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流水便随春遠,行雲終與誰同
第一章 流水便随春遠,行雲終與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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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着棺木的牛車慢慢停下來,張鵬以女真語笑道:“大人,方才不是檢查過了嗎?”
金兵粗聲道:“打開棺木看看。”
張鵬賠笑道:“這是小人母親的屍首,沒什麽好看的。”
“叫你打開就打開,羅嗦什麽?”金兵喝道。
“是是是,不過這天怪熱的,小人擔心棺中的腐臭味熏着大人,壞了大人的胃口。”
“打開!”
“是是是!”
不得已,他們打開半釘住的棺木板,我立即閉目,保持“死”的平和安詳。
棺木板剛剛打開,金兵便叫起來,“什麽味道?這麽臭?”
張鵬趕緊笑道:“大人,小人剛才說過了,這天熱,母親的屍首擱了幾日,自然會有屍臭味。”
“好了好了,快點走。”金兵催促道。
“是是,小人這就馬上走。”
他們火速釘上木板,留了一點縫隙,推着牛車快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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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通過第一關,我松了一口氣,思及父皇還在韓州受苦受難,不由得難過起來。
我不能自己南下而丢下父皇不管不顧,我不能那麽自私。
這通關牌子是端木先生弄來的,仍然是那個受過他恩惠的克群找來的。
沒有追兵追來,這夜,我們在荒郊野外歇一晚,次日一早繼續趕路。
已是初夏,金國的夜晚仍然深涼,我靠坐在樹頭上,攏緊粗布衣袍。
葉梓翔坐在我旁側,将幹糧和水袋遞給我,“帝姬餓了吧,吃點兒東西。”
我問:“韓州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暫時沒有。”他避開我追問的目光,眉宇略低,“帝姬無須擔心,派過去的人是末将的屬下,他們做事很有分寸。”
“葉将軍,為什麽每次提到父皇,你總是避開我?”
我仔細審視着他的表情,他看我一眼,又立即垂眼,那表情分明是尴尬與羞愧。
剎那間,我明白了,怒問:“你根本沒有派人去韓州營救父皇,是不是?”
他終於迎上我憤怒的目光,仍然不夠坦蕩,“有,末将派人前往韓州,但是金兵監管很嚴,他們……還未見到太上,還未聯系上。帝姬,營救太上須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否則營救計劃一旦敗露,金帝風聞我意欲營救二帝,一怒之下會殺了太上。”
他說得沒錯,若要營救,就要萬無一失,需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便是置父皇於死地。
“我不能就此離開金國,棄父皇於不顧,葉将軍,我想……我們秘密前往韓州,救出父皇之後再一道南下。”
“不行!”葉梓翔立即反對,“此行兇險,末将好不容易救出帝姬,豈能再入狼窩犯險?我等數人前往韓州,勢必引起金人注目,還未救出太上,便被金人抓住,那時還談什麽營救?”
“可是,我不能丢下父皇……”
“帝姬思父之心,末将明白,然而,陛下叮囑末将,量力而行,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口中所說的“陛下”,自然是六哥。
六哥竟是這麽想的,難道六哥……
我不敢想,不敢深入地想……更不願把六哥想得那麽不堪。
我質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先去韓州營救父皇?父皇乃一國之君,比我重要千百倍……”
葉梓翔被我問得一愣,須臾才耐心解釋道:“帝姬,并非末将不想營救太上,而是……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太上便有殺身之禍。”
“你不是将我救出來了嗎?有這麽難嗎?”
“救出帝姬,是因為……有端木先生這樣的高人作內應。”他握住我的雙肩,語重心長道,“帝姬,陛下有句話要末将轉告帝姬:切不可任意妄為,一切聽從葉将軍指令。”
“六哥真的這麽說?”我不信六哥會料到我想去救父皇。
“末将縱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假傳聖旨。”
我怔怔不語,內心掙紮。
六哥與葉梓翔沒有錯,能夠救出我已是萬幸,要救父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必須謀劃得毫無破漏,方能行事。
既是六哥的旨意,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次日,來到一個小鎮上,我們吃了較為豐盛的一餐,買了五匹馬,直奔第二個關卡。
我們仍然是中年、老妪的打扮,奉上通關牌子,第二個關卡輕而易舉地過了。
過了中京大定府,我們略微安定,卻也不敢疏忽大意。
奔馳數日,未曾好好歇息,這一夜,葉梓翔決定好好休整一晚再趕路。
露宿野外,夜裏的風很涼,我蜷縮着身子,凍得瑟瑟發抖。
月上中天,淡青的月華流瀉整個寰宇,使得整個荒郊愈發的清冷死寂。
我打了一個噴嚏,倏然清醒,便擡眼望着那輪孤月。
孤月泊於浩瀚的銀河,潔白無依,一身孤清。
想起遠在韓州的父皇,想起遠在揚州的六哥,想起會寧府中的完顔磐,想起姐妹們,想起很多人……這樣的深宵,他們已經熟睡,我望月懷人,也是一身孤清。
一心悵然。
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該是葉梓翔,我立即閉眼。
一襲袍子輕輕地覆在我身上,頓時,我覺得暖和一些,有點感動。
他卻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坐在邊上,不知想做什麽。
他輕輕一嘆,片刻後,我覺得臉上有些癢,是他的指腹輕輕撫着我的臉,娥眉,左腮,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白日裏,他恪守禮數,對我畢恭畢敬,可我知道,他的意中人應該還是我。現在,深更半夜,他這般“輕薄”我,足以表明他的心,也說明他克制着對我的情意,在我熟睡後才敢“色膽包天”地碰觸我。
我不敢動,擔心他發現我是清醒的,那樣一來,他會尴尬,我也會尴尬。
所幸,片刻後他便離去。
我放松下來,過了好久才有睡意。
猛然間,死寂的荒郊深夜出現不尋常的驚亂,我驚醒,立即起身。
他們倉促地收拾包袱上馬,葉梓翔箭步沖過來,将我抱上馬,接着他也上馬,“有追兵。”
一語驚散所有睡意,我緊張得發抖,冷冽的夜風刮面而過,生生的疼。
驅馬飛馳,我思忖着後面的追兵會是誰?完顔宗旺?還是完顔磐?
不久,後面傳來震天動地的聲響,在這深夜,馬蹄踏擊大地的巨響異常清晰,就像踏在心坎上,令人心驚膽戰。
所買的馬和我們一樣疲累不堪,再過不久,追兵就會追上我們,那可怎麽辦?
若是完顔磐,也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若是完顔宗旺,只怕我苦苦哀求也不會心軟。
苦思對策,仍是想不到良策。
葉梓翔籌謀那麽久才救出我,而且逃出會寧這麽遠,想不到會在這裏被追兵追上,難道我這輩子都不能南歸嗎?注定一生淪落金國?
想到此處,我咬牙切齒,又悲又怒。
“帝姬莫怕,就算是死,末将也會護帝姬周全。”葉梓翔絕烈道。
“嗯。”此時,我還能說什麽?
金兵終於超越我們,匆促勒馬,那些趾高氣昂的駿馬前蹄仰天,長嘶破天。
青黑的月光下,金兵約有二十來騎,個個彪悍,不約而同地引弓搭箭,箭镞對着我們。
那人昂然立於駿馬上,穩如山岳,月光灑了他一身,使得他的身影看起來孤硬寒涼,又別有一番睥睨衆生的傲然氣勢。
完顔磐。
他如何知道我還活着,如何知道我已南逃?
“小貓,過來。”他倨傲而溫柔地喚我,朝我伸出手。
“你是何人?為何追我們?”我拿捏着嗓子,變得像老妪的蒼老聲音,我是老妪的打扮,他為何這麽肯定我就是趙飛湮?
“趙飛湮,過來!”完顔磐固執道,聲音不再溫情,略有怒氣。
葉梓翔攬在我腰間的手突然加力,“他是誰?”
我低聲道:“金帝嫡長子,宋王。”
完顔磐驅馬近前,死死地盯着我的腰間,目光如炬,“放開她!”
嗓音冷寒。
“宋王,在我們大宋,以多欺寡非好漢,若想抱得美人歸,你我單獨打一場,決勝負,如何?”葉梓翔溫言帶笑,彰顯大宋男兒的磊落自信。
“我叫你放開她!”完顔磐氣急敗壞地怒吼,寶刀尖鋒直指我們。
“我不會随你回去,寧死不回。”我決然道。
完顔磐緩緩收回寶刀,寒聲下令:“放箭!”
箭雨疾射,張鵬和兩名護衛舉劍擋箭,擋得了一支兩支,卻擋不住源源不斷的箭雨,不久,三人中箭身亡。
眨眼之間,他們死於非命,葉梓翔悲痛不已,我亦悲傷。
我眨去眸中的濕意,“阿磐,可否談談?”
“好,你想怎麽談,都可以。”完顔磐冷沉一笑。
“不可,帝姬三思。”葉梓翔更緊地抱着我,不松手,“末将死不足惜,帝姬……”
“無妨,他不會傷害我。”我掰開他的手,利落地下馬。
他立即跟着下馬,扣住我的手腕,不讓我去。
“把他的手砍下來。”完顔磐冷酷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敢傷他,我與你勢不兩立!”我怒吼。
我決然拂開葉梓翔的手,“無須擔心,我不會有事。”
葉将軍,你孤身一人,如何保護我?我不願你死,你還要為六哥安邦定國,為大宋子民保家衛國,還要率軍北伐、驅除金賊,我怎能讓你死?如果我不與完顔磐談談,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我朝完顔磐走去,金兵策馬逼近葉梓翔,所有的箭镞都對着葉梓翔。
完顔磐潇灑地下馬,拉起我的手,我巧妙地避開,“假若你傷他一根毫毛,我會自毀一根。”
他怒目圓睜,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半晌,他下令:“兄弟們,好好招呼這位朋友,把人看緊了。”
話落,他強硬地握着我的手,走向遠處。
此處是土地平整的野外,有遼闊的視野,也有高聳的樹木,夜月下的風光,秀麗幽靜。
走出不遠,完顔磐便伸臂攬在我腰間,我心神一蕩,刻意保持的冷靜與疏離瞬間瓦解。
遠離了葉梓翔和金兵,他解下披風鋪在草地上,扶着我坐下來。
他問:“他是誰?”
我笑,“很早以前我就說過,父皇為我尋了一個驸馬,他就是我的驸馬,葉梓翔。”
“葉梓翔是你的驸馬?”完顔磐微驚,“葉家軍頗有名望,此人頗有膽略。”
“是宋王來追我的,還是得你皇叔的命令?”我與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你放心,對於你的死,皇叔沒有起疑心。”
“宋王如何知道我已逃出會寧府?”
“叫我阿磐。”他低低道,曲起雙腿,抱膝而坐,“我始終不相信你就這麽死了,以端木先生的醫術,不可能束手無策。”
“端木先生不是神,中毒已深,人已死,怎麽可能救活?”
“還有一件事,讓我确定你的死只是一個障眼法。”他苦笑,“我命人暗中跟着父皇的侍衛前往城郊,後來,我的屬下回來說,火葬時發生了一件怪異的事,在火葬處附近竟然有薩滿教做法,而且所有的侍衛都去看薩滿教做法,忽略了火葬。”
我莞爾道:“因此,你猜到有人會偷龍轉鳳,猜到我只是假死?”
完顔磐颔首,“我派人前往韓州,自己帶了二十多騎南追。”他握住我的手,“南追之前,我猶豫了一日,徘徊於追與不追之前。”
我譏诮地問:“那為什麽還是追來了?”
他澀笑,“追你回來,讓你繼續留在皇叔身邊,你會很痛苦;不追你回來,我會因為失去你而心痛。”
“現在你追到我了。”
“我在城郊有一座別苑,你暫時住在別苑,誰也不會知道你還活着。然後,我向父皇請旨外調,去雲中樞密院也好,去燕京樞密院也罷,只要離開了會寧,你我便能在一起,誰也不會阻止我們。”
“宋王的打算可真周到。”我冷冷譏笑,“你以為你的皇叔蠢得永遠也不會發現嗎?”
“發現又如何?那時你已是我的妻,我不會再拱手相讓。”完顔磐目光冷厲。
“這麽說,你承認你曾經将我讓給你的好皇叔?”我又是一聲冷笑。
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小貓,為什麽你總是對我冷嘲熱諷?”他又氣又急,“我不是把你讓給皇叔,而是……皇叔一年半載不會放手,我只能讓你暫時留在皇叔身邊,暗中布局籌謀,再把你搶回來。”
我甩開他的手,“別再叫我小貓,惡心。”
我再次嘲諷,“在你們金國,可以無視綱常人倫,皇叔的侍妾,作為侄子的可以堂而皇之地納為妾嗎?”
他騰地跪起身子,拽我起身,“你們宋人講究那麽多,我們金國,只要喜歡,就算是父親的姬妾、伯伯叔叔的妻妾,或者是兄長的妻妾,都可以娶之、納之。”
我搖頭失笑,“果真是蠻夷。”
完顔磐怒目而視,我不懼地擡起下巴,四目相對,他怒,我冷。
突然,他伸臂攬過我,以袍角擦拭着我的臉,力道适中,舉止溫柔。
我掙了一下,卻聽他道:“別動,我不想對着一張陌生的臉。”
這雙俊眸專注而深沉,令我心瀾微漾。
我靜靜地望着他,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面對金帝的嫡長子,宋王完顔磐。
如果他不是金人,或者不是金國宗室中人,或許我與他就不會這般艱難。
可是,“如果”往往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假設,是一種美麗而脆弱的幻想,瞬間即滅。
他的吻不知何時落在我的唇上,待我發覺,他已緊抱着我,右掌扣着我的後腦不讓我閃避。
這樣的親密,這樣的熾情,我期待了多久?
可是真正面臨的時候,我又退卻了,大宋與金國之家的國仇家恨,提醒我不能與他為伍,不能陷入他的情意與懷抱。
我瞬間的迷失,已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得到他想要的。
擁吻越來越激烈,他糾纏着我的唇舌,沉醉於這一場想念已久的情愛裏。
我看見他微睜的眼中皆是纏綿之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纏綿,眼中的火花漸漸燎原……
我拚力推開他,他怔忪地凝視我,臉上的激情慢慢消退,卻仍然摟着我,“為什麽?”
“你是我的敵人。”我再次推離他,想起适才他冷酷下令射殺保護我南逃的護衛,不寒而栗。
“只要你還愛我,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淡化。”
“你可以淡化,那是因為你是強者,是入侵他國的一方。”
片刻後,完顔磐無奈地放手,頹喪地坐下,“我想不到你會變成這樣,更想不到你對我會有敵對、仇視的一日。”
他所說的,正是他作為強者所想的:我是亡國奴,理應被他囚禁,在他的憐憫中屈辱地度過下半生,老死金國。
我亦無奈一笑,“我也想不到你是金人,甚至還是皇子皇孫。”
夜寂,月冷,露清。
長長的靜默。
“我不會再回去。”我的聲音竟然可以變得這般冰冷,不含一絲一毫昔日的情意,“若你執意帶我回去,帶走的會是一具屍首。”
“我會安排得很好,沒有人會發現你還活着。”完顔磐音量微高。
“尊貴的宋王,你想将我藏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金屋,讓我在你的寵愛下屈辱度日嗎?”我輕笑,問得尖銳。
“湮兒,你完全可以将我當做石頭哥哥,我們會像以前那樣,開心地打鬧,快樂地在一起。”他的眼中滿是期待,“你愛我的,是不是?愛我,就跟我回去。”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除非你們金國從未入侵過大宋,除非大宋和金國仍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悄然解開衣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你,但我知道,我恨你,恨你這個滅我家國的金人。”衣袍滑落,我僅着抹胸,剎那間,冷意襲身,“若你執意帶我回去,那麽,就像你皇叔那樣,現在就強行要了我,然後我會恨你一輩子,你帶走的只會是一具屍首。”
完顔磐驚震地望我,眸色立時轉濃,火花四濺。
我凄楚地望着他,決然道:“你有第二個選擇,放手,就當沒追過我。”
他黯然低眸,“你不要逼我。”
我失笑,“是你逼我,不是我逼你。”
“放你走,對我有什麽好處?”
“我會覺得,你和你的皇叔不一樣,你真的愛我,在乎我的感受,而不是像你皇叔那樣,強取豪奪。”
“湮兒。”他低聲喚我,取了落在草地上的衣袍裹在我身上,然後擁我入懷,“你可知,要我放手,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而且需要多大的勇氣?”
淚濕雙眸,我啞聲道:“那你又可知,再留在金國,我真的會死?你真的願意看我死嗎?”
他一震,深深地凝視我。
半晌,他俯唇,吻着我的眼眸,吻去淚水,雙唇微顫。
我看見他微閉的俊眸滴落一顆淚珠,頓時心痛如割。
“阿磐,放我走……求求你……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我走……”
完顔磐尋到我的唇,輕輕觸着我的唇角,“萬一我找不到你了,怎麽辦?萬一你嫁給你的驸馬,我怎麽辦?我說過,我會娶你……我要娶你……”
淚珠簌簌而落,“我答應你,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人。”
“真的嗎?”
“嗯。”
“好,你等着我攜聘禮娶你。”
話音甫落,他吻住我,唇舌交纏,深切,缱绻。
我知道,他已心軟,不會再帶我北歸。
而此刻,我只能滿足他的需索,或許我也是情不自禁。
他抱我愈緊,鼻息愈發急促,滿目欲念,好像不滿足於單純的擁吻,大掌不安地摩挲着我的背,慢慢傾身欲倒。
在他的激情裏,我迷亂了。
離開了會寧,沒有完顔宗旺這座大山橫亘在我們中間,他沒有顧忌,我心中的壓力好像也少了,只想着他是我此生唯一愛的男子,我怎能拒絕他?
我的心,仿佛也需要他的慰藉與愛撫,才能填滿畢生愛戀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