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微波澄不動,冷浸一天星
第三章 微波澄不動,冷浸一天星
唐括皇後被禁足,金帝完顔铖更寵柔妃,金國宗室議論頗多,唐括氏家族感於危機來臨,多次入宮求見金帝,皆無法得見天顔。唐括老爺求見不得,轉而求助皇太弟,以次女唐括王妃為線,登門拜訪。
礙於情面,完顔宗旺與唐括老爺見過一次,閑聊數句便稱有事,出府避開。
此後唐括老爺多次求見,他都以各種借口避而不見。
閑雲畫閣,聽秋雨泠泠,望秋水長天。
我每日清閑,柔妃卻忙得很,完顔铖五十生辰,全由柔妃一手操辦。
宴開乾元殿,文武百官共賀。
黃綢懸拂,紅幔喜氣,繪着龍鳳雲紋的地衣綿延整個華殿,宴席鋪錦,食器皆金,白玉盛酒,佳肴珍馐,葡萄美酒,滿殿寶光流轉,滿目金燦旖旎。
雖無汴京宮宴勝景,不過,我看得出來,柔妃是按照汴京皇宮的盛宴操辦的。
金帝五十生辰宴,齊聚所有宗室子弟、文武重臣,乾元殿只能容納小部分人,宴席延至殿外,鋪排了百來宴席。
生辰宴開始前,我看着懷柔指揮宮人做這做那,忙得暈頭轉向,有時三五個宮人一起擁上前禀報事情,七嘴八舌,真不知她是如何應付的。
宴席準備得差不多,她終於可以歇下來,讓宮人為她修容更衣。
夜幕徐徐下降,來客陸續入座。在宗室子弟的宴席中,我看見了嘉福、樂福、順德和永福。
我們相視一笑,将各自的辛酸藏在心底。
我看見完顔磐左擁右抱,心,微微的痛。
不久,完顔铖攜着柔妃徐徐進殿,衆人起身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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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完顔铖,紅光滿面,一襲精繡團龍的袍服襯得他炯炯有神,猶顯得帝王風範十足。
他身旁儀态萬方的柔妃,一襲明紅金國宮裝襯得她雪肌瑩潤。
這金國宮裝經過改良,曳地的綿長裙裾随着行止徐徐如水滑過,明紅錦上織繡全枝并蒂芙蓉,襯以輕鬟寶髻、衣帶迎風、璎珞環佩,猶如枝上牡丹,端莊華貴,鳳姿傾城。
柔妃的盛裝打扮,吸引了衆多金國男兒的目光,直至二人落座,他們才收回不該有的目光。
我長長嘆氣,“男人啊,總喜歡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完顔宗旺伸臂攬着我,“是女人,總會吃味,就連自家姐妹也吃。”
我輕哼一聲。
“你越吃味,我越開心。”他在我耳畔道,大手在我側腰緩緩摩挲。
“那是誰的臭爪子,拿開!”我故意板起臉。
他非但沒有拿開,反而将我摟得更緊,“回去好好收拾你。”
金帝五十生辰宴,宗室子弟應該攜正妻出席,為何完顔峻和完顔奢也都沒有攜正妻出席?其實,我坐的這個位置,理該是唐括王妃的,只是完顔宗旺非要帶我赴宴,還說可以在宴上與姐妹一聚,我便随他出席生辰宴。
我将疑問說給他聽,他笑道:“這是你們幾個姐妹見面的好機會,我跟阿磐、大太子和奢也提了一下,他們就都攜寵妾出席生辰宴。湮兒,你如何謝我?”
我含笑反問:“王爺想要妾身如何答謝呢?”
完顔宗旺鄭重道:“我得好好想想,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過了今晚子時,就不算數了哦。”
“最晚明晚子時,如何?”
“王爺欺負弱女子!”
“金國男兒不欺負弱女子,我只欺負你。”
他連聲低笑,與我打情罵俏,絲毫不顧旁人的目光,更不顧唐括老爺忿忿的目光。
這時,內侍擺手示意衆臣肅靜,所有人望向蘌座,但見金帝目視諸臣,眉宇間含着淡淡的笑意,旁側的宴席端然坐着美豔的柔妃,而原本,這個位置屬於唐括皇後。
完顔铖的眼底眉梢皆是滿意的笑,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親切,“今日乃朕五十生辰,諸位愛卿與朕共飲同賀,乃人生一大樂事,也是朕之幸事。得諸位愛卿輔弼,我大金得以昌盛,基業得以穩固,國土日益遼闊,國威達之四海,朕無愧於列祖列宗,今夜,朕敬諸位愛卿一杯薄酒,以謝諸位愛卿多年來勞苦。”
話畢,他擡臂舉杯,衆臣亦舉杯,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酒盡,杯停,他又道:“此次生辰宴,朕很滿意,這都是柔妃的功勞,柔妃。”
他看向柔妃,不掩寵愛,柔妃回以深情而溫柔的凝視,曼聲道:“此乃臣妾的本分,陛下這麽說,折煞臣妾了。”
完顔铖哈哈一笑,“五十而知天命,有柔妃陪伴,朕覺得越活越年輕。諸位愛卿,難得今夜齊聚一堂,美酒佳肴當前,無須顧及禮數,是大金男兒的,不醉不歸。”
話音剛落地,衆臣高聲附和,響聲一片,直要掀掉屋頂。
接着,內侍宣布宴席開始,絲竹管弦紛紛奏響助興。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嘈雜喧鬧。
唐括皇後仍被禁足,唐括王妃也進宮了,不過并不在宴席上,而是陪伴姐姐去了。唐括老爺的宴席緊挨着宗室子弟的宴席,算是很給面子了。眼見寄予厚望的兩個女兒沒有出現在這裏,唐括老爺該是心有不甘的吧。
衆臣陸續出席向金帝敬酒祝壽,整個生辰宴看來忙亂,實則井然有序。
完顔宗旺不停地給我夾菜,讓我多吃一些,我笑嗔,“王爺想讓我橫着回府嗎?”
“此話怎講?”他詫異地笑問。
“吃撐了,走不動,就只能王爺抱着我回去啦。”
“那我便抱着你回去。”
我笑睨他一眼,乖乖地張口吃下他遞在我唇邊的羊肉。
接收到順德與樂福的眼神,我對完顔宗旺說到偏殿與姐妹一聚,他叮囑我盡快回來,便讓我去了。順德先行,我們幾個陸續來到偏殿,偏殿的案幾上擱着備用的膳食、美酒,幾個宮女在此看管,偶有正殿的宮女前來取膳食。
我們相視一笑,展臂相擁,眼角凝淚。
同為金國宗室子弟的妾室,卻難得一見,見面了,感慨繁多,心中五味雜陳。
片刻後,懷柔也來到偏殿,揮退看管膳食的宮女,我們便可盡興說話。
“今日不同往日,會寧不同汴京,言行謹慎。”懷柔低聲告誡。
“我們明白的。”順德颔首。
聊了幾句,懷柔就回到正殿,畢竟金帝的側席不能空缺太久。
說起正在趕往會寧途中的父皇,我們難掩欣悅激動的心情,只盼父皇身子康健,一切安好。
接着說起各自的情況,我的姐妹們神色不一,順德悵然,永福沉默,樂福不安,嘉福則是一副羞赧的樣兒。
嘉福微低螓首,臉腮薄紅如杏花嬌豔,對我道:“姐姐放心,大皇子待我很好……體貼溫柔……”
“環環!”樂福面色一沉,蹙眉道,“大皇子雖然待我們好,可你怎能這麽說?”
“為何不能說?”嘉福不解道,面上的羞色更重,對樂福道,“姐姐,大皇子是我們的夫君,雖然我到府比你早,可我仍然尊你為姐姐,你是娥皇,我是女英,有何不妥?”
“你還說?”樂福低斥道,不安地瞥我一眼,氣急敗壞地跺腳,“莫再胡言亂語。”
“姐姐……”嘉福仍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順德拍拍我的肩,以長姐的口吻道:“環環,小心禍從口出,你再這麽不知輕重……”
嘉福立即委屈道:“環環知錯了。”
我心中雪亮,嘉福說這些話是故意的,樂福不讓她說,是擔心我心裏難過。
照此看來,完顔磐待嘉福确實很好,以至於嘉福芳心暗許,将一腔情愫寄於他身上。
永福嘆了一聲,“我們的境遇算是好的,不知其他的姐妹是何情況?”
順德道:“幾個小妹妹在洗衣院為奴為婢,打罵随人,該是不好過,我求完顔奢也帶我去洗衣院看看,可是他說不好去。”
樂福哀傷道:“其他姐妹,有的死在途中,有的來到會寧,也跟我們一樣為人妾室,我聽大皇子說,她們不受寵,妻妾任意毒打,将她們當作奴婢一樣使喚,大多被折磨死了。”
永福道:“我也聽大太子說了,大多死了。”
我道:“爹爹的雲妃和雪妃,在宮中也不受寵,被唐括皇後害死。”
聞言,她們驚詫不已。
順德低聲道:“我聽說六皇兄的母妃衛賢妃深受蓋天大王完顔宗顯寵愛,那蓋天大王将她當作正妻一樣寵着。”
嘉福笑道:“那不是和沁福姐姐一樣麽?皇太弟也将沁福姐姐當作王妃呢,姐姐真是好福氣。”
四道白眼同時飛向她,順德和樂福愠怒地瞪她。
嘉福委屈地低頭,就像身受折磨的小媳婦一般。
她們說得沒錯,我們幾個的境遇當屬最好,其餘姐妹和父皇的嫔妃身受萬般折磨,或不堪煎熬而自盡,或被金國宗室子弟的妻妾毒打至死,或在洗衣院為奴為婢,命如飄萍,慘死異鄉。
再閑聊一會兒,我們各自回席。
完顔宗旺見我一臉微笑,悄然握着我的手,“聊得開心嗎?”
壓下諸般心緒,我颔首,“聊了一些近況。”
突有一抹身影靠近,我們同時擡首,卻是笑意慈祥的唐括老爺。
唐括老爺深深一禮,含笑舉杯,“王爺武功蓋世、神勇無敵,夫人蕙質蘭心,老夫敬二位一杯。”
完顔宗旺潇灑舉杯,我亦舉杯,“唐括老爺有禮了,該是妾身敬您才是。”
他意味深長地一笑,皺紋堆疊在臉上,“夫人有心了。”
一杯飲盡,他轉身離去。
弦樂悠揚,舞袖徐轉,正殿中央腰肢柔軟、身姿嬌小的舞伎,一瞧便知不是金國少女,而是來自汴京的宋女。她們明眸皓齒,身着嫩紅紗衣,水袖纖長,削腰長裙,尤顯得婀娜多姿,白皙的雪肌若隐若現,魅惑的眸光如水滑過,衆臣的目光追随着舞伎的身姿,目眩神迷,血脈贲張。
舞畢,樂停,八名舞伎輕移蓮步,施施然下跪,粉頸微垂。
柔妃曼曼啓唇,“今日乃陛下五十大壽,吾精心挑選了這八名來自汴京的宋室族姬,訓練她們歌舞,為陛下生辰助興。她們皆是十五六的年紀,正當韶華,陛下仁慈,見她們可憐,不願她們的大好年華虛擲,值此良辰美景,陛下便将她們賜給諸位功臣良将。”
語音綿柔,入耳筋骨酥軟,令人沉醉。
而讓衆臣眼睛一亮的是,這些擅舞的妙齡少女竟然要賜給他們,他們一定在想,陛下會賜給誰呢?
賜給誰,便意味着,陛下器重誰。
“諸位愛卿為大金鞠躬盡瘁,勞苦功高,理當嘉獎。”完顔铖笑道,“舞伎只有八名,粥少僧多,朕賜給哪一位愛卿,都會有人不服,因此,朕以‘投壺之戲’來決定嘉獎,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好!好!”
金人好射,自然附和應好。
投壺是皇室貴胄、高官臣僚宴飲時的投擲游藝,起源於春秋戰國,漢唐時期頗為興盛,我朝尚文,父皇不喜,皇室宮宴很少舉行此類游藝,不過那些文臣武将在宴飲時偶爾會玩玩。
內侍搬出金壺和羽箭,在蘌前拉開一條紅綢,投壺者不能越過此界;金壺放在殿門中央,距離紅綢約有一丈餘。
若是宋人,此等距離勢必投不中,對於善射的金人來說,這距離不算遠。
衆臣躍躍欲試,尤其是宗室子弟,個個摩拳擦掌。
完顔铖與柔妃望着這新鮮有趣、熱鬧興奮的投壺游藝,相視一笑。
每個參與者皆有三支羽箭,可投三次,若有一次以上投中者,便是勝出。
在內侍的指引下,參與投壺的金國臣屬一個個地投壺,大太子中,三太子中,四太子中,五太子中……大皇子中……完顔宗顯中……內侍将勝出者記錄在案,以備稍後金帝查閱。
本以為完顔磐對此無甚興趣,想不到他竟然參與了,而且投中了。
眼見如此,嘉福微蹙眉心,面上再無微笑。
完顔宗旺一邊悠然飲酒,一邊看着衆人投壺,目含笑意。
“王爺射術精湛,必能贏得妙齡佳人。”我笑吟吟地鼓勵。
“本王已有妙齡佳人在懷,何須勞心勞力地投壺?”他自負一笑。
“也不是非要贏得妙齡佳人,王爺可将投壺當作一種有趣的游戲,嚐試一下也無妨。”我還真不信他對那些舞伎沒有半分興致,便一個勁兒地慫恿他。
“去投壺,本王寧願……”完顔宗旺倏然停頓,驟然攬過我,“寧願與你在此耳鬓厮磨。”
話落,他叼住我的耳珠,酒氣與熱氣噴在我耳畔,彌漫開來。
我驚得連忙閃避,面紅耳赤地說道:“衆目睽睽,不可……”
他笑得分外奸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投壺上,我與你有何動靜,沒有人會注意到。”
一臂勾緊我的腰,一掌扣住我的後頸,他旁若無人地吻我的唇,纏綿得令人心驚肉跳。
一直以來,他對我有何索求,我都無法抗拒。
即使完顔磐會看見,會罵我不知廉恥,會傷心難過,我亦不能閃避,不能有絲毫的抗拒舉動,讓完顔宗旺起疑心。
萬念俱灰地閉眼,直至他松開我。
叫好聲此起彼伏,喧鬧聲一陣又一陣,我坐在他身側,看着一殿華光,所有人影漸漸模糊,思緒慢慢飄遠……汴京城南的辛夷樹林,樹下清脆、沉朗的笑鬧聲,還有汴京城夜市上的射箭,掌聲如潮,更有昏暗的街頭男女相擁的背影,那麽美好……
內侍念着投中金壺的名字,共有九位。
大皇子奏請陛下,自願放棄,衆人松了一口氣,嘉福舒心一笑,似是松了一口氣。
嘉福的一喜一怒,全由完顔磐牽動,一種無力感一分分地攫住我……
舞伎退出正殿,金壺與羽箭撤下,宴飲繼續。
“父王……皇伯伯……父王……”
一道焦急而清脆的聲音,自殿外傳來。
衆臣紛紛轉首望去,一抹小小的人影奔進大殿,步履細碎,慌而不亂。
珠真?
我一驚,不解地望向完顔宗旺,他也是一臉的迷惑。
衆人詫異地看着她跪在殿中,完顔铖慈祥地問:“珠真,何事如此慌張?”
“珠真拜見皇伯伯。”她跪地叩首,酷似其母的英朗眉目慌急地糾結着,“娘與皇伯母中毒了,腹痛不止……”她“哇”的一聲哭出來,“皇伯伯,求你救救娘與皇伯母……”她轉過身子,悲傷地哭着,令人動容,“父王,娘要死了,珠真求父王救救娘……”
“珠真,究竟是怎麽回事?”完顔铖一頭霧水地問道。
唐括氏姐妹中毒了?這是怎麽回事?
完顔宗旺緊皺眉頭,不發一言,目色微冷。
珠真淚流滿面,口齒還算清晰,“皇伯母和娘餓了,珠真就到偏殿取了膳食給她們吃,可是那膳食中有毒,皇伯母和娘吃了兩口,就開始腹痛……珠真不餓,沒有吃那膳食,就沒有中毒……父王,娘很痛很痛,父王去看看娘吧……”
衆臣大驚,三緘其口。
完顔铖看一眼柔妃,問道:“珠真,你拿什麽膳食給她們吃?”
“珠真也不知,珠真瞧那膳食鮮美可口,應該很好吃,就拿回去了。”珠真抽泣道。
“陛下,所有膳食都是臣妾安排的,假若膳食中發現有毒,或有不潔之物,殿中每人都在吃,為何安然無恙?陛下明鑒。”柔妃不緊不慢地說道,面色極其冷靜。
“皇伯伯,那些膳食是父王的寵妾給珠真的。父王,是那南朝帝姬給珠真的,她要害死娘和皇伯母,她是壞人。”珠真手指着我,怒目而視。
那目光怨毒無比,我一震。
在她心目中,我奪了她的父親,奪了她母親的夫君,她恨我,是理所當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我,驚詫,疑惑,憤怒,應有盡有。
完顔宗旺轉首盯着我,仍然不發一言,眼中布滿不信與震驚。
柔妃眸光微亂,再無方才的鎮定,“陛下,臣妾以為這當中必有誤會,沁福,究竟是怎麽回事,還不快快禀報陛下?”
沒錯,那些膳食是我給珠真的。
我們幾個姐妹聊完之後,陸續回到正殿,我是最後一個。
正要離開的時候,珠真奔進來,見我站在那裏,便乖巧地問道:“你可以幫我拿膳食嗎?”
我回之一笑,照她所指的膳食一一取了一些給她,之後,她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了。
沒想到,珠真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深沉、歹毒的心機。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有何解釋,也等着皇太弟會如何應對。
完顔宗旺生猛地飲下一杯酒,面硬如鐵,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的姐妹們,擔憂地看着我,而完顔磐,唇角蘊笑,閑适飲酒。
於是,我緩緩起身,屈下高貴的膝蓋與頭顱,坦然說出我所做的事,“陛下明察,沁福并沒有在膳食中下毒。毒害皇後與王妃,乃滔天死罪,沁福雖是一介賤奴,卻還想活命,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即使如芒在背,我也毫無所懼。
“陛下,沁福宅心仁厚,就連一只小鳥都不忍殺害,怎會害人?此事并非表面看來那麽簡單,許是有人下毒嫁禍,陛下明察。”最初的慌亂消失無蹤,柔妃處變不驚,說得句句在理。
“皇太弟的寵妾敢於以箭對着皇後,下毒害人又有何不敢?”臣屬中有人說了一句。
“就是那賤人下毒的,她的妹妹也看見了。”珠真嚷道,指向嘉福,“磐哥哥身邊的那位嘉福帝姬,看見珠真去偏殿了。”
衆人的目光又轉向嘉福,嘉福驚得一跳,慌得語無倫次,“環環正要離開偏殿,恰巧珠真奔進來……此後珠真與姐姐說了什麽,環環沒有聽見。”
她這番話,無疑坐實了我的罪名。
完顔铖看向完顔宗旺,“皇弟,此事你怎麽看?”
完顔宗旺的臉孔繃得緊緊的,似弦欲斷,“毒殺皇後,罪不可恕,皇兄裁度便是。”
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方才還在耳鬓厮磨,下一刻,他便可以冷漠得如同陌路,将以往的寵愛忘得一幹二淨,任憑我被人宰割。他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他竟然這般冷酷絕情!
唐括老爺行至殿中,下跪俯首,“老夫兩個女兒無辜被害,危在旦夕,懇請陛下為老夫做主。”
唐括氏姐妹都中毒了,怎麽這些兇殘成性的金人還有閑工夫在這裏問罪罪人?也許,早就有太醫趕去解毒了吧。
完顔铖下令道:“此事尚需徹查,沁福暫且收押監牢。”
前一刻是皇太弟的寵妾,下一刻變成毒害皇後與皇太弟王妃的階下囚,這變數,快得令人錯愕。無須再辯解什麽,我任由侍衛架着出了乾元殿。
冰冷的眼風掃過完顔宗旺,他冷酷而複雜的眼色顯得高深莫測,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而完顔磐,從始至終都是不發一言。
他們,都選擇了沉默。