劍,二人便在花苑的宮道上舞劍,以劍鋒揮落桃花。
輕靈的身影,淩厲的劍招,咻咻的輕響,飛旋的桃花。
漫天飛舞的桃花花瓣,仿佛一場絢麗的桃花雨,旖旎成詩。
一地嫣紅,零落成血。
花廳中的四位嫔妃聞聲出來觀看,滿目驚豔,連聲贊嘆。
“四位嫂嫂,好看不?”我揚眉淺笑。
“美極了。”秦才人笑道。
“漠漠輕寒,再把這株桃花砍了。”
她們又開始舞劍,劍鋒嗜血,挑起一朵朵妖豔的桃花,在空中凄美的飛舞。
在這絕美的一幕中,我驀然下令:“将妖言惑衆的秦才人就地正法!”
漠漠輕寒遲疑一瞬,便奉命行事,鋒利的劍尖迅捷地從秦才人的脖頸劃過。
秦才人未及閃避,雪白的粉頸便有一條細細的鮮紅蜿蜒流下。
她驚愕地大睜着眼,慢慢地滑倒在地。
她還沒死,以最後一口氣怒瞪着我,眼中有不甘與痛恨。
很快的,她的頭顱無力地垂向一側,氣絕身亡。
吳修容,王婉容,劉才人,驚駭得捂嘴,相顧失色。
我傲然引頸,冰冷的目光掃過她們慘白的臉,轉身離去。
長公主殺死後宮嫔妃,驚動朝堂。
尤其是秦繪,在六哥的書房洋洋灑灑說了一大通。
說我妄殺嫔妃,無視陛下,無視皇權,對陛下是大不敬之罪。說秦才人根本沒有犯錯,我殺她實出無因,我兇殘,草菅人命。還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使我是金枝玉葉的長公主,也要治罪。
漠漠輕寒早已被扣押在監牢,我被禁足在寝殿,秦繪聯合三個重臣蘌前進谏,假若六哥不降罪於我,他們便不罷休。
我冷笑。
當我握着一柄小銀刀踏入書房,六哥驚得面色一白,拍案而起,“你做什麽?胡鬧!把刀放下!”
四個重臣大驚失色,紛紛退開。
秦繪掩了慌色,斥道:“蘌前竟敢放肆!來人,将長公主押下!”
數名侍衛立刻沖進來,長戈對着我,步步緊逼。
“都退出去!”我厲聲道,引刀橫於脖頸處。
“退下!”趙俊揮退侍衛,眉宇深皺,“你先回去,稍後朕去看你。”
我輕淺一笑,“陛下,臣妹殺了你的才人,自當還給你。秦大人,本公主殺了你的堂妹,也會償還給你。”
寒光一閃,我引袖,舉刀利落地劃過左手手腕,“秦大人,以血償血,如何?她流多少血,我便流多少血。”
手腕尖銳的一痛,頓時血流如注,沿着手腕如線滴落。
四位重臣驚呼,駭然失色,卻不敢上前。
趙俊驚駭地疾步奔過來,面色鐵青,右臂迅疾伸來,一晃眼便奪去我手中的銀刀,接着以刀割下一大塊袍角。
我立即後退,流血不止與腕上的痛讓我有點頭暈。
他箭步追過來,伸臂一引,便拽住我的右臂,将我攬在懷中,以割下的袍角覆在我的傷口上,暫時止住血流,然後大喊:“快宣太醫!”
殿外的侍衛領命而去。
“六哥不必為臣妹止血,秦大人要為秦才人讨回一個公道,我便給他一個公道。”腕上的刀傷太痛了,血流太多,我無力地靠着六哥,竭力以冷硬的嗓音說話,卻提不起氣力。
“你為何這麽傻?秦才人之死,我自有主張,你何須如此?”趙俊的眼中滿是痛憐。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忍着痛,手足漸涼,“六哥,我不痛……莫擔心。”
“長公主如此剛烈,臣無話可說。”秦繪拱手道,嘆了一聲。
“你閉嘴!”趙俊怒不揭地叱道,“長公主有何不測,朕唯你是問!”
“陛下只有長公主一個親妹,臣也只有秦才人一個妹子,将心比心……”秦繪道。
“滾!”趙俊怒吼,面若覆霜。
“臣等告退。”秦繪與三位重臣慌張地離去。
太醫匆匆趕到,利落地為我包紮。
也許是流了太多血,也許是禁不住傷痛,我昏昏沉沉的,只記得六哥抱我回寝殿,守在床榻前,喂我服藥……
待我清醒,殿外夜色如染。
許是雪兒和霜兒去禀報六哥了,我醒來沒多久,他就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握起我的手,“好些了嗎?還痛嗎?”
“不痛了。”我靠在大枕上,忍痛安慰他,“我沒事,明日就大好了,六哥去陪嫂嫂吧。”
“面色這麽蒼白,唇也這麽白,還說沒事?”他擡起我的下颌,面色忽然冷峻起來,“殺了那賤人也沒什麽,你何苦白白流這麽多血?”
“秦大人不會善罷甘休,我不想你為難。”我輕輕一笑,“既然是我殺了人,就由我自己承擔。”
“有六哥在,六哥會一力承擔。”他拍着我的手背,“以後不可再做傻事,否則,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我颔首,莞爾道:“六哥可知我為何殺秦才人?”
趙俊的眼中似有冷霜飛落,道:“我問過吳修容、王婉容和劉才人,她們說那賤人口無遮攔,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冒犯你。”
想來是她們鑒於秦才人的下場,知道我心狠手辣,不敢在六哥面前複述秦才人說過的話。
我道:“秦才人恃寵而驕,我殺她是為了六哥的清譽。”
他不解,我恍若不在意地笑起來,“今日在花廳外,我聽見她在說我和六哥呢。”
他問:“她說什麽?”
我巧笑道:“她說,六哥待我太好了,好得不像兄妹,倒像是六哥寵着妃子那樣。那晚,六哥捉我回殿,秦才人看見六哥箍着我,她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陛下正和寵妃鬧別扭呢。六哥也知道秦才人一向口無遮攔、尖酸刻薄,說六哥和我不單單是兄妹之情這麽簡單……”
趙俊本是靜靜地聽着,聽到後面,瞳孔劇烈地收縮,面覆寒霜,眼中怒火欲噴,嗜血駭人。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駭人的表情,就像一只暴怒的猛獅,假若他手中有劍,必定挺劍殺人。
“秦才人胡說八道,辱及六哥,我不想六哥清譽受損,一怒之下殺了她。”我淡淡道。
“殺得好!她該死!”沉默的六哥忽然蹦出一句冷酷的話。
“六哥疼我、寵我,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親厚,我大難不死、得以南歸,六哥更是憐惜我,想不到在旁人眼裏竟變得這樣龌龊……六哥莫氣,其他嫂嫂沒有多想,就秦才人別有所想。”
昏紅的燭影下,他陰鸷的目光染了血色一般。
他生氣了嗎?
我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我乏了,六哥也回殿歇着吧。”
他笑一笑,“明日我再來看你。”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我愣了半晌才躺下來。
無論六哥對我是不是純粹的兄妹情,我都要讓他知道,我只将他當做兄長,最親的、可依賴、永遠的六哥。
殺秦才人,她毀六哥與我的清譽縱然是一個緣由,更大的一個緣由是,我不允許我秦繪的鑽營伸到六哥的床榻上,不允許秦繪以美人計間接影響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